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走?”瑄哥兒拍案而起,怒視柴素錦,“你只是回來看看我們?這兒不是你的家?我們不是你的家人?”
“瑄哥兒,我們來京城,不單純只是爲了過日子的。”柴素錦緩緩說道。
瑄哥兒抿着脣,漲紅着一張臉,緊緊盯着她,“是,我沒有用,一切的事情。都要靠你籌謀,靠你自己去做,我只用躲在你身後,聽你的安排!”
柴素錦搖了搖頭,“你能做的事情,我做不了。”
“我能做什麼?”瑄哥兒揚聲問道,“別敷衍我!”
“學好武藝,護我周全,待到報仇那一日,難道你叫姐姐行醫問藥的手來殺人麼?”柴素錦擡眼看着瑄哥兒,平靜說道。
瑄哥兒一怔,“你要我……親手報仇?”
柴素錦緩緩點頭,“你以爲不妥?”
“不不,”瑄哥兒連忙搖頭,“妥,妥得很!我以爲,你已經將我摒除在外,一心想着只靠你自己!根本沒有我的事兒!爹是咱倆的爹,娘是咱倆的娘!仇也是咱倆的仇,你不能將我摒除在外。”
“我知道,我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做我能做的,你也準備好你自己。”柴素錦認真說道。
瑄哥兒重重點頭,臉色這才漸漸恢復,又坐了下來,“可姐姐你如今是在做什麼呢?”
“有一些事情,我必須查清楚,我不會放過仇人,也絕不冤枉好人。”柴素錦的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很遠的地方。
瑄哥兒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我定好好練功,師父說我進步很快,姐姐你用得着我的時候,儘管開口!我已經是大男人了,不是隻會躲在你身後的小男孩兒!”
“嗯,瑄哥兒是我們家的頂樑柱。”柴素錦笑道。
“呃,你同師父……”
“我該走了。”柴素錦打斷瑄哥兒的話,立時起身道,“你們都照顧好自己,我會盡快了結宮中的事情,回來同你們團聚。”
瑄哥兒也跟着起身,看着自家姐姐,欲言又止。
柴素錦卻沒有過多猶豫,邁步向外走去。
春露兩眼噙着淚。站在門邊,揪着自己的衣角,戀戀不捨的看着柴素錦。
柴素錦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照顧好公子。”
春露連連點頭,“小姐放心。”
“也照顧好自己。”柴素錦又說道。
春露的淚刷就滾了下來,想說什麼,卻哽咽不成聲。
“主子帶上奴才吧?”念恩忽而擋在柴素錦跟前,跪了下來。
柴素錦垂眸看着小小的念恩,輕嘆一聲,“我答應了你。可如今卻由不得我。待我回來,定好好指教你醫術。”
念恩搖頭,“奴才不是爲了醫術,奴才想伺候主子,爲主子盡忠。”
柴素錦卻將自己抄撰的《藥典》上部遞到念恩面前。“將這本書背會,待我回來,要考校你。”
念恩一愣,怔怔的擡手接過《藥典》,“主子……”
“背會我交給你的,就是對我盡忠了,能做到麼?”柴素錦挑眉問道。
念恩連忙叩首,“定不叫主子失望!”
三個孩子將她送到院門口,柴素錦正欲跨出院門之時,後頭卻傳來沙啞又略有幽怨的嗓音,“原來你也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幾人都回頭去看。
馬文昭按着胸口,立在院中,眼眸深深的望着柴素錦。
三個孩子立即向一旁躲了躲,給兩人留出說話的空間來。
柴素錦略有些詫異,看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馬文昭將幾個孩子照顧的很好,都開始偏袒他了?
她勾了勾嘴角,“馬公子何出此言?”
“是誰說要爲我施針理脈的?”馬文昭望着她。
柴素錦啞口無言。
“請吧?”馬文昭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柴素錦蹙了蹙眉,提步跟上。
她來到燒了炭盆,十分溫暖的房間裡。
馬文昭已經退去上衣,光着上身,趴伏在牀榻上。
柴素錦腳步一頓。
馬文昭側過臉來,看着她輕笑,“你爲聖上治病,是不是也要如此?”
柴素錦臉面一寒,默不作聲的拿出針饢。
“或者光上身還不夠?”馬文昭又問道。
柴素錦提步上前,將金針捏在手中,垂眸落針,細長的金針深深捻入馬文昭皮肉之中。
馬文昭悶哼一聲,額上立時冒了汗。
柴素錦卻絲毫不停。手法更快的捏起針來,一根接着一根的捻入他穴道之中。
馬文昭似乎還想說什麼,可脊背上又木又沉,酸楚之感竟叫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強忍着不適,“你……”
話一開口。不知是不是惹了柴素錦不耐煩,她又一針下去。
他只張嘴,卻是發不出絲毫的聲音來了。
馬文昭大驚,扭着脖子,用眼神來詢問她。
柴素錦卻恍如沒看見一般。直到行完所有的針,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還是這辦法好,省的聒噪!”
片刻之後,她又再行取針。
可馬文昭卻一直覺得口舌發麻,不能出聲。
直到她離開家,返回宮中,他都未能再開口諷刺。
約莫她走了又多半個時辰,他口中才漸漸恢復,可那個他想要說話的人,卻已不在身邊。
柴素錦在日落之前回到宮中,見過聖上之後,就重新將自己關了起來。細細研究那藥的成分。
所謂安神護心丸,那安神的成分是一定有的,會叫人上癮的成分又是什麼呢?
她的時間並不多。
太醫令確實傷了心脈,但聖上畢竟依賴他許久了,她要對抗的是那種心理上的依賴,比對抗太醫令本人更難。即便他如今並不在聖上面前。
分析出安神護心丸的成分之後,她尚不知自己能否找到剋制這成分的藥物來。
柴素錦第一次覺得問題是如此棘手,讓她幾乎無可奈何!
她幾乎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可是能辨出的藥材卻還是十分有限。
“柴姑娘,聖上叫奴才來問,進展如何了?”內侍在一旁催問道。
往常也不覺刺耳的尖利聲音,此時聽來卻叫人格外的煩躁。柴素錦有些不耐,“有新的進展,我必親自回稟聖上!”
“奴才也是奉聖上的命,前來詢問,柴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不耐煩。”內侍笑了笑。
柴素錦轉過臉來看着內侍,“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耐煩了?不過是不想叫你打擾到我,唯恐你擾亂了我原本的進度,影響了爲聖上製藥,這責任,我擔當不起。”
“喲。您別將這麼大的帽子往奴才頭上扣呀?奴才不過是奉命來詢問,這就打擾到您了?那照您的意思是,您在宮裡住着,宮裡的東西用着,宮裡的人伺候着……卻連問您一句都問不得呀?”內侍的語調聽來陰陽怪氣。
柴素錦冷眼看他,“你話這麼多,伺候在聖上身邊,聖上不會厭煩麼?”
那內侍臉面一僵,冷哼一聲,“柴姑娘莫要得意,實話告訴您,太醫令大人留下的藥丸,撐不了幾日了,若是您不能及時將藥丸製出來,延誤了聖上的病情……哼,這責任,您纔是真的擔當不起呢!”
說完,內侍掐着蘭花指,扭臉離開。
柴素錦卻腦中猛然一亮。
倘若突然斷掉聖上的藥,親眼看一看沒有及時服藥,聖上會有如何的症狀,再對症下藥,不就行了?
也不用吃力不討好的分析這成藥的成分了。
反其道而行之,不是更直接的解決了問題麼?
不過是叫聖上多受些罪罷了。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在成藥上浪費時間。還不如直接控制病症!
可這般同聖上說,聖上未必會同意吧?
柴素錦皺起眉頭,以她對父皇的瞭解,和近幾日的觀察來看,聖上對此藥有很強的依賴性,卻也很想擺脫這種藥對他的控制。
在聖上的意志還未被這藥蠶食乾淨之前,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聖上如今畢竟是清醒的!心智尚未被藥物完全控制!
可以一試!
柴素錦扔下藥丸,求見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