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霸,顧名思義,既兇惡,又霸道。我沒兇惡的外表,也沒有霸道的內涵,當不了惡霸,於是就成了地主。或許我還有一些古人沒見識過的知識,多次的賣弄顯擺之下,我成了名人地主。再有就是恰好襲承了一個小爵位貴族的身份,於是就成了貴族名人地主。或許我的落腮鬍子長出來就有當惡霸貴族名人地主的條件了,不必要真當惡霸,但有個兇惡的外表也是一份寄託,所以刮臉仍在繼續。
“臉上怎麼又劃爛了?”這年代的鏡子不咋地,早起偷偷摸摸拿了一面小銅鏡把自己關在光線不充足的房子裡用半尺長的剔骨刀刮臉,不弄傷纔怪。一出門就給穎發現了,拉住我在臉上撫摸着,然後碰上了硬岔岔的鬍鬚要,“扎扎的,夫君才二十出頭,怎麼長這麼扎手的鬍鬚出來,不過外面看起來白淨。”
“少管。”被穎知道了全盤計劃是很丟人的事情,要保密,誰都不能告訴。說罷推開穎,偷偷將懷裡的銅鏡放回原處,再鄭重的將剃骨刀回鞘掛好。輕輕碰碰臉皮,經過一年多的努力,臉上已經有刺刺的感覺,不錯,再堅持多半年就能稍微蓄點鬍鬚出來了,嘿嘿。提鳥籠,領旺財,手裡揉倆石球,搭配一臉大鬍子,後面跟三五個膀大腰圓的護院打手,太氣派了,到時候就是經典惡霸模樣,橫行鄉里,呼風喚雨。
這些天春闈已過,學生們不管考得如何,多少都能鬆口氣了,走了門路有把握的已經開始爲自己將來打算,權貴之家也開始在其中挑選潛力股全力扶持,給自己的勢力增添新鮮血液,赤裸裸的相互利用被冠以爲國求才、求賢的高帽子,顯慶元年的人才交流大會光明正大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權貴,不一定要彰顯於朝堂,有勢力的大家族並不過分依靠某官某宦的大權在握。政治鬥爭風雲突變,過分地依靠某達官或某政治勢力集團是愚蠢的行爲,隨時有殃及池魚的危險。而每次春闈後扶持一批年輕的新生代力量纔是低投入,高收益的投資。不管這些人以後是出將入相還是奔走於地方,也不管他們以後投靠什麼集團,推舉之恩還是會牢記的。所謂廣撒網才能多捕魚,就是這個道理。參天大樹或許有倒的一天,可培養一片森林就可靠多了。即便是遇見個惡劣氣候吹倒,吹折或者雷劈上幾棵都無傷大雅,遠遠望去,仍舊鬱鬱蔥蔥一片,生生不息。
對於投資,我都有興趣,的時候也想學學人家崔家,或者是纔開始學手的秦家,不放過任何一個招攬人心的機會,秦鈺最近就幹得不錯,很積極參加到轟轟烈烈的植樹運動中去。看樣子,謝寶只是秦鈺拿來練手的,摸清其中訣竅步驟後,秦鈺就能大規模的培植根本了。想想也和植樹是一個道理。頭一次着重的育植一兩棵來積累經驗,逐漸摸到門道,再多幾棵,慢慢地就會變成經驗老道的園丁,啥爛苗子到了手裡都能栽活的那種級別。
穎不是好園丁。她不懂得去積累栽植的經驗,可地主婆這個先天優勢讓她有恃無恐,可以花錢僱有經驗的園丁來打工,一次還僱好幾個,於是,千十畝的大土坡前後十天的時間,就被規劃得滿滿當當,幸虧我哭着喊着的爲自己圈了一塊種西瓜的地盤……
看來還是當地主心裡踏實,只要和園丁建立好關係。他們種植的林木咱也多少能利用一點。就算是林子裡着了大火,園丁雖然危險,可怎麼也燒不到地主。嗯,不錯,想通後,剛剛迸發的跟風投資念頭立刻打消,因爲穎拿了麻布沾了點白酒進來,二話不說就開始給我擦試臉上的傷口。
“哎呀,疼!”正想得出神,臉上突然一絲清涼,然後就是火辣地痛楚,“幹啥幹啥!咋不招呼一聲呢?和誰學的拿酒擦人家傷口?”
“和夫君學的啊,上次旺財被針鼻咬爛了耳朵,您不是拿酒幫了擦麼?還給妾身和二女說,酒能消毒,往後不管是人是畜生,一旦受傷先用酒來消毒就不會化膿了的。”穎表情有點委屈,剛剛擦我的時候被我無意識的反抗中推了個趔趄,拿了麻布也不知道擦還是不擦。
“哦,想起來了。”指指臉上的傷痕,“擦,隨便擦,別搞突然襲擊就好。”酒精擦傷口其實就開始疼那麼一下,後面就清涼舒服,還提神。
“要真的這麼有效,還用上什麼刀傷藥,直接淋點酒不得了?”穎邊擦邊質疑,“外傷的藥怕就賣不掉了。”
“消毒而已,誰說能治病?就是不容易化膿,消毒用的。再說了,也就現在這酒可以,以前的還不一定呢。”本來想說殺菌,可這年代說細菌會被認爲是中邪,也懶得解釋。如今蒸酒作坊連軸運轉才能勉強滿足內府和客戶的需求,去年投資擴建的大地窯裡空蕩蕩,一點都沒存下。
“還說酒啊,提了就不舒服。北門那邊的酒坊,生意好得不得了,上次和秦家夫人從那邊過,光見拉酒的車子好長一排。”穎對偷技術的一向鄙夷,尤其是偷了自家技術還掙了大錢的,就更加難以忍受。“想想就生氣,那人的底細妾身都查清了,就上面十來裡左莊的人,要不是夫君攔着,早就給他拾掇死,如今那酒坊就是咱家的鋪面。”
“呵呵,咱還能就把錢都賺完了不成?”穎生氣的模樣最好看,小鼻子皺起來,拍拍她小臉笑道:“彆氣了,酒坊咱家不是也有,要是賣的話,不定誰賣過誰呢,分點錢人家去掙嘛。”
“對啊,咱家也有酒坊,怎麼就把這個茬口忘了。”穎不知道起啥主意,立刻不言語,心不在焉的,光是拿了沾了酒的麻布朝我鼻子裡塞。
算了,反正啥毒都消了,將穎按在牀上靜靜想,蘭陵就該來了,去書房裡候着去。
“怎麼了?”蘭陵於往日不同,臉上泛了紅潮,嘴角細細的泛着汗珠,風風火火的進來。“趕得這麼着急,坐下歇歇。”起身就去倒茶。
“不倒,說話就走。”說着從懷裡取個小瓶出來,“把你家的酒給我灌滿,有用。”
“怎麼了?一早就喝酒?”見蘭陵神色焦急,趕緊讓丫鬟過去灌酒,遞了杯茶給她,“趁了空趕緊喝口。”見她一身獵裝,與往日寬服雲袖的裝扮不同,還換了鹿皮軟靴,問道:“怎麼?騎馬來的?”
“嗯。”蘭陵渴得很了,茶水一口氣喝乾,“年上你送的那壇酒搬了山莊去,趕了用打住手。”
“用?那麼一小壺,一個人喝都不夠,咋用。你等着,我叫下人拉兩罈子給你送過去。又不是啥好東西,小氣勁。”掏了手帕出來,扳了蘭陵腦袋,蒙上去就一通亂擦,“一臉的汗,風一吹就該着涼,頭疼了不叫喚。”
“不爲多少,就是你說的消毒用的,一壺就夠了。”蘭陵不動,任憑我在她臉上動作,“李勣老將軍出了事,着急用。”
“出了啥事?”聽蘭陵這麼一說,心馬上就懸了起來,老爺子人不錯,說話投緣,平時對我也關照有加,咋就接到老爺子出事的消息。
“我也才知道,蘇定芳上任的時候一幫老頭去送,估計是怎麼犯了脾氣,回來時候,幾個老頭賽馬。”蘭陵拍了拍腿。“好好的還能多活幾年,可賽個什麼馬!迎風迷了眼睛,出了閃失掉下來,滾了路旁的石頭上。”
這就完了,還要酒,要啥都沒用,年齡都不小,一摔就是筋骨上的事情。“那要酒有啥用?”
“都是有經驗的,多少年征戰墮馬也不是一兩回,人沒摔壞,就是滾了石頭在腿上劃了老長一個傷口。本來回來也沒多大事情,包紮一下而已,可一直沒長好,前兩天傷口發了,人就發熱,糊里糊塗的說胡話。皇上得了消息也着急,醫師一個又一個的過來,就是沒手段,先是傷口沒辦法癒合,化了膿,再就是人燒得不退,眼見就歿了。早起我得了消息過去的時候,李家都開始治喪了,怕是回不過來了,纔想起你給我說酒消毒的事情。沒辦法,試試,死病當活病醫。”
見丫鬟送了酒壺過來,我一把抓在手裡,“走,一起去。”回頭吩咐下人備車拉兩壇酒跟了後面。拉了蘭陵就出門,也顧不得準備車駕,兩人飛馬直奔英公府。“酒現在擦傷口沒用了,要在受傷的時候及時擦抹,起了膿就遲了。不過可以用來給高燒病人降溫。”小時候發高燒,怕把我燒傻了,我媽就拿了酒清給我身上一氣地抹,乙醇揮發快,揮發時候帶走身上的熱量,一擦上就立刻能感覺到涼爽,比拿冷毛巾敷更有效。小壺根本不夠用,多拉點去,先想方設法將病人的體溫降下來再說。
看來真的有治喪的打算了,英公府上車駕好幾排,各路的人都過來探望。李勣是當朝第一功勳,在世的老帥中最有威望的人物,聽蘭陵說,今天本來有朝會都被皇上推了,給幾個資歷名望超然的老醫師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地搶救,還親自同皇后去‘慈恩寺’爲老帥祈福。
是啊,現在唐帝國對外的新一輪擴張纔開始,有一個老帥就有一份信心,尤其李勣這類風雲人物,在軍中猶如神一般的威望。一旦這軍中的靈魂人物倒下,損失的不是一兩個帥才,而是整個軍武的士氣和唐帝國對外邦的威懾力。唐帝國擁有的這幾名老傢伙惡名在外,一直是有異心的外族最忌憚的幾個人物,多一個老頭就相當於多了一枚核武器。
“我先進去,你等一會兒再來。”老遠給蘭陵打了招呼,也不等下人的酒車跟到,拎了酒壺就朝裡面奔。
李家已經亂了套,門口就幾個待客的晚輩,通報了姓名,也不等引見,直接就朝過廳上走,老遠就看見樑建方老煞筆直挺挺的跪在過廳臺階上,周圍一羣老頭子圍了跟前喝罵。不用問,肯定是這老野人出賽馬的餿主意纔有今天的大禍,程初也代表了程家到了。老遠衝我招手。
“不廢話,我府上的兩壇烈酒馬上就送到了,你去外面候着,來了就拎進來。給老爺子降溫用,別部,趕緊去。”沒難程初說話的機會,徑直來到衆老頭旁邊,隨便拉了個面熟的作揖道:“爺爺,李老爺子現在怎麼樣了?”
“怕過不去明天了,快進去看看吧,剛還昏昏沉沉地嘮叨呢。”說着叫過守在過廳兩邊拜客李勣的一個孫子,“帶子豪進去看看老爺子,都不是外人。”
李勣孫子聽了老頭的話,按治喪的規矩正要朝我磕頭。被一旁剛剛還跪着的樑建方提了起來,“人還沒死,磕屁頭!”轉身朝衆人道:“老夫的錯,今個老李再過不來,樑某就抵命。這會不跪了,我要進去看人!”說着也不理旁人,一把挾起我直接衝到後院寢宅。
李老爺子正斜躺在牀上,已經陷入昏迷中,兩名醫師坐在一旁爲其腿上的傷口換藥。已經膿腫得厲害,房屋的門窗上裹了厚厚的毛毯,密不透風,濃烈的藥味中夾雜了一絲腥臭,正晌午房子裡還點了蠟照亮。
湊近看了看傷處,本來只有數寸的傷口已經潰爛蔓延多半尺,傷口附近腫得老高,醫師輕輕一壓,膿水就滲流出來,味道刺鼻,在高手面前,我不敢多說話,拉了拉樑建方的衣袖,“樑爺爺,這瓶酒是小子專門拿來給老爺子抹身子降溫的。燒得厲害人才糊塗。”說着把酒遞給樑建方,“您幫忙叫人過來給老爺子擦身體。”
“嗯。”樑建方衝出門外,喊了李勣倆兒子進來。將酒交給他倆,讓按我說的來。
李勣兒子猶豫的看了看醫師,不知道該怎麼辦,顯然對我的偏方有疑慮,倆醫師對望一眼,搖搖頭,無奈道:“也好,事到如今也只能試試了,英公……哎!”
“那還磨蹭啥?快!”樑建方見醫師廢話,上前一步就掀起李勣身上的毛毯,三兩下就給老爺子剝光,在身上摸了摸,“燙的,趕緊抹!”沒等李勣兒子反應過來,一把搶過酒壺,隨手撕了自己一截衣袖下來,蘸了酒就擦拭起來。
“主要是額頭,耳後的動脈,肘窩,腋窩,腿根。”見程初隨後抱了大酒罈子進來,我也拿了手帕開始幫忙擦抹,五個人不停的蘸酒,仔細抹勻,周而復始。看着紅腫化膿的大傷口,沒有一點辦法。
“能開刀切開了挖爛肉不?”我第一反應就是手術,扭頭問醫師。
醫師搖搖頭,“傷處不正啊,就怕碰壞了出血,英公體虛,一旦出血就……”
也是,這年代沒這些手段,先不管,降溫。將近一個時辰地操勞摸摸老爺子身體,溫度明顯下降了,老爺子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均勻,進入了正常睡眠狀態。
“醫師,您來看看,這樣下去有用沒?”見老爺子能舒服的睡着了,趕緊叫了醫生診斷。
“有效。”醫師拿了脈搏,又在周身拿捏一陣,“是睡着了,可燒畢竟沒退,只能緩解燃眉之急。”說着打開藥盒,將老爺子傷處細細塗抹一次,“這個酒還得繼續抹,不能停。”拉過毯子將人蓋上,“儘量在毯子底下擦抹,不要在受涼出了意外。”
李勣兒子見抹酒有效果,輕手輕腳的出門帶了幾個小輩進來,將我和程初、樑建方三人替換下來,恭敬地帶到外面的廂房裡休息。
“光擦酒也不是個事。”見了老爺子慘狀,平時威猛建碩的老英雄半死不活的樣子,心裡難受,“還有好點的醫生沒,多來幾個試試也好。”
“這就是最好的了。”樑建方無奈的搖了搖頭,苦了臉埋怨道:“怪老夫,頂了風跑馬……”說到這裡,看了看我,“就一直擦酒人能醒過來不?”
“不清楚,小子也不懂,就光知道發燒了擦酒能降溫。”說實話,連擦酒降溫也是冒碰的,我小時候發燒是體內腺體發火,和外傷的發燒不知道是否相同。還好,蒙對了。
程初有點急躁,給我和樑老頭行了禮,不放心地又過去探望了,我和樑建方倆人大眼瞪小眼的沒啥話說,李老爺子生命垂危,啥話都說不起來,有點聽天由命的感覺。
這麼大傷口,若是一旦腐壞的厲害,就得節肢,可這個年代好像不太興這個,又沒有外科醫生,會不會節肢還是兩說。何況老爺子身體虛弱,就是節肢也不好挺過來,戎馬生涯的老將軍若知道自己半截腿沒了,估計比殺了他都難受。
咋辦呢,記得探索頻道里曾經播過個缺乏抗生素的條件下治療外傷的節目,怎麼就想不太起來了,好像是一戰時候什麼什麼的傷兵,怎麼怎麼有的就死了,可有些就因爲啥沒死,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