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大夫人怔怔看着他。
雲大老爺卻興奮起來,連連點頭,“對,就這樣說。雲家收了她爲義女,那麼先前的不愉快就一筆勾銷了!沒有人能說雲家會因爲得罪了她而倒黴,她可是雲家的半個女兒!她即成了雲家的女兒,和子儀也就是兄妹了,那她就更不可能嫁給子儀了。豈不是一舉兩得麼?”
雲大夫人抿着嘴沒說話。
雲大老爺卻越發說得起勁兒,“當初怎麼沒想到呢?事情都敗在你們這些婦人的手中。當初當初若不是逼着她退婚,而是說收她爲義女,哪裡有如今這麼多事兒?那才能叫方城人都看到雲家的仁義,裡子面子都全了!”
“當初她臉上還有胎記,看上一眼都叫人心裡發毛。剛死了爺爺爹爹,又死了娘。誰知道是不是她克的?她弟弟還是個傻子,誰知道她有醫術……”雲大夫人低聲嘀咕道,“誰能想到,她說翻身就翻身。”
一個卑微低矮到塵埃裡的孤女,帶着個癡傻的弟弟,雲家怎麼可能認這樣的人爲義女?巴不得離她越遠越好呢!
這樣都能翻身,難不成,她真是神仙下凡?
“我這就去。”雲大夫人心裡一動,霍然起身。
“你就這樣去?”雲大老爺立時喚住她。
雲大夫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什麼不妥麼?還要更隆重一點?那我換上前兩日新作的那套衣裳?”
“你就空着手去請?明日一早吧,也顯得有誠意,從庫房裡挑些好東西,別不捨得!都是爲了子儀和佳柔的前途。”雲大老爺擺了擺手。
柴素錦和雲大夫人面對面跪坐茶案兩旁的時候,還覺事情發展的有些離譜。
春露捧着茶壺站在門外廊下,探頭探腦往裡看,好似時刻準備雲大夫人敢衝小姐不敬,她一壺水就潑上去。
可雲大夫人滿面笑意,垂手身前,熱情客氣的像是跟前坐的不是柴家姑娘,而是她親閨女一般。
“佳柔被我們嬌慣壞了,不懂事,妧妧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她吧。她爹和我都已經罰了她了,如今還在她自己院子裡關着。”雲大夫人語氣都帶着小心翼翼。
柴素錦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雖然如今已經將醫館重新開起來了,可醫館的生意如此紅火,難免會有人眼紅。如今尚沒有人找你們的麻煩,但保不齊以後有人心生貪念。”雲大夫人擡手想握她的手,以示親近,可瞧瞧她疏離的神色,又收回手去,“有了雲家做靠山,你就什麼都不用怕,有云家在,沒有人敢招惹你。”
“雲大夫人覺得,如今有人敢麼?”柴素錦緩緩問道。
雲大夫人訕訕一笑,“是,是……主要,還是想叫佳柔當面給你陪個不是。到時候,我家老爺會請了方城裡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叫佳柔當着衆人的面,向你賠罪。”
“收義女,我看還是免了。不是什麼人都能爲我父母的,”柴素錦淡淡說道,說話間那種傲然的氣勢好似渾然天成,不由自主就叫人在她面前低矮下來,“賠罪嘛,若是她能就此長了記性,我看,還是有些必要的。”
雲大夫人連連點頭,“是是,她會記住的,會記住的。”
“那好,我去。”柴素錦輕笑頷首。
雲大夫人長舒了一口氣,能去就好!
“我纔不要向她賠不是!我有什麼不是?明明是她佔了雲家的便宜!如今得了便宜還賣乖!”雲佳柔哭鬧。
雲大夫人沉下臉來。
“娘,您還是將我禁足在房裡吧,我寧可禁足,也不會去向她賠不是的!”雲佳柔轉身撲倒在牀榻上,將臉埋進被中,連連搖頭拒絕。
“這也是你爹的意思,你若不肯,那關着你的就不是你的閨房,你的小院兒了!”雲大夫人加重了語氣。
雲佳柔蹭的從牀上跳了起來,“娘,究竟她是您的女兒,還是我是?您和爹,怎麼都這般偏袒她?當初她是怎麼從我們家訛走了兩萬貫,怎麼讓我們雲家在方城丟人的,您都忘了麼?”
雲大夫人輕嘆一聲,“我們倒是想認她做女兒,可人家不肯呢。”
雲佳柔聽聞此言,瞪大了眼睛,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錯,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事關你哥哥的前程,和你議親之事,你覺得你爹會由着你的性子來麼?”雲大夫人認真說道。
不管雲佳柔如何抗拒,該來的日子還是會來。
這天雲家宴請了方城所有有往來的親族,有頭有臉的大戶。
雖未言明,但衆人也都知道今日宴席所謂何事。
柴素錦姍姍而來的時候,雲佳柔正在抱夏裡生悶氣。
“來了來了!”雲佳柔身邊的小丫鬟說道,“小姐,她來了!”
雲佳柔蹭的站起身來。
雲大夫人身邊的老僕婦正從外頭進來,警惕的看着她,“小姐,夫人交代了,今日您若是胡鬧,老爺責備下來,可沒人能幫得了您!”
雲佳柔咬牙冷哼一聲,又垂頭坐回去,她臉上淡淡,只是攥緊的拳頭泄露了她的心事。
“柴大夫有禮!”
“柴大夫真是年輕有爲呀!佩服佩服!”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柴大夫如此高超的醫術,柴家先輩們也可安息了。”
賓客們見到柴素錦,紛紛客氣上前見禮。
她雖在這一羣賓客之中,最爲年輕,且是女子。做男子裝扮,不過是爲了出入方便,方城人誰不知道她女兒身?
可這客氣有禮的態度,哪裡像是對着一個年輕女子?倒更像是對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般。
柴素錦倒沒有絲毫的受寵若驚,平靜淡然的好似理當如此。
她是長公主的時候,身邊人恭敬討好更甚,她早已習慣。
“柴大夫能來,真是蓬蓽生輝,您請上座。”雲大老爺本欲叫小廝上前相請,可見衆位賓客對她的態度,連忙親自迎上前去。
柴素錦微微頷首,坐在主坐下手第一個位置上。
待她落了座,衆人才又紛紛落座。
有楊家的先例在,因爲招惹了她,一個原本橫行方城的大家族說倒就倒。現如今,可沒有人敢得罪她。
便是見她如此傲然,衆人也都陪着笑臉,透着討好親近之意。
“今日請柴大夫前來,乃是有兩件事情。”雲大老爺笑着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