餘額不足
“鏗”地一聲脆響,拓拔野剛剛飛出那斗室,玄冰鐵壁便閃電般關上;拓拔野舒了一口長氣,振翅嗡嗡飛舞,飛到甬道外的廳堂中,看着百餘名火族衛士在廳堂中來回穿梭,烈碧光晟帶着一行侍衛消失在重重閘門之後,心中砰砰直跳:“現下如何救出其他人呢?”
驀地閃出一個念頭:“是了!既然我可以寄體於這飛蛾體內,自然也可以寄體於這些衛士身上!
只要以‘攝魂訣’控制他們的元神,自然就可以找出開啓這些玄冰鐵密室的方法。”
當下精神大振,四下掃望,發覺一個紅鬍子的衛士似乎是這裡的長官,頤指氣使,飛揚跋扈地命令周遭衛士;拓拔野心道:“妙極,就是你了!”嗡嗡地朝那紅鬍子飛去。
紅鬍子正指着一個小個子衛士瞪眼喝道:“辣他奶奶的,還不快去檢查側山壁的甬道!這般磨磨蹭蹭的,想被岩漿熔成焦碳嗎?”飛起一腳,踹在那衛士尖瘦的臀上。那衛士連滾帶爬地與幾個衛士朝右側的甬道奔去。周圍衛士見了,紛紛低頭疾行。
紅鬍子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罵道:“辣他奶奶的,你們這羣龜毛灰,老子踢一腳,你們才走一步,害得老子被烈長老這般訓斥,全他奶奶的丟進蛇蠍溝裡喂火蜴子去!”
拓拔野嗡嗡地飛到他的頭頂,輕輕地停在他的後脖頸上。紅鬍子兀自謾罵不休,擠成幾條肥肉的脖子顫動不已。拓拔野念力集聚,默誦“元神離體寄體訣”。
青光一閃,那紅鬍子突然“哎喲”叫了一聲,全身猛地一震。衆衛士轉頭望來,見他滿臉古怪的神情,臉色變成豬肝色,擡起手掌,似乎想要拍擊脖頸但卻拍不下去。口中“赫赫”喘了一會兒,臉色方纔緩轉。雙眼一瞪,喝道:“辣他奶奶的?瞧什麼!還不做事去?”衆衛士心內暗罵,紛紛走開。
滿廳衆人卻不知此紅鬍子已非彼紅鬍子。拓拔野寄體其內,顧盼自雄,暗暗好笑。念力四掃,又以“攝魂術”逕自進入那紅鬍子昏迷的元神中竭力搜尋,過了片刻,終於查明祝融、赤霞仙子等人被囚禁困囿之地。原來適才自己四人走入的那條甬道機關遍佈,其下是六十間玄冰鐵壁的密室,所有要犯都被困在其中。
繼續在紅鬍子的元神中追查,拓拔野越來越驚訝。原來這赤炎大牢之內格局錯綜複雜,既有一個至爲堅固的安全密室,也有許多構造巧妙的斗室牢獄,那些斗室牢獄中不僅關押了祝融等人,還有一百多名反對烈碧光晟的火族長老和將軍。
子時祭神大典過後,赤炎山便將劇烈噴發,那時烈碧光晟及其黨羽便立即逃入這赤炎大牢的中心堅固密室。同時將大牢靠近山側的甬道機關打開,讓噴發出的岩漿從那裂口中流入,透過機關暗道,將困在大牢內的祝融、赤霞仙子等人盡數燒死。
片刻之後,拓拔野已對赤炎大牢佈局瞭如指掌,起身喝道:“辣他奶奶的,烈長老有密令,你們這些龜毛灰快快跪下!”
廳中衆衛士吃了一驚,紛紛轉身跪下。烈碧光晟對這紅鬍子極爲信任,又時常有臨時密令,是以雖然突兀,卻並不懷疑。
拓拔野道:“速將所有牢室打開,將逆賊全部提出來,趕到中廳來。等到火山噴發之時,將他們祭獻給赤炎神,”
此言一出,衆人大吃一驚,面面相覷,都不敢起身領命。拓拔野喝道:“辣他奶奶的,還不快去!想讓我踹你們麼?”
一個胖衛士囁囁道:“聖女幾個反賊都沒有玄冰鐵鏈捆綁,這般……這般打開牢門,我們還有活命麼?”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辣他奶奶的,你怕死,老子就不怕死嗎?倘若那些反賊生龍活虎的,老子還敢放他們出來嗎?烈長老英明神武,早已給他們下了蠱毒,此刻他們都像死狗一般趴着,你怕什麼?”
衆衛士互相觀望,仍然面有懼色。拓拔野皺眉喝道:“辣他奶奶的,你是懷疑烈長老的能耐嗎?”
衆人嚇得連稱不敢,一個大漢忍不住道:“烈統領,這等重要密令,爲何剛纔烈長老沒有提起?”
拓拔野大怒道:“辣他奶奶的,那你是懷疑老子假傳命令了?”閃電般躍出,當空一腳踹在那大漢的肚子上。那大漢慘叫一聲,抱着肚子倒飛出七、八丈外,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拓拔野生怕露餡被衆人瞧出,故意選了族中最爲平常的“熾火沖天”。
豈料衆衛士面色大變,紛紛拔刀,厲聲喝道:“你究竟是誰?”原來這紅鬍子武功法術都極爲稀疏平常,不過仗着是烈家中人,奸猾狡變,又善於揣測烈碧光晟的心思,才被委以重任,做這赤炎大牢中的統領。拓拔野適才所下的命令實在太匪夷所思,已經引起衆衛土的猜忌,這一腳又太過強猛,與紅鬍子迥然兩異,牢中守衛都是極爲謹慎之人,登時便知道大事不妙。
拓拔野心道:“糟糕,這一腳可是欲蓋彌彰了!這些衛士不足懼,但若是在救出魷魚等人以前,被他們移動機關,或是搬來救兵!那就大費周折了。需得將他們儘快擊倒!”當下哈哈狂笑,真氣雄渾震盪,在這山腹密室中更是震耳欲聾。衆衛士面色煞白,身形顫動,十幾個真氣稍弱者登時昏厥倒地。
拓拔野大笑聲中閃電飛掠,在廳堂衆衛士之間穿梭如蝶。雙掌飛翻,青光爆舞,強猛的碧木真氣在廳堂中縱橫交錯,凌厲披靡;轟然震響,血光迸飛,衆衛士紛紛悶哼倒地。事關重大,拓拔野不敢有絲毫手下留情,片刻之間,這一百餘名火族衛士便被打得經脈盡碎,人事不知,橫七豎八倒了滿地。
赤炎大牢內最爲兇悍強猛的獄卒乃是守衛大門狹長甬道的衆衛士,這中廳之內因爲已有堅固牢獄以及遍地機關,獄卒反倒不是太過剽悍,大多是忠於烈碧光晟的親信衛士。拓拔野大發神威,登時便將他們盡數撂倒。
幾名真氣稍強的衛士跌跌撞撞朝外狂奔,口中胡亂呼喊。拓拔野喝道:“哪裡走!”一腳將地上的衛士挑起,再凌空抽射。“轟”地一聲,那衛士旋轉飛舞,閃電般撞在那幾個衛士身上。慘叫迭聲,骨骼爆裂之聲此起彼落,剎那間幾名衛士盡數倒斃,鮮血噴灑在青黑光滑的玄冰鐵壁上,道道血線倏然下滑。
石洞甬道以玄冰鐵閘緊密相隔,聲音傳不出去,除非甬道中的衛士開門而入,否則決計不會發覺大牢中廳的變故。
拓拔野環視滿廳狼藉,心中不忍。凝神聚意,念力搜索,確定廳堂之內已經沒有其他衛士,這才朝着那牢獄甬道狂奔而去。他已從那紅鬍子的元神中查得開啓各牢獄的方法,當下率先奔到蚩尤掉入的牢獄頂上,運轉直氣,輕輕拍打玄冰鐵壁內隱藏的機關,口中默唸法訣。
鏗然一聲,腳下的玄冰鐵壁緩緩移動,朝兩旁分開。拓拔野大喜,叫道:“魷魚!”但俯頭望去,裡面空空如也,哪有半個人影?惑然心想:“難道不是這一間嗎?”但在紅鬍子元神中反覆搜尋驗證,當是此間無疑,心中又驚又急,時間緊迫,來不及多加思索,唯有儘快將其他人救出。
當下將關閉自己的那間牢獄打開、救出自己的真身、用手抵住真身後背,施展“元神離體寄體大法”,瞬息間元神回附真身之內;睜開雙眼,見一切恢復如故,自己又成了“拓拔野”,心中歡喜不已。
依法炮製,將赤霞仙子的牢獄打開。玄冰鐵板剛剛移開,紅影一閃,一道雄渾真氣迫面擊來。
拓拔野早有防備,閃電讓開,口中叫道:“仙子,是晚輩拓拔野!”
赤霞仙子“咦”了一聲,極是詫異。飄然立定,環首四顧,見廳堂之中慘烈場面,更爲驚詫,只道有什麼高手前來相救。
拓拔野來不及多加解釋,匆匆將開啓牢獄機關的方法與口訣相告,兩人合力將烈炎、祝融等人一一救出。
烈炎、祝融等人見到拓拔野與赤霞仙子之時,無不驚喜交集,宛如夢幻。幾個年邁長老原以爲逃生無望,此時竟忍不住老淚縱橫,哈哈大笑起來。
祝融真身與那日在雷澤城所見到的面色蒼白男子迥然不同,乃是一個高瘦老者,白髮如雪,慈眉善目,頷下紅須猶如山羊一般,煞是有趣。他周身上下都被玄冰混金鎖鏈緊縛,琵琶骨也被紫火赤晶鏈穿過,絲毫動彈不得。傳說中火神叱吒風雲的那對霓龍杖卻蹤影全無,想必已被烈碧光晟收走。
拓拔野以那紅鬍子身上的密鑰,將祝融等人身上的鎖鏈一一解開。到烈炎身前時,笑道:“烈兄怒斥烈老賊,大義凜然,捨生取義,拓拔好生佩服。”
烈炎滿臉驚訝,笑道:“難道拓拔兄有千里眼、順風耳嗎?”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我哪裡那等本事?不過化做了一隻撲火飛蛾而已。”
衆人聽他竟然寄體飛蛾,從透氣孔逃離,心中又是訝異又是佩服。雖然大荒中能施展“元神離體寄體大法”的人並不在少數,但想得到、並敢於將自己元神寄託於偌小昆蟲之上的,卻是絕無僅有。這少年的膽識氣度、隨機應變的能力,令衆人無不肅然起敬。祝融嘆道:“拓拔小子,從今日起,這元神離體寄體大法就境界全新,迥然兩異了!”
衆人聽說烈炎在烈碧光晟軟硬兼施下,始終不爲所動,與之割袍斷義,勢不兩立,紛紛動容。
烈碧光晟與烈炎的叔侄情誼乃是全族聞名,想不到烈炎在這關鍵時刻,竟是如此深明大義,寧願慷慨赴死,也不願昧心享受富貴榮華。衆長老中原本有許多恨屋及烏,對烈炎沒有什麼好感的,今日無不刮目。
衆人遍尋赤炎大牢,卻始終找不着蚩尤與烈煙石的蹤影。赤霞仙子蹙眉凝立,沉吟半晌,欲言又止,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拓拔野心下焦急,忖道:“難道那牢獄之中,竟有什麼其他密道,他們二人早已從那逃走了麼?”
時間緊迫,無法繼續搜尋。正心中志忑,忽然聽見廳堂甬道之中傳來“磅唧”巨響,那道玄冰鐵門緩緩打開。吼叫呼喝之聲登時轟然響起。
衆人心中一凜,屏息凝神,紛紛調集周身真氣,滿室紅光綠氣,一觸即發。
突然聽見有人沉聲喝道:“祝老鬼,給我出來!”聲如驚雷,震得衆人心中陡一悸顫,滿廳燈火瞬間暗淡。三道人影閃電飛入,筆直地撞在廳堂的玄冰鐵壁上。“喀嚓”脆響,腦漿鮮血四下飛濺,屍體滑落,委然頓地。接着又是幾道人影飛閃而入,接二連三地撞在四壁上,鮮血迸飛。
一個長老大喜,顫聲道:“是刑天將軍!”衆人盡皆大喜,拓拔野心中一凜,戰神刑天的大名可謂如雷貫耳,卻不知是怎生模樣?又有人突然驚道:“他……他是來和火神火拼的麼?”諸人的臉色又齊齊大變。拓拔野心下詫異:難道刑天與祝融有隙嗎?
惟有烈炎滿臉微笑,低聲道:“他果然來了!”
戰神刑天少年成名,十歲時在南荒有神秘際遇。一個紅衣人贈送他失傳五百年的火族神器“蒼刑烈火干鏚”,十八歲時便以這蒼刑戚連敗族中九位真人級高手。二十歲時擊敗當時的火族幽離火仙而被拜爲火族*軍,轟動天下。此後縱橫大荒,罕遇敵手。當年雖因法術不足,而未被列入火族諸仙之列,但真氣念力早已震爍全族;又曾率百十精騎,橫掃南荒萬餘蠻兵,平定暴亂,威震天下,故被稱爲戰神刑天。大荒好事之人將其稱爲僅次赤飆怒的火族第二高手,排名尚在火神祝融與赤霞仙子之上;此排名雖不能當真,但亦可見世人對其推崇。時至今日,雖尚不是大荒十神之一,但其真元修爲,卻已經是神級高手。
刑天雖勇猛好鬥,戰功赫赫,但素來孤僻驕傲,在族中人緣不佳,即使素有長者風度的祝融,也對他的目中無人越來越不能容忍,逐漸交惡。唯有烈碧光晟對他極爲賞識,極力拉攏。在他舉薦下封官加爵,平步青雲,是以他與烈碧光晟交情頗深。
刑天生平只敗過一次。十八年前水族俠少科汗淮孤身橫掃火族諸城,在川沙城邂逅二十一歲的刑天,兩人俱是當年風頭極健的少年高手,引領南北風騷,領袖青年俊彥。因此那一戰有人稱之爲“大荒五十年後第一人之戰”。激戰七百餘合,最終科汗淮以智計誘使刑天冒進,並以一記斷浪刀將其擊敗。此戰之後,火族中與刑天交惡者莫不稱快,火神祝融想借機規勸刑天收斂狂妄傲氣,卻反被他視爲譏諷,大怒之餘竟與火神祝融結下深仇,從此勢同水火。
七日之前,刑天奉長老會之命,率領麾下戰神軍團越過火木邊境,攻襲雷澤城。軍令如山,此時當在激戰之際,怎地突然折回赤炎城中?難道烈碧光晟臨時將他召回,對付火神祝融嗎?以他與火神關係之惡,此時突然出現,自然議廳堂中方甫逃脫的衆人心生寒意。
剎那間慘呼之聲不絕於耳,無數衛士接連不斷地拋飛撞入,橫死當場。一道紅影一閃,衆人面前赫然多了一個紅衣人,昂首睥睨,雙手各提了一個火族衛士。瞧見衆人站立廳中,面上微露詫異神色。
那人身高不過七尺,一眼望去,竟似是一個瓷器般精美絕倫的女子!
黑髮凌亂飛舞,皮膚雪白晶瑩。俊秀的瓜子臉上,雙眉斜挑,大眼黑白分明,眼梢微微斜吊,傲氣凌人。嘴脣鮮豔如花瓣,脖頸修長優美。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緻秀美,就連手指也如同春蔥一般纖長透明。只是眼神凌厲,睥睨之間自有一種狂傲霸氣,讓人瞬間忘了他的秀麗姿容。
紅衣輕舞,腰上左懸青銅方盾,右懸一柄四尺長的斧式兵器,式樣古樸厚重,斧鋒淡青,光澤隱隱。在燈光映照下,人如美玉,衣似烈火;身在數丈開外,霸冽真氣卻己如刀鋒,迫在眉睫。
拓拔野大奇,心道:“難道他竟是戰神刑天嗎?傳聞中刑天不是身高十尺,虯髯滿面,手持烈火干鏚嗎?怎地竟是一個小姑娘似的男子?”
卻聽祝融緩緩道:“祝融在此,不知戰神有何賜教?”
拓拔野大震,果然是刑天!想不到傳聞中勇猛無敵的戰神竟如此秀氣,一如處子,烈炎似是看出他的驚詫之意,當下傳音解釋。原來刑天因自己長相太過俊美,不夠威懾,在交戰或與人交鋒之時,必定要戴上兇惡的人皮面具,並以真氣念力將周身骨骼倍增暴長,變成一個身高十尺,滿面虯髯的偉丈夫。
刑天將手上兩人隨意一拋,冷冷道:“既已出來,還賴在這裡做甚?想等着進棺材麼?”清脆悅耳,但卻如他的瞼容一般冰冷驕傲。
衆人微微一楞,難道刑天竟是專門來救祝融出去的麼?刑天與火神水火不容,祝融遭囚,危在旦夕,他原當拍手稱快纔是,怎地憑空出現,硬生生闖入赤炎大牢解救祝融?
祝融道:“刑將軍此刻不是該在雷澤城麼?怎地違抗軍令到此?”
刑天俊俏的臉上殊無表情,聽若罔聞,朝着祝融身後的赤霞仙子與諸長老微一行禮,沉聲道:“幾日前,烈炎侯爺給刑天寄來密函,說烈碧光晟調離戰神軍乃是爲了勾結外賊,弒君謀反。刑天查明,確屬實情,因此已將戰神軍全部調回。”
他言語冰冷,雖對聖女及諸位長老說話,仍然頗爲傲慢。但衆人早已司空見慣,聞言大喜,才知原來竟是烈炎之功。衆人原以爲以刑天重義的脾性,必定站在烈碧光晟一方,不想他竟如此深明大義,不計前嫌,毅然趕回拯救祝融等人。衆長老齊聲喜道:“刑將軍投誠舉義,蒼生之幸!”
祝融微笑不語。烈炎大步上前,微笑着深深鞠躬行禮道:“多謝刑將軍了。”
刑天冷冷道:“刑天要多謝烈侯爺,使我免做千秋罪人。”
赤霞仙子道:“刑將軍,眼下外面形勢如何?”
刑天道:“南荒九族蠻兵已經層層包圍赤炎城,正與我戰神軍激戰。烈碧光晟已經提前開始祭神大典,不消多久,赤炎山就要開始爆發了。”
衆人騷動,拓拔野一震,心陡然揪緊,腦中空茫一片,楞了剎那,失聲道:“纖纖!”猛地發足朝外狂奔。
烈炎等人驚聲呼喊,也紛紛朝外奔去,唯有刑天凝立片刻,反倒轉身朝牢獄中走去。赤霞仙子見狀大奇,轉身道:“刑天將軍,你做什麼?”衆人紛紛佇足留步,回首觀望。
刑天淡淡道:“刑天違抗軍令,私自調回戰神軍,乃是死罪。”大步走入牢獄之中。
衆人大急,一個長老道:“刑將軍,你大義之舉,何罪之有?眼下形勢危急,你正當報效族人,豈能面壁自困?”衆人紛紛附和。
刑天搖了搖頭,淡淡道:“烈碧光晟雖是鉅奸,但對刑天有大恩。我既已有負於他,豈能再與他直面對抗?但若對他手下留情,又有負族人。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這赤炎大牢中,等候勝者賜罪。”
衆人聽他竟爲烈碧光晟守義,無不焦急,紛紛婉勸,刑天卻閉目昂立,俊俏的臉上木無表情,不再說話。眼見洞壁震動,土石簌簌掉落,衆人更加着急。祝融微微一笑,道:“走吧!他是決計不會改變主意的。”率先朝石洞甬道奔去,衆人搖頭嘆息,也追隨其後。
烈炎朝着刑天拜了三拜,這才起身朝外衝去。
燈火閃掠,飛速後退。石洞甬道之中屍體遍佈,都是被刑天一路闖入時所殺。這時甬道突然一陣震動,碎石塵土撲簌簌地掉下。
拓拔野飛速狂奔,耳中聽不見絲毫聲音。心裡不住地吶喊:“快!快!我要救出纖纖!”閃電似地奔躍,片刻之間便已穿過數十道閘門,衝出赤炎大牢外。
山風迎面撲來,清冷透骨,湛藍的夜空中星辰寥落,明月高懸。拓拔野御風穿行,懸橋搖曳,叮噹脆響,瞬息之間便已衝到百丈之外。
驀地想起,那祭神大典乃是在赤炎山頂,自己這般狂奔,可是往山下衝去了。猛地頓住身形,茫然四顧,一時找不到上山之路。心中焦急,忖道:“倘若魷魚在此便好了,騎乘太陽鳥瞬間就到山頂。”心中猛地一涼,也不知蚩尤眼下究竟如何?一時之間,心亂如麻,焦躁難耐。
調整呼吸,凝神聚意,四下打量,只見一隻鳳翎鷹展翅滑翔,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弧,落在對面峭壁的大樹上,撲翼邁步。心中一動:就以它爲坐騎吧!
當下氣如潮汐,剎那間集聚到腳底涌泉,猛一踏步,凌空飛踩,御風飛行。衣袖翻飛,飄飄若仙,足尖在風中飛踏,須臾間便掠到那峭壁大樹上。
樹枝搖曳,那隻鳳翎鷹回過身來,側頭睥睨,巨翅緩緩拍動,充滿敵意地尖叫不已。拓拔野只一探手,就將它脖頸抓住,翻身躍上它的巨背,指尖在它身上輕輕一按,喝道:“去吧!”鳳翎鷹吃痛,登時尖叫撲翅,沖天飛去。
天旋地轉,狂風凜冽。那隻鳳翎鷹翻轉跌宕,想將拓拔野摔下萬丈高空,但拓拔野手指如鐵箍一般將它脖頸勒住,身體又宛如磁石附鐵,緊緊相貼,絲毫甩脫不得。
拓拔野與十日鳥相識數年,對於靈禽鳥獸的習性瞭如指掌,知道如何令其服貼領命,聽從指揮。
這鳳翎鷹不過是普通靈禽,馴服起來更爲得心應手,只奮力掙扎了片刻,終於悲啼聲聲,不再反抗,老老實實地展翅高飛,朝着白雪皚皚的赤炎山頂飛去。
此時,祝融、赤霞仙子等人剛剛衝出赤炎大牢,恰好瞧見拓拔野騎在那鳳翎鷹上,盤旋飛舞,朝着山頂疾翔而去。
當下赤霞仙子指揮部署,由真古等將軍護送諸長老衝出赤炎城,轉移到安全之處,她與烈炎以及二十餘名火族將士趕往琉璃金光塔,竭力盡快救出赤帝;火神祝融則追隨拓拔野趕往赤炎山頂,阻止祭神大典。
祝融也不遲疑,御風飛行,真氣將盡之時便點踏峭壁尖石,提氣繼續飛行。紅衣飄飄,越來越遠,轉眼之間,已經如一細小紅點,在夜空與赤炎山壁之間繞飛穿行。
真古等人領着數十名長老與十餘名將軍逕直衝下山,朝着最近的西側城牆衝去。
赤霞仙子、烈炎以及那二十餘名火族將士則御氣騰空飛掠,沿着山壁繞行,朝赤炎山那一側的琉璃金光塔掠去。
身在萬丈高空,狂風撲面;險峭尖石,錯肩飛掠,橫鬆曲樹,鼻息咫尺。一人一鳥,繞着赤炎山急速飛翔。
風聲過耳,從山頂傳來急促鼓樂,如密雨連奏;從山下傳來震天殺聲,似濤聲隱隱。
火目凝神,俯身望去,赤炎城中火光熊熊,原本冷清寂寥的空城,不知何時竟變得喧譁熱鬧起來。縱橫交錯的街道中,無數火族衛士手持火炬匆匆奔掠。如此高空望去,猶如螞蟻般密密麻麻地攢動。
城外,千山繚繞,月光如雪。數萬紅衣騎兵如流水一般四面八方涌至,衝擊着赤炎城,正與兩倍於己的蠻軍慘烈交戰;應當便是戰神刑天連夜帶回的精銳軍團。
那數萬蠻軍之中,有白日裡見到的豹人族,有黑猩猩般的梟陽族,還有許多見所未見的蠻軍,彼此呼應,縱橫穿梭,將戰神軍分割成幾塊猛烈圍攻,驃悍無匹。
城牆上,近萬蜮人彎弓射箭,淡光交錯,戰神軍士紛紛應聲落馬,在這無影箭的偷襲下傷亡極大。
突然幾團烏雲從下方掠過,黑壓壓地撲向城外。拓拔野凝神望去,竟是羽民國的蠻軍,呀呀怪叫着輪番俯衝偷襲,所到之處,戰神軍騎兵紛紛翻身落馬。
刑天的戰神軍團雖是驍勇善戰的精銳之師,但陷入南荒九大蠻族的立體重圍之中,也一時有些潰亂。
戰鼓喧囂,號聲破天。旌旗傾倒,戰獸如潮。雙方在赤炎城外,環繞城牆浴血奮戰。
鳳翎鷹越飛越高,狂風愈冷,那遍野殺聲也逐漸淡遠,終於逸散於耳旁的獵獵風聲。
而山頂上傳來的鼓樂聲越來越發清晰,鼓聲沉重而又急促,百鼓齊奏,如萬馬奔騰,千山雪崩。
號角聲此起彼落,高低跌宕,伴隨着嘶啞怪異的絃聲,宛如險灘飛瀑,讓人又是心焦又是提心吊膽。
拓拔野聽了片刻,只覺得心裡彷彿被萬千螞蟻咬噬,酥麻之意沿着心肺朝着喉嚨一路爬將上來,奇癢難當;焦慮如狂,恨不能將心從口裡掏出來砸個稀爛。心中一凜,念力集聚,將那狂躁鼓樂摒於雙耳之外。
越飛越高,低頭望去,赤炎城細小如帶,在山下蜿蜒。火光片片,無聲跳躍。城裡城外激戰的軍團,都成了一片混沌黑色。
鳳翎鷹哀聲悲鳴,速度逐漸緩慢,似乎已經無力飛高。拓拔野擡頭望去,山崖黝黑,嶸然天半,一株巨樹枝影橫空,覆蓋厚厚白雪,猶如在向他招手一般。心中默一計算,距離山頂當還有兩三百丈。、當下拍拍那鳳翎鷹的脖頸,驀地縱身躍起,朝山崖掠去。但身在如許高空,猶如無根浮萍,一陣狂風吹來,險些將他吹得翻身下墜。連忙氣沉丹田,右手翻飛,默唸“抽絲訣”。崖壁上的幾株松樹登時青光飛舞,倏地結成一道綠絲索,飛到他的手中。
拓拔野猛地拖拽那絲索,凌空踏步,穩穩地撲到山崖壁上。真氣從掌心滔滔涌出,如壁虎一般緊貼在峭壁上。然後腳尖一點,倏然上竄。縱橫交錯,御風飛掠,朝着山頂衝去。
拓拔野騰空翻飛,終於躍上那橫空巨樹的枝頭。樹枝一震,白雪簌簌飄落,鼓樂聲震耳欲聾。
那鳳翎鷹在下方尖聲鳴叫,盤旋飛舞,見拓拔野朝它微笑揮了揮手,才舒展雙翼,朝山下滑翔而去。
拓拔野從那巨樹輕飄飄地躍下,踩在厚厚的白雪中,四下掃望。
月光朗朗,白雪蒼茫,矮矮的曲松在雪中寥落而立。遠處雪坡之後,鼓樂喧天,無數道彩光沖天而起,縱橫交錯,將夜空照得流彩變幻,光怪陸離。雪地上映照着那些絢麗光柱,流光異彩,變化不定。
拓拔野心道:“不知纖纖現在如何?”強忍心中的緊張焦慮,收斂心神,踏雪無痕,朝着那雪坡之後飛掠而去。
到了那雪坡之上,眼前陡然一亮。明月高懸,雪峰環立,刻鄰碧水,渺渺波光;前下方竟是一個縱橫各三百多丈的大天湖。
天湖四岸火光閃爍,數千名紅衣人正隨着那喧囂鼓樂的節奏頂禮膜拜。每一次起身,都將某物拋入天湖中,漣漪四起。天湖上九十九顆各色彩珠懸空飄搖,散發出絢麗奪目的光芒,形成一道道光柱,沖天交錯。湖水在火光、彩光、月光、雪光的層層輝映下,閃耀着千變萬化的波光。
天湖湖心有一個巨大的空心漩渦,正急速飛轉,滾滾黑煙便從那漩渦中繚繞騰空。拓拔野心下一凜:原來這天湖就是赤炎山的火山口了。
天湖南岸,一個高約二十丈的白玉樓臺巍然矗立,玉臺狹長,朝着湖心懸空延伸近一百三十丈。
玉臺上幡旗飄飄,九十九面大鼓兩行排開,每個大鼓前都有一個紅衣大漢以同一節奏奮力敲鼓。數百名號角手和絃樂手圍坐其後。數百名紅衣衛士在外側層層衛護。
臨近湖心的白玉懸臺上,橫放着一個青銅祭臺,祭臺上又橫放着一個長形水晶玉匣;祭臺之前,一個獨臂紅衣人緩步而走,念念有辭。周圍香火四焚,燈光跳躍。
拓拔野猛地一震,那紅衣人正是火正仙吳回,那麼纖纖呢?纖纖是在那水晶玉匣之中嗎?一時心中狂跳,喉嚨乾渴,掌心滿是汗水。
從四周雪峰山頂到天湖岸邊大約有五十丈高,積雪深厚。拓拔野生怕縱躍而下時衝勢太猛,使得雪塊崩落,驚動衆人,當下御風飛行,朝着那白玉樓臺悄然飛掠。
爲了避免對岸衆人瞧見,他又施展“幻光訣”,在身前擋起一道白色幻光,映襯背後雪景,難以察覺。
拓拔野輕飄飄地到了天湖邊的雪地上,正要朝那白玉臺衝去,忽然聽見天湖中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響,整個赤炎山彷彿突然震動起來,只見四周雪峰巍巍震動,轟然巨響,白雪滾滾迸落,彷彿銀河奔瀉,白浪翻騰,又如同萬千匹白馬齊頭並進,從四面山巔奔騰衝下。
拓拔野大凜,猛地朝前疾衝,掠至四十丈外;身後轟轟震響,回頭望時,雪霧漫天紛揚,適才站立之地已經成了厚達七、八丈的雪丘,濛濛白雪撲面而來,登時將他罩成一個雪人。
湖邊衆人駭然驚叫,紛紛起身。有人顫聲尖叫:“赤炎神發怒啦!赤炎神發怒啦!”起初叫聲寥落,片刻之間無數人附和驚叫,張惶失措。天湖邊登時亂做一團。
鼓樂聲轟然震天,將衆人的驚叫狂呼逐漸壓了下去。湖邊衆紅衣人茫然四顧,見四周白雪紛揚,漸漸消散,心中稍稍安定,亂哄哄地站了片刻,又重新各就各位。
拓拔野貓腰疾行,剛掠出數十丈,又聽見一聲驚天動地地巨響,這一聲竟比適才萬峰雪崩更爲震耳。扭頭望去,心下大駭。
只見天湖彷彿突然炸開,波濤洶涌,大浪朝岸上劈頭蓋臉地打來。湖心陡然衝起數十丈高的巨浪,浪花飛涌翻裂,一道十餘丈寬的火光竟從那巨浪之中沖天飛起!
巨浪翻飛,湖面彷彿突然沸騰,白汽蒸騰,無數道水浪衝天激涌。朵朵浪花開處,道道火光如紅箭倏然破空。剎那之間,天湖上縱橫交錯,都是熊熊火柱,紅光沖天,火苗彷彿在萬丈高空跳躍吞吐,舔舐夜空。
天湖瞬間化爲火海。九十九顆彩珠在漫漫火光中跳動,光芒互映,雪峰冰壁、湛藍夜空都被映照得奼紫嫣紅。濃淡各異的紅光在夜空、雪峰與天湖中瞬息變幻,絢麗而妖異。
衆人都被嚇呆了,瞠目結舌地站着,木楞楞地仰頭望着那數百道火柱紅光。
又是震天動地的一聲爆響,整個天湖彷彿迸炸開來,所有水浪都朝天傾倒,化做濛濛雨絲灑落,但到了半空便被漫漫火光蒸得蹤影全無。天湖突然乾涸了近半,千萬道火光如火蛇亂舞。
衆人此時才驚聲狂呼,朝着四周潰散狂奔,任由那鼓樂聲如何發瘋似的狂奏,也不敢再回頭望上一眼。
無數紅衣人朝着拓拔野狂奔而來,錯肩飛掠,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滿臉驚怖狂亂,不住地叫道:“赤炎神發怒啦!赤炎神發怒啦!”人流洶涌,朝着四側山路會集擁簇。
拓拔野呆呆地望着那萬千沖天火光,如紅龍怒舞,周身突然冷如冰窖,一陣難以形容的恐怖之意襲上心頭——赤炎山既然已經開始噴發,難道纖纖已經被投入這火山口中了麼?
剎那間驚懼如狂,咽喉彷彿被誰扼住一般。朝後踉蹌退了幾步,猛地一把揪住錯身飛奔的一個紅衣漢子,厲聲喝問道:“纖纖呢!纖纖在哪裡!”
他驚怒恐懼之下,俊臉都已扭曲變形,在這熊熊火光以及絢幻彩光的映襯下,猙獰恐怖如惡魔。
那漢子被他單手提在半空,手腳亂舞,駭得面色青白,哭道:“什麼纖纖?我不知道!”
拓拔野一楞,喝道:“你們用來做祭禮的那個姑娘呢?現在在哪裡?”
那漢子指着那白玉臺,顫聲道:“在祭臺上!在那祭臺上!”
拓拔野耳中轟然一聲,驀地一陣狂喜,喃喃道:“還來得及!”將他隨手丟開,猛地提氣飛掠,御風疾行。心中突然明白,這赤炎山還未真正爆發,之所以衝起這麼多火焰,多半和這幾千紅衣人適才拋入的東西有關。那些東西想來便是用以激發火山岩漿的紫火冰晶。這些火族呆子被烈碧光晟和吳回所騙,投入紫火冰晶還不自知。
人潮洶涌,川流不息。天湖接連不斷地迸炸,巨浪衝天,火焰吞吐,渺渺碧水頃刻間化爲滔滔火海。尖叫聲、哭喊聲、爆炸聲、水浪聲不絕於耳,與那急促密集的鼓樂聲嘈雜交織,震得每人直欲發狂。
拓拔野閃電般凌空飛掠,終於躍上了那白玉樓臺。數百衛土齊聲呼喝,潮水般涌來,刀光戈影,在火光映照下,紛亂刺眼。
拓拔野大吼道:“滾開!”嗆然聲中,斷劍倏地出鞘,“呼”地一聲,一道三丈餘長的翠綠色的光芒急電橫斬。
衝在最前的二十餘名衛士只覺眼前綠光耀眼,猛地頓住,然後在那震天雜訊之中聽見一聲“嗤”
地輕響,突然覺得自己腰部一陣冰涼。低頭望去,看見自己突然朝上飛起,而自己的下半身卻還站在原地。鮮血像那火光一樣沖天噴涌,斷裂的腸子在半空中悠揚舒張。嘶聲狂吼中,溫熱的鮮血噴濺入他們的眼睛和口中,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嚐到自己鮮血的味道。
拓拔野怒吼聲中,碧光電舞,劍氣沖天。慘叫迭聲,鮮血激涌飛濺,斷頭殘肢接連不斷地高高拋起,落入浪水與火海之中。此時此刻,他心中已經沒有絲毫憐憫之意,只有一個念頭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燒:救出纖纖!擋我者死!
血肉飛濺,屍身橫舞,火族衛士肝膽欲裂,終於徹底崩潰,狂呼逃散。
此時天湖中火光沖天吞吐,水浪卻越來越低。片刻間,偌大的天湖只剩下原來的十分之一。乾涸的湖底水分迅速蒸發,土地以極快的速度龜裂開來。
四周雪峰上的冰雪急劇融化,滾滾雪水如瀑布一般飛瀉,將朝上奔逃的火族兵士毫不留情地衝卷下來。
拓拔野在那狹長的白玉臺上狂吼飛奔,一顆心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他遠遠地看見那個青銅臺,看見青銅臺上的那個水晶玉匣;吳回圍繞着那玉匣,在熊熊火光中夢魘般地繞行,道道火龍在四周沖天飛舞,豔紅色的光芒將白玉臺的欄杆映照成淡淡的紅色,從他身旁兩側急速後掠。兩旁的大漢閉着雙眼,滿臉驚怖地敲打着巨鼓,樂手們那變調而嘶啞的樂聲合着滔滔風聲從他耳旁呼嘯捲過。
熱火與狂風撲面而來,汗水從他額頭上滾滾流下。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距離那水晶玉匣越來越近了,他的心狂猛地跳躍着。倏然之間,他的耳中聽不見任何聲音,紅色天地瞬間寂然無聲。
火光在四周無聲地跳躍着,兩旁的大漢寂靜地奮力敲打巨鼓,只有自己的心跳如此猛烈,“碰!
碰!碰!“一下接着一下急劇撞擊着,整個赤炎山彷彿在隨着自己心跳的節奏劇烈震動。
突然,兩道人影從左右兩翼撲閃而來,白光晃動,兩道凌冽無匹的真氣朝着他電斬而下。就在這時,遠處吳回突然飄舞衣袖,朝着那水晶玉匣射出一道眩目紅光!
“轟”地一聲巨響,那水晶玉匣翻轉飛起,在漫天火光中悠揚地劃過一道弧線,朝着天湖中心那巨大的漩渦落去!
拓拔野驚怒交集,狂吼道:“纖纖!”斷劍以轟天炸地之勢捲起怒爆碧光,猛然劈斬!
“當”地脆響聲中,那兩人朝後疾退。拓拔野氣血翻涌,硬生生騰空縱躍,不顧一切御氣飛掠,眼見那水晶玉匣緩慢而悠揚的翻轉,朝着湖心火光一點點墜去,心中驚怖焦狂,幾將窒息。
那兩人喝道:“哪裡走!”交錯飛起,白光漫天飛舞,滔滔真氣彷彿大網將他周身罩住。
當是時,聽見有人叫道:“住手!”一道紅影從衆人頭頂疾掠而過,閃電般直衝吳回而去,白髮如銀,紅須飄飛,正是火神祝融。兩條矯龍似的紅光從他掌心怒舞飛揚,迤邐穿梭,向那半空翻飛的水晶玉匣捲去。
吳回的陰陽火正尺“呼呼”旋轉,驀地閃起兩道迅猛紅光,猶如快刀一般朝着祝融的真氣帶怒斫而出。
“轟”地一聲巨響,光芒耀眼,四道紅光一齊崩散。
吳回身形閃舞,火正尺捲起千萬道赤光,猶如開屏孔雀,翔天鳳凰,滔滔真氣巨浪澎湃,剎那間將火神祝融呼嘯捲纏。
拓拔野驚怒欲狂,周身真氣洶涌奔流,瞬息畢集雙臂,雙手揮劍,吼道:“春雷訣!”青光爆舞,一道翠綠色的氣旋從劍鋒上陡然飛旋盤舞,轟然脫劍飛出,“嗚嗚”旋轉着破入那二人的白光氣網。
“蓬——”幾聲悶響,那道碧綠氣旋在白光中突然爆炸開來!無數碎刀漫天飛舞,鮮血翻飛,那二人慘叫一聲,朝着兩旁跌飛翻落,掉入漫漫火海之中。
水晶玉匣慢慢地轉動,朝着湖心徐徐墜落。在隱沒於沖天火焰那一剎那,拓拔野清晰地看見,纖纖安詳地躺於水晶玉匣中,俏麗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彷彿在沉睡,做着美夢一般。
突然間,他想起了當年在古浪嶼上的無數個夜晚,她側躺身旁,緊抱着自己甜蜜酣睡,小臉上也滿是這樣溫柔而愜意的笑容。他彷彿聽見她格格的笑聲,看見她從牀上一骨碌爬起,趴在他的身上,大眼一眨一眨地笑道:“拓拔大哥,我又夢見你啦!”
剎那間他彷彿被雷電劈中,嘶聲大吼道:“纖纖!”不知從哪裡來的超人力量,竟如弩箭一般沖天射起,高高地越過激戰中的祝融與吳回,踏空飛翔,朝着湖心不顧一切地飛去。
水晶玉匣在鼓樂聲中韻律地轉動,慢慢地,慢慢地沒入沖天火柱,朝着那縱橫六丈的紅黑色漩渦悠揚墜落。
熱氣撲面炙烤,火焰瘋狂跳躍,水晶玉匣終於掉入那漩渦之中,瞬間無影無蹤。
拓拔野狂吼聲中,如矯龍騰空入海,穿越漫天紅苗,猛地衝入那深不見底的火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