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鬼麪人冷喝,反手便是一掌推出,長袖一拂,捲走血蟒額頭的血魄珠於自己掌心。
紅髮老怪發出淒厲的笑聲,宛若臨世惡鬼,整個撲出去,一掌擊中鬼麪人的腕部,血魄珠霎時飛上半空。
鄭夕顏瞪大眼睛,看着血魄珠大放紅光,將整個石窟徹底照亮。
殊不知這血魄珠乃世間奇物珍寶,卻必須以血肉之軀爲寄主。即便是血蟒,原也不會這般壯大,只因血魄珠的緣故,無論是體格還是殺傷力,都超過原來的蛇種。
再過片刻,血魄珠還沒有找到宿主,就會化爲一灘血水,消弭於無形。
爭奪還在繼續,鬼麪人腳尖輕點,頓時如入雲霄,周身寒光乍現,如萬柄利刃直逼紅毛老怪。
卻見那老怪一個凌空,手腳並用推出一掌,直襲鬼麪人而去。
那鬼麪人原本墜下石窟就受了傷,再加上方纔與血蟒一番纏鬥,真元受損不少。如今怎裡抵得過這殊死一搏,當下肩頭一沉,結結實實捱了一掌。
“接着!”驀地,他突然將血魄珠拋向鄭夕顏。
“血魄珠!”紅毛老怪一驚,飛身去奪。
鬼麪人奮起一掌,拍向老怪脊背。誰知老怪偏身一躲,那掌風瞬間擊中血魄珠。藉着空擋,紅毛老怪反手便擊中鬼麪人的胳膊,直接將鬼麪人打飛出去,直退了數丈遠才站定。
當下胸口血氣滾動。
下一刻,所有人都震在當場!
鄭夕顏剛要喊出聲,突然有一閃即逝的紅光在自己眼前閃過,而後一樣滑溜溜的東西滾入了喉間,嘴裡瞬間瀰漫出令人作嘔的鹹腥味。
不對,是騷味!帶着血蟒冰冷的血,以及作嘔的黏液。
這野味,來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
眸子赫然瞪得斗大,鄭夕顏僵在當場,目瞪口呆的望着方纔還在殊死搏鬥的人,都以一種驚悚而詭異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臉。
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有一股燥熱的液體從喉間慢慢滑入心肺,最後逐漸融化。
她……剛纔怎麼了?
美麗的鳳眸撲閃幾下,她低頭看着自己,一道紅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不斷閃爍,慢慢的,心口的紅光沿着她的脖頸,竟然蔓延出血紅色的如藤蔓的東西。
這種東西就像珊瑚樹,通體鮮紅,在漆黑的夜裡,她甚至可以看清楚自己的血液正在快速的流動。擡眼間,雙目如血蟒般綻放着猩紅之色,即便身處黑暗,也能將周邊的所有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好難受!”鄭夕顏只覺得渾身上下如火燒般灼熱難耐,偏偏心口位置卻好似結凍成冰。
冷熱交替,讓血色的藤蔓開始瘋狂的增長,以至於她整張臉都出現了詭異的畫面。
半張人臉,半張鬼臉。
“把血魄珠吐出來!”紅毛老怪勃然大怒,一掌擊向鄭夕顏。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好似被這種灼熱和冰冷的交替之感徹底控制。眼底的猩紅泛着點滴殺氣,就像血蟒一般凌厲無比。
掌,落在鄭夕顏的肩頭,頃刻間力量被反彈。紅毛老怪霎時被反擊在地,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幾乎不敢置信的望着本沒有絲毫內勁的弱女子,頃刻間蓄滿力量。
晃了晃身子,鄭夕顏一頭栽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鬼麪人縱身一躍落於鄭夕顏身旁,挾了她在腋窩底下,風一般飛奔而去。
紅毛老怪立刻回過神,轉
身便追。
鬼麪人原就受了傷,如今還帶着神志不清的鄭夕顏,更是煞費精力。
前方已無路,這是個圓弧形的絕壁,四面都是光滑的青苔,頂上有個出口。若然他一人上去倒也不是難事,只是身上有傷還要帶上鄭夕顏,實屬不易。
身後,紅毛老怪窮追不捨。
事不宜遲,他立刻取出懷中瓷瓶,將一顆藥丸塞進鄭夕顏的口中。
“把血魄珠給我留下!”一聲厲喝,紅毛老怪飛身出掌。
黑暗中銀色面具下的眼眸,宛若燃起一道晦暗不明的鬼火,教人驚魂不已。
說時遲那時快,鬼麪人硬生生接下紅毛老怪的一掌,借力發力,縱身飛上石壁。作勢將鄭夕顏往上一拋,一掌擊中她的脊背,硬是將她打出洞外。
力量一空,鬼麪人跌落在地。
眸色一沉,鬼麪人幽然起身,袖中的五指緩緩張開,宛若來自地獄,周身散發出幽暗冰冷的力量。這種力量帶着毀滅性的殺傷力,慢慢轉爲凌厲的殺機。
“烈火老祖,今日是你自找死路。”口吻冰冷,目光幽深至絕。
紅毛老怪一驚,“你是、是他的徒弟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一掌擊出,瞬間如泥牛入海,竟然在他的罡氣之下消弭無蹤。額頭瞬時泛出冷汗,紅毛老怪原就受了一掌,如今一番追趕早已體力不足。原以爲他不過是尋常的探寶人,沒想到遇見的竟是阿鼻地獄的修羅勾魂。
那一刻,烈火老祖想跑,卻已經邁不開步子。
漫天的罡氣帶着強大的吸力,即便他努力掙扎,卻也無補於事。
他睜大眼睛,看着鬼麪人勾魂的脣角,揚起涼薄的弧度,那雙來自地獄的黑色瞳孔,在幽暗的世界裡綻放着彼岸花的豔麗殷紅。
身上的功力就像流水般被抽走,連帶着他呼吸心跳。不出一刻鐘,他已乾癟如干屍一般,只瞪大了驚恐的雙目,雖死難合。
銀灰色的衣袍染上了青苔的顏色,他從容的拂去髒穢。臉色一如往昔的青白,倒也沒什麼大的改變。只是氣息平復不少,不似方纔的紊亂。
如墨的長髮優雅而柔美的垂落在肩頭,冷眸直視腳下死去的烈火老祖,“本尊正好練功着火入魔,如今有你做藥引卻是最好不過。否則你以爲天下之間,還有誰人能傷及本尊?”
衣袂翩然,他如神祗,飛身而出。
然……銳目所到之處,根本沒有鄭夕顏的蹤影。
怎麼可能?
長袖置於身後,沒想到還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劫人?
好,很好!
魔擋殺魔,佛擋殺佛!
方纔搜捕鄭夕顏的黑衣人迅速凝聚過來,瞬時全部單膝跪地,“宗主!”
“人呢?”他的聲音很柔和,全然不似動怒。卻因爲這樣,所有人都跟着膽顫。
宗主動怒倒也罷了,否則……
眸色一沉,片片竹葉霎時如利刃飛離,頃刻間讓爲首的幾名黑衣人當場斃命。衆人望着死屍脖頸處纖細如線的血痕,更是大氣不敢出。
“本尊容不得廢物。”話音未落,人影早逝。
衆人擡頭,早已不見了主子的蹤影。
一個個早已冷汗涔涔,急忙將屍體處置乾淨。
不斷顛簸的馬車裡,黑衣女子解下自己的面紗,卻是抱月居里的月娘。身旁陪着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丫頭,懷裡正抱着昏迷不醒的鄭夕顏。
“姨娘,你爲什麼要救她?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嗎?”小丫頭有些害怕的望着懷中的鄭夕顏,那血紅色的藤蔓症狀,將原本美麗的女子描繪得如鬼魅般驚恐。
“梅兒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月娘輕嘆一聲,不似抱月居里的媚骨三千,眉目間是暈不開的愁結。
梅兒鼻子一吸,“梅兒是不懂姨娘和舅舅在做什麼,可是梅兒知道,母親的仇,外祖父一家子的仇,梅兒一定會報的!”
月娘面色凝重的撫着梅兒稚嫩而倔強的臉,“報仇的事交給姨娘,梅兒還小,怎可一肚子的血海深仇。你的路還很長,橫豎姨娘和舅舅已經搭了進去,無謂再搭上你。”
梅兒剛要說什麼,忽然瞪大眼睛,“姨娘你看!”
一瞬間,鄭夕顏所有露在外頭的皮膚,那一道道如藤蔓般的血痕迅速收縮,並以眨眼之勢全部歸入心口,頃刻間消失無蹤。
“這是……”別說梅兒,就算是月娘也未曾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那些紅色藤蔓般的東西是什麼?爲何會眨眼間消失無蹤?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何以詭異到如此地步?
“月兒,我們現如今去哪?”外頭的車伕停住馬車問。
“姨娘是要帶着這個怪人回抱月居嗎?”梅兒心驚,“若然教人發現可怎麼得了?”
月娘低頭思慮一番,“如今外頭風聲太緊,一則楊傲在找她,二則還有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是敵是友尚未可知。回抱月居尚算安全,若然寄於外頭,只怕遲早會被人發現。梅兒,待會你與你爹悄悄帶她從後門進去,千萬別被人發現。”
梅兒頷首,“恩,梅兒明白。”
語罷,月娘衝外頭喊了一句,“姐夫,回抱月居。”
馬車疾馳而去,直奔回城。
原本姑娘們的房間都是牀榻與迎客間是一體的,唯獨月娘是抱月居的紅牌,故而她的房間分爲裡外兩層。
中間隔着一張銀絲串琉璃珠子的簾子,外加兩層籠月紗做帷幔,將裡外隔開。
外頭放着精緻的楠木金絲鑲邊桌椅,一張軟臥鋪繡流雲榻子。
裡頭纔是正兒八經的閨閣,一張精緻的梳妝檯,以及華美絕倫的雙人牀。外掛淺粉色的蘇繡帷幔,由牡丹金鉤優雅挽起,流蘇垂地,底下綴着細細的米珠做裝飾。
所幸白日裡抱月居並沒有多少人,如今由梅兒攙着鄭夕顏下了馬車,月娘縱身一躍便由窗戶帶着鄭夕顏進去。剛剛將鄭夕顏放置在牀,外頭的梅兒便闖進門來,“姨娘,媽媽找你好似有急事。”
月娘一驚,斂了一下神色,“幫我擋一會,我換身衣服就去。”
梅兒頷首,快速走出門。
月娘急忙將身上的黑衣脫去,換上一襲明豔的纏枝荷花流雲錦羅裙,外披一件薄衫。想了想,月娘便拉下牀幔,快速出門。
聚賢莊的門口木柱上,插着一支箭,上頭懸着一張紙條。
紙條上只寫着“抱月居”三個字!
抱月居!本是愜意之所,如今有了鄭夕顏,便是越發的不安生了!
推開媽媽房門的那一刻,月娘臉上的表情瞬時愣了一下,所幸她也是歷經風月之人,隨即賠笑,“少主怎的今日有空,想必外頭的如花美眷無數,少主可是許久不來了呢!”
還不待月娘說完,腰間一緊,隨即被人攬入懷中置於膝蓋之上。迎上的,是楊傲邪冷恣意的容顏,還有脣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涼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