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瀾試驗了十來次,確認了水溫和羊毛清洗的程度,又看織娘們用普通的梳子梳理羊毛實在不易。暗想,若是有多齒梳或許能方便些。於是畫了圖紙,讓阿察合用一塊方木板上釘上許多鐵針。白棠見了後目瞪口呆: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覷啊,才幾天就把羊毛梳給整出來啦!
沈文灝瞧着弟弟忙碌,滿腹的話咽在肚中,沒機會說出口。
要不,再等等吧?等弟弟忙完這件大事再說。
沒幾日,調整到最佳狀態的,帶着油脂的羊毛梳理整齊,送入紡車。一根根柔韌的毛線在紡車的轉輪中漸漸成形。
織娘們歡呼聲動!
成了,真的成了!
沈文瀾止不住激動,握着毛線道:“摸着就很暖和。若織成衣物,效果或許不比棉花差。”
白棠見慣了毛線,此時也頗興奮。但是興奮過後,不得不面臨的問題終於到來了:“諸位,毛線是紡出來了,但是怎麼織成衣物?”
在坐的都是織造業的行家。白棠的問題拋了出來,他們立即意識到,毛線和棉線、蠶絲完全不同。只怕沒有現成的織布機可以使用哪!
果然,毛線送上織布機後,結局慘烈。
白棠等他們折騰到絕望了,方慢慢的問:“園裡頭有會編織竹篾的麼?”
編織竹篾?
沈文瀾立即喚來阿察合:“我見過他用竹篾編過一隻花籃培土植花。“
阿察合在大明入鄉隨俗,也蓄起了長髮。此時揚着一頭漂亮的金髮進屋,興奮的問:“東家,找我有事?”
得,連口音都快和當地人一樣了。
白棠忍笑,指了指一團毛線道:“你看看,能不能編成個——圍脖之類的東西。”
阿察合盤腿坐地上,取幾股線如編花籃般起了個頭,很快,大夥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毛線線頭多,空手編織極易出錯。
阿察合不好意思的道:“東家,再給我點時間研究研究吧。”
許家兩姐妹相視一眼,大姐遲疑道:“練公子。我們姐妹會用鉤針編織花邊,或許可以試一試——”
白棠大喜過望:“勾針?好,試試!”
有勾針,就離現代的棒針不遠了!
許二姐取了兩枚銀色的勾針,纏上線,飛快的穿梭起來,不一會兒,一朵絨花就成型了,看着毛絨絨的,格外可愛。
白棠擊節讚歎:“好,好!兩位許師傅立了大功了!”
的確是大功。
許家姐妹怎麼也沒想到,不過在桑園呆了幾十日,就有了這等揚名立萬的機會!今後她們姐妹必定是要成爲毛線紡織業的開山立祖之人了!
又聽白棠道:“只是勾針勾出的物件當中鏤空,若穿在身上,保暖效果不大。有勞諸位再想想法子,可以織出細密衣物。”
許二姐笑道:“也不難,有幾種針法可將絲線並緊。”說着,她當即展示了一番。織出了白棠非常熟悉的帶着花邊的平針效果。
白棠欣喜至極的打了個響指:“完美!”
太完美了。他最擔心的問題竟在織孃的手中迎刃而解。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盡的,只要起個頭,他相信不用多久,各種織法將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
兩週後,許二姐用不多的毛線精心織成一款短圍巾,隨白棠一同送進了皇宮。
趙王正好陪在皇帝身邊盡孝,一邊寬慰皇帝:“父皇放心。臣封地的災情已經控制住。災民已按部就班的重建家園了。等兒臣回去的時候,說不定,就能帶着桑園織好的羊毛衣衫賞給災民了。”
皇帝喝着藥,嘆息道:“紡織棉花的工藝也用了幾十年才成熟。就算羊毛能用,練白棠也沒那麼快研製出來。”
趙王沉吟道:“不如給他個時限,總不好老這麼拖下去。”
皇帝蹙了下眉頭,卻聽陳總管來報:“陛下,練白棠帶着羊毛織物求見陛下。”
趙王脫口道:“你說什麼?”這不可能——
朱棣亦驚呆了!不會吧?不過一個月,練白棠已經弄出成品來啦?忍不住咳了幾聲,急忙從榻上起身道:“更衣,快,宣他進來。另宣太子、太孫,和戶部於大人、工部潘大人。”
小半個時辰後,皇帝的書房內站滿了朝庭的重臣。一個個難掩興奮又滿腔懷疑的瞪大眼睛盯着白棠呈上的潔白的柔軟之物。
皇帝盯着圍巾瞧了半晌,先上手摸了摸,柔軟舒適。心中大爲滿意,竟自個兒動手將它纏到了頭頸上。頓覺自己被溫暖包圍,笑容滿面的擡頭道:“暖和,暖和。”
他戴着圍巾就捨不得脫下。太孫只好研究了會兒邊上的一團潔白的毛線,問:“這就是用羊毛紡出的線啊!果然又柔軟舒適。手感比棉花還好。”
趙王的眼睛發直:真TMD倒黴。預感成真,這次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他靈機一動,正色問:“練公子且說說,這些毛線造價幾何啊?“
皇帝最關注的,也是造價。忙點頭道:“對,價格比之棉花如何?”
價格要便宜,老百姓纔買得起。若是貴了,那不過是爲富貴人家新添個花頭而已。
白棠早將這筆賬算得清清楚楚,從容稟報道:“陛下。毛線的價格與蠶絲一樣,要看羊的品種及收成。您給我送來的羊毛品種各不相同。有一種是秦中地區送來的綿羊毛。咱們試過之後,紡出的毛線效果最佳。而且也託人打聽了番,這種綿羊頭小身大,尾長脂美。當地一歲可三剪。剪下的羊毛製爲毛氈物,市價頗貴,每條值紋銀二兩。”
皇帝面色沉重起來:“唔。那是貴了些。”
趙王鬆了口氣,搖頭道:“這可不行哪。一匹棉布纔多少銀子?”
白棠續道:“但是一塊厚毛氈需耗費羊毛二十斤,而一件毛衣,只需六兩毛線。平算下來,一件毛衣只要個六十個銅錢。”
六十——銅錢?
戶部的於大人震動了,顫聲問:“練公子當真?一件毛衣只需六十銅錢?”
皇帝只覺不可思議,立即道:“他還沒算上織造費呢。”
白棠點頭:“陛下聖明。毛線可用紡棉機織成。不需要額外開發省了大筆銀子。但是羊毛的處理,少不了許多人工費用。另外,羊毛無法用織布機花樓機織成衣物,只能靠手工編織。因爲陛下送來的羊毛不多,之前試驗用掉大半。所以白棠織坊裡的織娘只好織了根圍巾,所用的法子,是勾針編織法。陛下,在下的織坊內正在改良勾針,不用多久,更簡便的編織法有望出世。到那時,將這個法子教授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