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總以爲聖上是無情的。他無所不用其極,將每個人都利用的恰到好處,將每個人都榨的一乾二淨。
可是,冷嬤嬤卻認爲,聖上是最多情的。
只是,唯一能受得住他多情的人,已經死了。
將牙槽裡一直存在的毒藥咬碎,冷嬤嬤慢慢合上了眼。
夢境一般的世界裡,她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冬雪飄飄,家裡凍得人發抖,大哥二哥去山上砍柴,久久沒有回來,一個五歲的小丫頭,一面顫着自己的嘴脣,一面搓着手,蹲在木門口,時不時的擡頭,衝着白雪皚皚的小路往盡頭看。
忽然,她看到了兩個人影。
驚喜之間,她猛地站起了身子,顧不得頭還暈暈的,一面跑一面叫着大哥二哥。
可是來的兩個人,不是自己的大哥二哥,他們很陌生,卻很富貴。
小丫頭並不知道他們穿的是什麼,但是她知道他們穿的料子特別的好,好到大哥二哥要從山裡採集很多年的藥、砍很多年的柴。
“咦,這個小姑娘身子骨不錯啊!”那個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紫衣男孩道。
“你才學幾天,就知道看人了?”另一個看上去比v,ww≤w.她大上一輩的白衣男子說道。
“你親自掂量一番,不就知道了?”紫衣男孩不高興的說道。
小丫頭正疑惑他們在說什麼,便覺察那個白衣男子將自己拎了起來,三兩下,便將自己剝個一乾二淨。
原本就凍僵了的身體,一下子抖如篩糠。
白衣男子咦了一聲,將她翻來覆去看了個遍,隨後道:“還真是個好料子。”
隨後,他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大衣來,將小丫頭裹着帶走了。
小丫頭已經凍昏厥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在一個暖烘烘的山洞裡,山洞當中燒了一個小火堆,照的小丫頭的臉紅撲撲的。
“怎麼樣?”紫衣男孩問白衣男子道。
“都乾淨了。”白衣男子搓了搓手。
自那日起,小丫頭便忘記了自己是誰。
他們教了她幾個保命的功夫,一個月後,開始帶着她在熱鬧的街市走來走去。
只不過,她是小叫花的裝扮,而他們,是被偷的富家子弟。
她不停的偷他們的東西,若是得手了,晚上便有飯吃,若是沒得手,晚上便是一頓毒打。
終於有一次,她在偷他們東西的時候,被另一個人捉住了手腕。那人問了自己一些話,無非是叫什名啥,家住哪裡,自己都是搖頭說不知道。
然後,自己的生活環境變了。
她到了一個很美麗的地方,這個地方,雖然每天見不到太陽,可是每天都有飯吃,還有朋友在一起玩,她唯一做的,只是學功夫。
剛開始的時候,她有些擔心,擔心那白衣男子與紫衣男孩發現自己失蹤後,會不會把她捉回去。
可是,過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她還是沒被捉回去,她便把心放在了肚子裡。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着,轉眼就是十年。
這一天,一直教她的師父跟她說,她可以“上去了”。
等到上去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在皇宮的地下訓練營。
她收到任務,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太后娘娘身邊剪枝別的什麼也不用做。
然後,就到了她再也忘不了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個天神一般的男子,穿着明黃色的衣裳,隔着滿園子的桃花,突兀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一年,她十五歲。
他沒有看到她,因爲此時的他,正背對着她。
然後,他在哭。
他不停的問,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麼懲罰他!
隨後,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
她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脆弱。
可是那樣的女子,明明站在男子的面前,比他還要矮一個頭,男子卻撲在了她的身上,嚎啕大哭。
她聽見她輕聲勸道:“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等到妹妹死的那一天,你就不用哭了。”
那男子猛地擡頭,揪着她的衣裳,聲音陰森森的:“你再說一遍!不許死,朕不許你死!”
“你輕點,當心妹妹肚子裡的孩子。”她的臉上是柔和的光,看的男子心裡一震。
那個女子又說道:“等不及了,等不到這個孩子出世了。半個月,最多半個月的時間,妹妹就得死了……”
“妹妹死之後,聖上,你就安全了。”她道。
說完話,那女子轉身離開了這裡。
而後,那個男子呆了大概一個時辰,也離開了。
這麼長的時間內,她大氣不敢出,就這麼靜靜的等着,像是個稻草人一般,沒有生命。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腦海裡全是他的影子。
可是,突然出現的一個人,打破了她一切幻想。
是那個紫衣男孩,長大之後的樣子。
雖然不明顯,可是她認出來了。
她想躲,可是剛轉身,頭便刺痛不已。她整個人撲倒在地,疼的來回打滾。
長大後的紫衣男子陰冷的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正是用得着你的時候,你竟然敢跑?”
她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可是他自顧自的說着自己的吩咐。
他讓她,刺殺聖上。
她怎麼可能答應?她已經知道,那個明黃色衣衫的男子,就是聖上!
最終,她還是照着紫衣人的計劃,在太后娘娘宮裡人全部被打死的時候,成功引起了聖上的注意力。然後,憑藉着說出眉馨長公主曾經說過的幾句話,成功的讓聖上對她留了心。
聖上以爲她是眉馨長公主留下來陪他的。所以,纔會信任她。所以,纔會需要藥物陪着眉馨長公主走過人生最後一段路的時候,讓她去熬藥。所以,纔會在小郡主長大的時候,派她去教導小郡主。
可是,她不是。
她是一顆棋子,從五歲開始,便是一顆棋子。一直蟄伏在他的身邊,等待着最佳的時機,給他致命一擊。
她曾經想念過自己的家人,想念過自己的父母。可是在她念無可唸的時候,那些奪了她記憶的人,又恢復了她的記憶,讓她知道,原來她還有兩個哥哥,讓她知道,那兩個哥哥的性命,全在她的手裡。
她最終,還是背叛了他。
當年的她,熬過的半個月的頭痛無比,沒敢傷害他一絲一毫,可是如今的她,爲了她多年未見的兩個哥哥,還是說出了與他有害的話。
只是希望,聰慧的貴郡主啊,你能從我的話裡,看出破綻。能從我的死亡裡,發掘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