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豐帶着他的“學員”們,就要離開村子了。薛嶽村的父老戀戀不捨地把他們送到村口。
蘇三娘看着壯得象頭牛似的嶽大龍,呵呵地笑着,“我說岳會長啊,你可是咱天朝的第一個農會會長,又是殿下親封。今後可一定要做出個樣子來,纔不辜負殿下和鄉親們的期望啊!”
嶽大龍撓着後腦勺,嘿嘿地點着頭,“殿下和蘇安撫放心,嶽大龍爲了鄉親們和天朝,什麼力氣都捨得出來。”
“好,”蘇三娘一笑,“咱們其實都是邊幹邊學,以後遇上什麼難處了,儘管來找我。還有,趕緊把自衛隊組織起來,武器可以隨時去鎮江城裡去取。到時候可以叫自衛隊的人幫助村裡勞力少的人家,伺候好地,要保證任何一戶的地都能及時地播上種子。”
“恩,放心,我一定會做好的!”嶽大龍挺直腰板兒,堅毅地說到。
一旁的嶽婆婆拉着安王的手,不時地抹着潮溼的眼角兒,反覆地念叨,“安王爺,可一定要再來啊,吃頓我老婆子給您做的好飯。”真是不知自己家裡是哪輩子的祖上積了德,叫自己遇上了一個活神仙。硬是讓這麼個窮困潦倒的家,不僅會有往常夢裡想都不敢去想的自己的田地,還居然也出了個做“官”的。安王爺對她,就是個救星。
林海豐拍拍老人粗糙、乾巴、滿是皺摺的手,連連的點着頭,“一定,下次一定要來吃。尤其是您的嶽大龍還要娶媳婦,給您養個孫子哩。到時候,我還要來吃喜酒啊!”
“託聖兵的福,託安王爺的洪福啊!”嶽婆婆笑了,笑的眼裡轉動着淚花,“真要見到了那一天,老婆子死了也安心了!”
“嶽婆婆,可別這麼說啊,”蘇三娘笑着拉拉老人的手,“您還要多活多壽。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您可要和咱們一起看着天朝興旺哦。”
“恩,多活多活。”嶽婆婆看着秀麗端莊的蘇三娘,又看看一邊兒的安王爺,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看看,我開始還一直以爲您和安王爺是一對兒富家的小兩口子,原來您也還是未出閣呢。哎呀,爲了咱們這些人,聖兵可是又盡力又盡心啊。您可別怪我老婆子以前老眼昏花的瞎說啊。”
蘇三孃的臉紅了,下意識地偷眼瞅了瞅身邊兒正和百姓們道別的殿下,心裡竟有了一些美滋滋的甜蜜,真的如嶽婆婆說的那麼像嗎?
楊秀清吃過午飯,在北王韋昌輝、農商大臣黃文金、天京安撫使賴文光和鎮守使洪宣嬌等官員們的陪同下,來到了天京車廠。
再過些日子,法蘭西公使布爾布隆要來天京訪問。按照以前接待英國駐香港總督兼出使中國全權代表文翰所得到的教訓,他接受了林海豐的建議,這次對待布爾布隆,既要根據天王的意向,不失天朝上國尊嚴,還要向洋兄弟展示出文明禮儀之邦的風範。爲此,以前接待用的大轎將都取消,改爲四輪馬車,如果有必要晉見天王的時候,也不向對方提出跪拜的要求。
其實,打骨子裡面他也是看不起這些海外的蠻夷的。儘管他也對洋人的槍炮有所瞭解,還有些忌憚,可是,那一幫子小島上的人,也無非就這點長處而已。總還是屬於沒有完全開化的那類。
楊秀清最大的缺陷,就是他自身文化的匱乏。他不看書,當然不瞭解外面的世界,自然也就更想不起來隨時把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去和歷史聯繫起來,吸取些什麼教訓。他只是憑着一種思維的慣性,在做着自己認爲對的東西。
從大轎裡走下來,他和往常一樣,衝着習慣了來給自己開轎門的韋昌輝點了點頭,但表情有些淡漠。他和洪秀全不一樣,他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也不會搞那種變臉,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一切都掛在臉上。
韋昌輝似乎沒有介意,還是那副誠懇的笑臉兒,“四哥最近要注意下自己的身體哦。聽說四哥一直忙於關注天京各方面的建設,小弟真是想想心裡就愧得很,沒有好好幫上四哥的什麼忙,反倒給四哥添亂。”
“別的我不管,”楊秀清揹着手,在車廠總監等人的引導下,向前面走着,扭頭瞥了韋昌輝一眼,“單就說說眼下快要到來的這個法蘭西公使布爾布隆。海豐老弟說的對,要想叫對方願意和你做朋友,或者至少不會成爲你的敵人,那關鍵還是咱們自己的實力。所以,一個各方面都要顯示出天朝強大無比的天京,是必須的。再向你們上回對待那個什麼文翰那樣不行。稱兄道弟,送這送那的,到了不是還把熱臉貼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
“是,是,小弟明白四哥的苦心。”韋昌輝滿臉歉疚,甚至用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比劃了一下,“小弟是把錢摳的太死了,不過,那也是出於對以後的長遠考慮。”
楊秀清哼了一聲,“你的建議也不能完全說是沒有道理,有些新的聖庫支出章程正在擬訂,是要想辦法控制一下了。”
車廠中間的空地上,一溜兒排放着二十輛嶄新的四輪馬車。它們的前輪比後輪略小些,其中有綠呢類似轎子的轎車,也有天藍色頂子的篷車。這些車輛無論外型還是結構,都比楊秀清等人以往見過的騾馬車精緻。
“以前的馬車都是兩輪的,坐上去比較顛簸。現在改成四輪的,車身和車軸之間再用彈簧連接起來,就使乘坐者感到舒服到了。”車廠總監向東王等人介紹着,“在西洋各國,目前主要的交通工具都是馬車,冬天或風雪雨天,拜訪客人、離家外出乘坐的都是這種轎車。要是夏日晴天閒遊,還是坐篷車較好,可以一路領略沿途的風光。”
“哦,”楊秀清有興趣地打開一輛轎車的車門,扭臉看看那個總監,“既然它比倆輪的好,以前爲什麼不用四輪的馬車呢?”
車廠總監嘿嘿地笑了,他指了指前軸上安置的差動轉向盤,“要使用四輪馬車必須要安裝這種轉向的裝置。在這方面,洋人要比我們走得遠。”
“是嗎,這麼說,是寧王那邊兒搞的這個什麼裝置嘍?””楊秀清一腳踏在轎車的踏板上,想了一想,“奇怪,老祖宗搞了那麼多的好東西,就這麼個小玩意兒倒叫洋夷們佔了先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這樣。”車廠總監扶着東王上了車,“咱們的祖先估計是沒把這東西放在心上,要不早就用上了。”
“我說也是。”楊秀清一揚手,示意跑圈試試,“咱們就是不想搞,才叫洋夷們得了乖。只要咱們想做的,就一準兒強過他們。”
車廠總監笑着點着頭,關好車門,然後,親自駕車,四輪馬車在兩匹馬一前一後的拽動下,平穩地在院子裡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