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瑤發現,現在的冷嬤嬤很好騙。
當然,她還是留了一個心眼,緊緊的盯着冷嬤嬤的表情,免得她是爲了反騙自己才演戲。
將宋媽媽挪到別處後,冷嬤嬤已經冷靜了幾分。
只聽她問道:“貴郡主,您真的要聽嗎?”
徐素瑤輕輕點了點頭,實際上心裡的自己已經點頭不止了:“當然了,本宮不知道聖上的情況,怎麼能判定能不能調養好聖上的身子呢?”
得到徐素瑤的肯定,冷嬤嬤反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半晌,在徐素瑤以爲她後悔了,不準備說的時候,冷嬤嬤幽幽開口道。
“那是奴婢第一次見到聖上的時候,奴婢記得非常清楚。那一天,桃花開的妖冶異常,奴婢在花園裡,替太后娘娘的花朵兒剪枝。”
她苦笑着:“那一陣子,太后娘娘的心情都不好,半夜裡睡不着,總是打發宮裡的人做點什麼,心情纔好一些。那一陣子,三更半夜的,有人做過早點,有人裁製過衣裳,像奴婢那般,三更半夜被叫起來剪花枝,也不算做什麼。”
“那天晚上,奴婢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宋媽媽,不知道她與太后娘娘說了什麼。太后娘娘心情竟然好起來。她還叫了宮裡值班的宮女嬤嬤們都過去,每個人賞了一串錢。”
“然後,便是盛怒的聖上過來了,每個人都打了一百板子。太后娘娘宮裡的人幾乎全部歿了,唯一逃過去的,應該就是奴婢與宋媽媽。”
“宋媽媽,因爲是長公主的人,聖上只是略施懲戒的給了她一個小小的教訓,便放了她回去,奴婢知道,聖上一定吩咐她做了什麼……聖上,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一個人呢?”
“而奴婢,之所以活着,是因爲奴婢一直是聖上的人,是聖上派來監視太后娘娘的人。奴婢從五歲開始,被聖上的人挑中,暗無天日的整整訓練了十年,才得以重見天日,區區一百板子而已,算不得什麼。”
“不過,聖上見到奴婢並沒有死,倒是吃了一驚。現在想想,可能他並不知道奴婢也是暗地裡的一顆棋子吧——誰又會記得每一顆棋子呢?”
“總之,過了那一晚之後,奴婢換了一個頭兒,被派到了聖上最得寵的貴妃娘娘身邊,直到最後,閔夫人求聖上賞賜一個懂規矩的嬤嬤時,聖上點名了奴婢,讓奴婢跟着閔夫人出宮。”
冷嬤嬤的話說的很輕很輕,徐素瑤慢慢靜下心來。
細細看來,如今的冷嬤嬤,年紀不過三十來歲,宮裡很多三十來歲的妃子,或者是得勢一點的嬤嬤、女官,哪個看上去不是二十來歲的模樣?
可冷嬤嬤,因爲總是過於嚴肅,使得她看起來老了一些。
冷嬤嬤依舊在說着話兒,接下來說到的,便是聖上服用一線天的事情了。
“那幾日,宮裡發生了暴動,宮女們、侍衛們,都被一個個的拷問了一番,奴婢隱隱約約聽說,是誰反了。不過想必是奴婢聽錯了吧,聖上爲了登基……”說到這裡,冷嬤嬤頓了頓,跳過話去,接着說道,“可能是說有刺客之類的,然後聖上便怒了。他不眠不休了幾日幾夜,卻什麼也查不出來,最終着了急,便請太醫開了一劑藥,那就是一線天。”
徐素瑤知道冷嬤嬤想說什麼。聖上爲了登基,除掉了很多手足,除了眉馨長公主,他再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了。
“聖上服藥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徐素瑤開口問道。這是個很大的漏洞,既然宮女們都被困起來了,冷嬤嬤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冷嬤嬤擡起眼看着徐素瑤,眼神有些空洞,彷彿透着她看向遙遠的地方。
她慢慢道:“因爲,給聖上服用藥的人,正是奴婢。”
因爲太后娘娘宮裡,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所以聖上才用她,只爲了一有什麼事情,她更適合當做棄子。
“聖上擔憂龍體承受不住一線天的威力,便讓奴婢將藥丸磨了粉,熬了藥,分成幾頓喝。”冷嬤嬤接着說道。“聖上扛了很多天,喝了很多次藥,不眠不休的熬過了半個月。”
“聖上什麼時候斷藥的?”徐素瑤不經意的問道。
“在聽到眉馨長公主難產而死的時候。”冷嬤嬤放出了重磅炸藥。
這個消息,的確能算作重磅炸藥了!
“不會是因爲知道了這個消息,忘記喝了吧?”徐素瑤故作不知的問道。
冷嬤嬤搖了搖頭:“不是。奴婢當時已經將湯藥端過去了。聖上的確是因爲來人告知,說眉馨長公主難產歿了,才放下藥,說不用吃了。”
“奴婢記得清清楚楚,聖上說的是:‘不用吃了’!”冷嬤嬤幾乎一字一頓的說道。
徐素瑤覺察到冷嬤嬤話語後的着重,有些納悶她的意思。
她是知道什麼緣故的。想必是聖上暗地裡查出來,是眉馨長公主謀反,才提防到不敢睡覺的地步——畢竟,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一個是自己的親孃,要謀害他,他不敢睡也是正常的。
那個時候聖上剛剛登基,地位並不穩當。而太后娘娘與眉馨長公主又頗有自己的親信,頗有自己的勢力,聖上不相信宮裡有什麼值得信任的人,多提防些,也是正常的。
可是,冷嬤嬤今日告訴她的消息,又與她已知的有些不同。
徐素瑤慢慢擰了眉頭。
她得到的消息,是有人在逼迫着眉馨長公主,讓她做一些謀逆的事情,而她,爲了解脫,才心甘情願的奉送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聽冷嬤嬤這般說來,徐素瑤怎麼覺得,眉馨長公主是被人害死的呢?
她想起了徐克仁的夢魘,冷聲問道:“冷嬤嬤,您可記得那一日,徐大人是否進過宮?”
似乎就在這裡等着她一般,聽到徐素瑤這麼問,冷嬤嬤露出會心一笑:“駙馬爺徐克仁,在眉馨長公主難產過世的半個時辰後,進過一次宮,呆了足足兩個時辰才離開。”
“那,之前……”徐素瑤忍不住問出聲。
她想問,徐克仁之前有沒有進宮,可是,他用得着進宮嗎?聖上只要派人,給他一副藥,或者是給他帶一句話,讓他對眉馨長公主動手罷了。
進宮呆了足足兩個時辰,還用得着再問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