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閔夫人開了口,這名字就定下來了。
而是閔夫人開口,這想名字的大戰就拉開了。
這不,閔夫人的話音剛落,士族那邊便有人奮起反擊:“這晟裡藏日,日乃太陽,天子是也。寒門那羣酸儒,也配得上這種好名字?聖上,這取名字,也得看人受得起受不起,依微臣看,便從了個‘寒室’即可!”
“說的有理,說的有理!”另一個撫着鬍鬚配合,“微臣聽說,寒門裡有個風俗,剛生的孩子養不活,便取個賤名,人人都叫上一遍,便好養活了。依微臣看,這寒門專室,也是這個道理。”
樞雲社這邊的人怎麼可能任由人侮辱,也掙扎着反抗。
“寒室,也虧的閣下說的出口。這父母給子女取名字,還要考慮個寓意、期盼,閣下取個寒室,有何用意?莫不是用來糊弄聖上的?”
“你!”剛剛說話那人硬着脖子,向聖上告罪,“聖上英明,下官並無此意!”
“那你是什麼意思!”寒門學子這邊得了甜頭,有些緊追不放之意。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何必那般拘泥。”士族那邊的人見剛剛那人說不出話來,又有一個上前幫忙道。“莫非你們還以寒門之寒爲恥不成?”
聽到這句,寒門這邊剛剛還理直氣壯的人立刻焉了下去。
他們可不就是以寒爲恥嗎?
“我們自然不會以寒爲恥。聖上方纔恰巧提及,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我們怎會以寒爲恥?”寒門這邊又有人接話,“可是,閣下方纔那般言語,莫不是閣下以爲這寒字可以用來侮辱我們?我們應該以此爲恥?”
“非也非也。”那人笑道。“本官只是覺得,既然你們不以爲恥,爲何要拒絕這寒室一名呢?”
“有好名字,自然想用更好的咯!”寒門這邊忽然蹦出了一聲。
徐素瑤耳朵一疼,心中一嘆,看向鍾紫期。只見鍾紫期被一旁的壬茗華緊緊的捂住了嘴。
士族這邊抓住了漏洞,一個接着一個的攻擊,話語如同連珠子彈一般,射了過來。
“你們既然瞧不上這個寒字,實話說便是,沒有人會怪罪你們的。”
“不過,不說實話,還給自己臉上貼金,這就不對了。”
“對已經修成正果的人而言,寒確實磨礪了人,鍛鍊了人,可你們麼,嘖嘖嘖,寒門裡出來的,還有賊偷和娼妓呢!”
“嫌棄寒字不好,也得看你們是否有資格用晟字啊!”
寒門這邊,每個人的臉色都漲得通紅。
壬茗華捂着鍾紫期的嘴,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
姬老先生與公孫止的輩分太高,也不方便參與晚輩的爭吵,只能乾着急。
閔夫人站在那裡,安靜的聽着雙方的辯論。她提了一個小的建議,並不爲過,但若是站在寒門這邊真正與士族辯論起來,那就有過了!
畢竟閔夫人作爲名媛堂裡的代表,明面上不可能當庭與士族人對着幹。
“他們的話也沒有錯。誰不願意得到更好的呢?難道在場的人不願意追求美好嗎?”徐素瑤曼聲道,“若是他們毫無所求,只怕也不會站在這裡了。再者,沒有上進心的人,只會形成米蟲!”
徐素瑤雖然是在幫着寒門的人,可說的話很中立,別人也挑不出刺兒、反駁不了。
全場冷靜了一番後,士族那邊又發起了進攻。
“貴郡主所言極是。”有人道,“這寒門之人,好不容易脫了寒,咱們再這麼揪着,便是咱們的失禮了。正所謂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這打臉的事情,咱們不能做。對方之前也說了,取名字該取出期盼之意,不知道你們期盼什麼?依下官見,這富字不錯,不如就叫做富室?”
全場鬨笑一片,各處都涌現了“富室好,富室好”的聲音。
鍾紫期臉色氣得通紅,掙扎的撓了撓壬茗華,嘴裡嗚嗚的罵着,可是別人都聽不見。
姬老先生也怒了,這人頂着一張儒雅的臉,狗嘴裡卻吐不出象牙,說話恁的難聽!
果然是文人一張巧嘴、罵人不吐髒字!
徐素瑤看着樞雲社裡一衆人,有些詫異,怎麼沒人能接的上話。這一細看,又想起了徐思銘不在。
皺着眉頭,徐素瑤又要開口說兩句,卻見林月茹紅了臉,攔下了她,揚聲道:“這富字,富有學識,富有見識,確實是個好詞。”
她原本揚高的聲音,得到全場關注後,忽而又沒了音,眼神也渙散的四下亂飄。
徐素瑤一直用眼神鼓勵她接着說,她收到了才猛吸了好幾口氣,提着嗓子道:“可這富字,表示有家、安穩、有人、有土地——表示的家庭穩定,人丁興旺,天地廣闊,這字用在國家好,用在咱們小小的寒門專室,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些。”
雖然後面的聲音越說越小,可林月茹的話在點子上,依然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壬茗華敏感的察覺到氣氛的詭異,急中生智道:“這富字,我們原本是當不起的,既然各位大人執意認爲我們可當,我們便不得再推脫,只好求聖上賜名富室了!”
這下,士族那邊猶豫了。
論理說,這“富室”着實諷刺,怎麼那羣人反而當做好詞了呢?
徐素瑤眯着眼看着他們走入思維誤區,心裡直樂。
林月茹有些茫然,因爲她剛剛說的是實話,這富字比那晟字更高貴,寒門專室用不得。
士族那邊討論了許久,正待要說話否決這個“富室”的提議時,卻見聖上擺了擺手。
全場安靜下來。
徐素瑤心頭涌現不好的預感。
就見聖上慢悠悠的道:“這富字,確實很好。可是,用的用不得,還是朕說了算,這樣吧,寒門專室,就賜名……”
“聖上!”徐素瑤硬着頭皮站了起來。
很顯然,壬茗華這招對付別人尚可,對付眼光毒辣的聖上,根本就沒有用。
如果聖上真的將寒門專室賜名“富室”了……徐素瑤想到徐思銘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想到日後“富室學子”裡的人走到哪裡,被人笑到哪裡,她就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