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誠然是宮中御林軍,然而車上下來的卻不是帝君,也不是太子其,而是光祿大夫於開。這一幕雖然鄭夕顏早有預料,秦沐風聲明在先,勢必要讓於開聞到味趕來纔是。只是沒想到於開竟然帶着御林軍前來,委實有些出乎鄭夕顏的預料。
要知道,出動皇宮的御林軍決意要經過皇帝的允許。既然於開帶來了御林軍,那就說明皇帝已經知道這件事。
那麼自己這聖女之名怕是真的要舉國皆知了!
滑稽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睨一眼人羣中混跡的華韞,鄭夕顏稍稍頷首,他便徹底隱退了身去。於開能這麼快趕來,想必跟華韞脫不了關係。華韞素來是個謹慎之人,凡事總要謀定而後動。估計杏花春雨被查,他就能想到是王牧所爲,是而直接通知了於開。
華韞不是常人,自然明白越是位高權重之人,越不會輕信他人,是而定不會親自拜訪,大抵是寄箋留書之類。
上次如於開府中,鄭夕顏便看着於開不懷好意,只要華韞將消息透露給於開,想那於開不會見死不救。何況對方是王牧,他也正好可以報金殿之仇。
世間有聞,皇帝與於開關係匪淺,但到底是何種關係沒人親眼所見,也只當是以訛傳訛的胡謅罷了!
那於開生得何其妖媚,雖爲男兒身,卻骨子裡透着女子的嫵媚。不得不說是造物弄人,偏得了這麼一個妖孽般的男子。
這廂正想着,於開已經走下車轎,擡頭死死盯着鄭夕顏。
白衣蹁躚,多少紅顏盡失顏色,多少男兒盡輸人心。她在那裡盈盈一笑,便足以天地動容。這樣的妝束,眉心熠熠的火焰,如同夜間勾魂攝魄的幽冥鬼爪,頃刻間要了人的性命,卻也甘之如飴。
鄭夕顏看着於開一步一頓的走上祭臺,四下的百姓屏退兩旁,讓出一條路來。御林軍鎧甲威武,快速的包圍了祭壇,將劉世等人圍困其中。
快步走到鄭夕顏跟前,於開眸色綻放華光,大有垂涎之情。
“於大人?”劉世一驚,上前行禮。
於開素白修長的蘭指輕輕拂過散落的鬢髮,鼻間冷冷的哼了幾聲,“劉大人好愜意,可是這天越發涼快了,便想着燒火取暖?哼,你們將軍沒教過你嗎,祭壇重地不得胡作非爲!否則是要遭天譴的!”
劉世眉目微涼,單膝跪地,“屬下奉了將軍之命,在此執行火祭。”
“哦?火祭是嗎?”於開冷笑兩聲,竟當着衆人面捂嘴輕笑,“劉大人這玩笑委實開大了,敢問聖女何在啊?”
聞言,劉世看一眼傲然佇立的白衣鄭夕顏,猶豫了片刻才道,“便是這位。”
鄭夕顏笑了笑,“劉大人好眼力,我這廂凡夫俗子的模樣,也能被你一眼看出是聖女轉世,想必來日的天機你也都能盡收眼底。既然如此,就請大人自己算一算,能不能逃過一劫?”
這般容色平靜,傲然佇立,委實迷了衆人的眸,教人想入非非。
劉世身形一怔,“大人,此女誠然是聖女,方纔百姓們皆看見。何況她已承認,屬下這才下令點火。誰知……”
話到這裡,鄭夕顏料他也說不下去。
於開環顧四下,柴薪上確實有過燃燒的痕跡,只是不知爲何竟然熄火。想來跟劉世未說完的話有關,只不過他沒時間跟他耗着。
長袖輕拂,脂粉存香。
但聽得於開道,“劉大人不必說了,既然是衆目睽睽,想必她聖女之名是脫不了干係的。既是如此,那這聖女就容不得你們私下處置。”
劉世一驚,聽出於開要將鄭夕顏帶走之意,不由的忙道,“
大人,將軍有命,萬不能縱她而去,勢必執行火祭!”
這一說,鄭夕顏便輕笑兩聲,“劉大人這話,理應問過百姓。若是這裡的人皆贊同劉大人所言,那小女子萬死不辭!如若不然,衆怒難犯,怕是劉大人你也該遵循天道,莫要逆天行事纔好!”
語罷,鄭夕顏長袖輕拂,低低道,“各位覺得意下如何?”
劉世深吸一口氣,耳邊卻傳來百姓們高呼之聲,“恭迎聖女歸來!”
聞言,鄭夕顏笑得輕柔,若六月暖風,似三月清雨,教人心神盪漾,“不好意思啊劉大人,看樣子你是留不住我了。天意難違,您還是認命吧!”
於開笑了起來,眉目間卻是冷厲非常,“劉大人逆天行事,殊不知上天另有旨意。既然如此,劉大人就該以謝天下,好好的接受上天的懲罰。”話音剛落,便有兩名御林軍上前,一左一右的押住劉世。
然劉世不能反抗,於開到底是臣,何況押解自己的還是皇帝親衛御林軍,他斷斷不能給王牧捅婁子。是而只能爲人魚肉,好好接受於開的“賞賜”!
不多時,劉世便被綁縛在祭臺上,聽得於開不冷不熱的緩緩開口,“你便待在這裡,三天三夜不許放下來。否則,本官就上奏皇上,治你個瀆職之罪!”
劉世咬了牙,只得一聲不吭,眼睜睜看着鄭夕顏款步走下祭臺。
奢華的軟轎,於開領着鄭夕顏一道入轎。
馬車款款而行,鄭夕顏端坐其內,也不去看於開一眼,只是半垂着眉眼,面無表情。於開忽然握住她的手,笑得嬌嬈,“你莫擔心,你的丈夫很快便會沒事,只要……你乖乖的。”
鄭夕顏輕笑,“不知大人口中的乖乖的,到底是何意思?”
於開謾笑,“你如此聰慧還能不明其意?”
“世人皆知我是聖女,只怕大人染指不得。何況,大人動了御林軍,想來皇上也是知道了我的存在,不知大人又當如何處置呢?”鄭夕顏不緊不慢的抽回雙手,眸色含情,輕柔淺笑。
聞言,於開低眉咯咯笑着,眼角微揚的瞬間,眸光冷冽萬分,“皇上?便是皇上讓我來接你,也是皇上讓你居與我府上。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
心頭微怔,怎的皇上會任由聖女居於大臣府中?這到底是何用意?是皇帝對大臣的過分寵溺?還是對她這個聖女心生懷疑?
無論是何用意,她的目標都只有一個,那便是王牧!
不惜一切的扳倒王牧!
鄭夕顏側過身子,羽睫微垂,落下斑駁的剪影,便是那不言不語,卻是勾魂攝魄。素白的衣衫不染塵埃,襯着她冰肌玉骨,分外嬌嬈。讓於開良久沒能回過神來,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直勾勾的模樣幾欲吃人。
自然而然的,鄭夕顏入了於府,做了於開的座上賓。世人皆知她是聖女,如今更是神蹟在身,以後是要做那什勞子的救國救民之舉。奈何她本意是來奪國的,這倒委實滑稽之至。
上等的香閣,隱隱散發着清幽的檀香,門口處的小葉紫檀軟榻上,鋪着上等的墨狐大氅,毛色晶亮油光水滑,何其名貴。
於開領着鄭夕顏走進香閣,直言便道,“以後這便是你的。”
“大人確定王將軍不會殺將過來?”鄭夕顏笑了笑,卻是有意無意的提及王牧。
聞言,於開低眉嫵笑兩聲,“便是他來了又能怎樣,這門內門衛的御林軍豈是他可以碰的。否則便是抗旨,便是謀逆!料他三個膽,怕也不敢如此恣意妄爲。”
“大人如此言語,夕顏便放了心,只不過夕顏還有一事相求,這將軍府的大牢內想必人滿爲
患,若是大人去提幾個人出來,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她自有她的聰慧,便是要借於開的手提了秦沐風出來。
她當然明白,於開不會這麼做。而她如此說,左不過是讓於開覺得,她有求與他,能讓他放鬆警惕。送了自己的把柄握在他的手上,想必他就不會如此小心翼翼。只有這樣,才便於她行事。
於開點了點頭,“你的心思我當然明白,只是此事尚需時日。”
“我可以等。”鄭夕顏溫和謙順。
“好!”於開頷首,眸光爍爍,“今兒個你也累了,好生歇着,我明日再來看你。”語罷,於開快步走出門去。
鄭夕顏站在身後,冷眸凝起,寸寸微涼。
一日的時間,婢女們一波接一波的進來,綾羅綢緞,錦衣玉食,用之不盡享之不竭。及至天色漸暗,伺候鄭夕顏用了晚膳,總算安靜下來。
打發了奴婢們外出守着,鄭夕顏幡然躺在牀榻上,也不消打開褥子,只是抿着脣想明日的事情。明日於開定然會有所行動,只是尚且不知他要做什麼。此事絕對不會這麼完結,她這聖女之名雖然淺淺初定,但王牧那頭太過安靜委實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般想着,鄭夕顏的眉頭便愈發擰緊。
那於開看她的眼神,瞧着便心煩厭惡,身爲男子沒有半分陽剛只剩陰柔,偏生得花容月貌脂粉滿面,委實妖孽!
及至深夜,鄭夕顏尚有幾分睡意。
正褪去外衣想要小憩片刻,便聽得門外一聲微恙的聲響。心頭咯噔一聲,難道是於開?隨即翻身下牀,鄭夕顏掌心凝力,銳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門外的一舉一動。
誰知窗戶卻突然被一陣冷風吹開,房內的燭火頃刻間覆滅。
鄭夕顏陡然凝眉,卻見一抹銀光乍然出現,正要推掌而上,卻被人一把扣住手腕,順勢拽入懷中。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溫涼的懷抱不是他又是何人!
然……豈容他次次得逞。
順手推出一掌,那人作勢一撇,順利躲開。指尖凝力,一下子彈開她的手腕,震得她腕脈微疼。顯然他也沒有用盡全力,否則就不是這樣的力道,既然是玩玩,那便看看到底誰輸誰贏。
凌空飛躍,不料卻被人一把握住腳踝,生生拽下來。
這廂還未站穩,她尚且無法完全將功夫運用自如,那頭便有一雙手扣住她的腰肢。耳邊冷風掠過,她已隨他飛至屋頂。
月色撩人,銀白色的光筆直落下,讓他那張銀色面具在月光中灼灼若其華,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將她陡然眯起眼眸,他卻輕然一笑,脣線微揚。
一如既往的將她置於懷中,指尖掠過她的眉目,卻是略帶嗔怒的咬牙,“死丫頭,偏是賤皮賤肉,眼下是尋了新歡,恨不能謀殺親夫麼?爲師難道沒有教過你如何尊師重道?還是如今你翅膀硬了,全然不記得爲師的話了?”
鄭夕顏嬌嬈一笑,卻是故意用胳膊環住他的脖頸,迎上去在他的脣邊輕輕一吻,“師傅作甚這般動怒?可是因爲牢獄內女囚太多,師傅便食不下咽寢不成寐,故而纔來找徒兒開心嗎?若是如此,師傅現下可是滿意?”
“死丫頭!”作死的女人,誠然是挑釁他的權威,如今越發的不可收拾了。只是方纔那冰冰涼涼的吻,似乎蠻舒服的。
眸色微涼,他冷笑兩聲,“明日便有野漢子要尋上門來,你該如何自處?”
她卻是漫不經心,“與其跟着瘋癲師傅四處跑,還不如索性豁出去,說不定還能撈個夫人做做,盡享榮華富貴。師傅你說好不好?”
他一頓,隨即切齒,“你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