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就被一陣響動弄醒了,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起身看去,不知發生什麼事情。好一會兒我才發現原來是老爸也睡醒了,此時正坐在牀邊穿着鞋,剛纔應該是鞋掉在地上的聲音。
看着有些奇怪,感覺老爸好穿鞋的動作似乎很吃力,上身僵直的坐在牀上,把腳慢慢伸向他那雙皮鞋,腰好像彎不下似的,不時還皺皺眉毛,有些痛苦的感覺。
見他這個樣子,我開始心裡有些奇怪,但馬上就猜想到他很可能是昨天的時候受了挫傷,估計他昨天一直在硬挺着,轉天睡了一宿覺起來,傷勢就顯現了出來。
看着老爸還在吃力卻倔強的穿着鞋,我急忙爬下牀蹲到他面前,手腳麻利的幫他把鞋給套上了。不過老爸這腳的味道還真夠勁,都足以跟街上賣的油炸臭豆腐有一拼了,我不禁嫌棄的甩了甩碰過他腳的手,自然引來了他一陣白眼。
“你沒事兒吧?”我不放心的問,老爸擺擺手有些逞強的說:“就是腰扭着了,現在還有點兒疼,沒啥大事兒。那小子還真他媽挺猛,我是該多鍛鍊鍛鍊了。”
“老了就承認,這跟鍛鍊沒關係……”我幽幽的說,我也知道對老爸說那些關心的話他根本不會領情,還得覺得我婆婆媽媽,而且我也一直都羞於表達這方面的情感,只好調侃起來。
“你他媽跟誰說話呢!還我老了,我再老收拾你也一個來一個來的,你信不!”老爸被我這話給激着了,高聲大喝起來,我突然感覺老爸從昨天開始情緒就有些易怒,少了些往日的鎮定自若,煩躁的心情也開始顯現在臉上。
這種情況下我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快,撓了撓頭說:“你要幹啥去,我扶你。”
“用你扶啥玩意兒,真把我當老頭了襖。”老爸不屑一顧道,我瞟了他一眼撇嘴說:“不是你讓我寸步不離嘛,我不就得跟着你,要不咋辦,你說話我可不敢不聽。”
老爸被我說的有點沒了脾氣,自己低頭生了會兒悶氣然後對我吩咐道:“你出去叫人把耗子喊來,我要看看那小子死沒呢。”
我點點頭轉身走出屋子,把隔壁屋一個老爸的手下叫了起來,讓他去找耗子,隨後就又返了回去,正看見老爸在一臉苦相的揉着腰,不時還惱怒的搖頭嘆氣,好像真的在感慨年歲不饒人。
“哪兒疼啊,我給你揉兩下。”我走過去裝作不經意的說,也沒管老爸同意不同就撩開了他的衣服,伸手去揉他的腰。
“用不着你,你會揉啥玩意兒,再他媽給我揉癱瘓了。”老爸固執的拒絕道,我也沒理他這套,憑着在陳覺家這幾年的耳濡目染,照貓畫虎的給老爸推拿起來。
一開始老爸還很排斥,但漸漸他就安靜了下來,只是不時因爲疼痛喘幾聲粗氣,但似乎對我還挺滿意,慢慢還配合起來,這讓我油然而生了一種成就感。
“行啊,有兩下子,啥時候還會這手了,我都不知道。”老爸忍着疼調侃起我來。
我邊全神貫注的給他揉着邊悶聲說:“我的事兒你總是不知道……”此話一出,我明顯感覺老爸怔了下,好一會兒他才輕聲說:“行啦,別揉了,外面來人了。”說完就起身躲開了我,但又馬上觸電般的捂着腰坐了下來,看來傷得還不算輕。
此時耗子已經趕來了,一進屋就問道:“天宇哥,你找我啊?”
“嗯。”老爸點了下頭,轉頭看向廠房的方向問,“那小子咋樣,沒死呢吧?”
“啊,這個……”耗子面露難色語塞起來,見他這樣老爸就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我的心也頓時咯噔一聲,意識到可能是發生了什麼,緩緩站起身失神的望向關張猛的地方。
“咋地了啊,痛快說!”老爸催促道。
“昨天半夜大海哥過去把他給弄走了,說是要給那小子個痛快。”耗子猶豫了會兒只能如實回答,但他馬上補充說,“不過那小子晚上的時候就快不行了,大海哥不辦他,他也不一定能挺過去……”
“我他媽咋跟你們說的,誰讓你們給他弄死的,大海人呢,把他給我喊來!”老爸怒道,似乎對此很不滿意。
“大海哥天快亮纔回來,正在後面睡覺呢,我這就去喊他。”耗子慌忙的說着就趕緊走了出去。
好半天,外面才傳來海子叔的聲音,好像對自己被突然從睡夢中叫醒很不爽罵罵咧咧的對耗子發着邪火,然後推門走了進來。
“找我襖,宇哥。”海子叔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問。
“你把那小子咋地了?”老爸冷聲質問道。
海子叔揉揉眼睛,彈了下昂手指頭上的眼屎,若無其事的說:“找個地方給他處理了,折騰了半宿,都他媽困死我了,操!”
“誰讓你自作主張把他給處理了的,我說啥了,你是不是忘了?”老爸惱怒起來,“你想沒想過,這要是萬一被人看見了可咋辦,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嘛。”
“誒呀,沒事兒啊,大半夜的沒人能看着。再說了,我辦這事兒你還不知道嘛,這麼多年哪次我留下痕跡了。”海子叔不在意的說,對自己的行事風格還頗爲得意。
看着海子叔稀鬆平常般的說着對張猛的除了,我在心裡不免爲張猛嘆息了一聲,他也許此時正深埋在哪個不爲人知的地方,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永遠消失在人世間,他的那些抱負與理想親情和友情也全都伴隨着他就此長眠了。
“你能不能動動你那腦子,你把那小子給做了,等信兒的小峰肯定得犯合計,我這正想怎麼跟他說這事兒呢,你倒好,自作主張做事兒,徹底把小峰這條線給斷了!”老爸呵斥道,對海子叔擅自行事十分憤慨。
“我說,宇哥,你咋還合計小峰呢?”海子叔也上來了牛脾氣,瞪着眼睛說,“他根本就知道這事兒,而且他很可能也參與了,你問問耗子,從昨天到現在小峰這逼連個電話都打過,他的人沒回去他也問都不問,這說明啥?我這腦袋都想出來了,你就沒想到?”
“我不管他對這事兒知道多少,我都想再給他一次機會,而且我現在也確實用得着他。”老爸懊惱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覺得海子叔就是在添亂。
但海子叔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在聽到老爸這話後表情有些詫異的盯着老爸,氣呼呼的說:“啥,你還給他機會?宇哥,我沒聽錯吧,他都跟外人一起害你了,你還給他機會,你是不是嚇糊塗了?”
“笑話,我什麼時候他媽讓人嚇過!”老爸高聲說,“我是不想你壞事兒,要是全都按你那性子來的話,咱們早晚得玩完!”
聽老爸這麼說,海子叔眉毛和鬍子都好像立了起來似的對老爸說道:“宇哥,你真變了!要是擱過去,就那小子不用別人說,你早把他整死了,連小峰你也不能放過。可現在呢,你居然還要留着那小子的狗命。小意歲數小而且認識那小子,他心軟還情有可原,你咋也能這樣呢,你讓手下兄弟們咋想,你老大的面子還要不要了,我這是在幫你,你還他媽怪我?”
“幫我?你就是這麼幫的唄,那我可真用不上!”老爸用嘲諷的語氣說道,手下意識的捂了下腰,沒敢貿然站起來。
“我操,眼瞅着要沒命了,你說你用不上我?我說了,我腦袋慢但也不至於啥想法沒有,我明白這次的事兒咱一半勝算都沒有,而且輸了就是輸命!我聽你和黑子的話大半輩子了,現在都他媽要見閻王爺了,那就不興我靠自己的能耐拼一下襖,死我也死個痛快!”海子叔把一肚子的委屈倒了出來,臉也氣得通紅,從沒有過的與老爸當面爭執起來,然後轉身就要摔門而去。
“你幹啥去?”老爸問道,還是沒法站起來。
“幹他們去,乾死一個夠本,乾死倆我賺了,活着我是爲你活,可死我總得是爲自己死吧!”海子叔頭也不回的吼道,似乎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大海,你他媽今天敢走出去,這輩子我都沒你這個兄弟!”老爸終於站了起來,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這聲音讓一邊兒一籌莫展的我都爲之一顫,海子叔也被老爸這聲斷喝弄得停下了腳步,似乎猶豫了起來。
“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得相信我,聽我的,我不可能害你,你可是我兄弟啊!”老爸緩緩的說着神情黯然了下來,似乎在後悔什麼。
“海子叔……”我想了想朝海子叔走了過去輕聲說,“你別跟老爸生氣了,他也知道你是爲他好,我老爸告訴我,讓我現在不管是誰都不能隨便相信,唯一例外的人就是你了,真的……”
聽到我的話,海子叔終於把頭扭了過來,一臉委屈的看看我又看看老爸,厚厚的嘴脣微微顫動起來,似乎對我的“謊言”感到了動容。
我回頭看向老爸,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更想看看他對我的“謊話”是什麼反應,他愣了下,隨後就輕輕的點點頭,但不知道是向海子叔還是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