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樓是凝城頗有名氣的酒樓,一共分三層。一層爲食場,供食客享用珍饈;二層爲賭場,供賭徒揮金霍土;三層爲武場,供武者一較高下。喬夕擡眼望去,唯三層門庭冷清,其餘兩層皆坐滿了客人,喧鬧聲交織在一起,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喬夕隨着顧晚城在角落處的某一桌落座,擡眸環顧四周,那觥籌交錯的聲音聽來似乎與尋常酒樓無異。
外人不知的是,常來的這裡的食客來頭都不小;不是官場商界的名流巨擘,便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能吸引到這麼多達官顯貴和武林高人,自是因爲酒樓的主人也不是俗人——流光樓的主人喚做瑾娘,姿容傾城,身段妖嬈,一顰一笑都攝人心魄;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手和容貌一樣出色。喬夕聽顧晚城說,瑾娘使的是一根細長的銀蛇鞭,鞭法如鬼神莫測。
“你不是說,有燕字訣的下落嗎?”喬夕盯着顧晚城倒酒的手,忍不住發問,“你怎麼優哉地喝起酒來了。還有啊,你內傷還未痊癒,不能飲酒——”
姑娘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顧晚城心尖上都柔和下來,剛想答話,卻聽見周遭的喧鬧之聲霎時靜了幾分。
隨着幾聲刻意壓低的唏噓聲,一位身着紫紗蝶紋長裙的女子自二樓緩緩拾級而下。饒是見識百年的喬夕也不禁嘆到,人間竟有如此絕色。所有食客彷彿都盯着瑾孃的方向,唯有顧晚城熟若無睹。
“這便是傳聞中的瑾娘吧?”喬夕湊到顧晚城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還真是個美人……誒你怎麼一點興趣沒有?”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他耳畔,帶着隱隱的馨香,顧晚城擡手倒了一杯酒,面上還是副毫無波瀾的樣子。“我並非爲她而來,自然不感興趣。”
男人心裡默默地念,所謂瑾娘,姿容妖豔俗氣,哪有身邊的姑娘一半好看。
而他話間仍帶着股淡淡的冷意,“你可知什麼叫蛇蠍美人?她那張臉雖受世人稱讚,可她的手段卻也讓那些覬覦她美貌的人心存畏懼。”
顧晚城仰頭飲下一杯酒,捏着小小的瓷杯端詳,道,“傳聞中,在取人首級這件事上,瑾娘從未失手。”
喬夕聞言,背後都躥上一股冷意。以鞭取人首級,聽來着實厲害又狠辣。
“那燕字訣是在瑾娘手裡?”喬夕悄悄地問。
“不是。”說話間,顧晚城又斟上了一杯酒。喬夕見狀,有些惱,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清脆的響聲讓顧晚城愣住。“誒你這病人說話怎麼不聽呢?知不知道什麼叫遵醫囑。”
他的傷早就痊癒了。留下來,不過是因爲她做得藥膳味道太好。顧晚城的脣角彎起一抹極淡的笑,還是放下了手裡的酒壺。
“看瑾娘身後左側的方向,有位着墨綠長袍,帶鑲瑪瑙玉冠的男子;此人名喚李重照,燕字訣正是在他手裡。”顧晚城頓了頓,又道,“瑾娘平日不輕易露面,今日出來,想必和我是同樣的目的。”
顧晚城話音剛落,瑾娘便擡起如白藕般的手臂;脆生生的拍掌聲讓整個一層靜了下來。
“今日,我流光樓迎來了位貴客。”瑾孃的聲音宛如夜鶯啼囀,三分清靈,七分撩人,聽來令人麻酥入骨。
那個叫做李重照的人也擱下了酒杯,饒有興致地盯着瑾娘那張宛如禍國殃民的臉。
瑾娘倒了杯酒,步步朝李重照走去,帶起一陣輕風,脂粉香氣撲鼻而來。“堂堂扈城首富大駕光臨流光樓,瑾娘怎麼也得下樓來敬您一杯不是?”那美人笑意盈盈,舉起了酒杯,眼梢卻藏着冷光。
李重照眉峰微挑,眼底流轉着佻達,“那李某真是榮幸了。”他亦舉杯,仰頭喝下,眼神卻始終停在瑾娘身上。
瑾娘朱脣輕啓,又道,“衆人皆知,我瑾娘好賭。不知李公子是否願意賞臉,和瑾娘賭上一局?不過——話說在前頭,瑾娘玩的賭注,一般人可輸不起。”
李重照邪氣地笑,“既然你知我是扈城首富,就該知道我不是輸不起的人。不知這位美人想賭什麼?”
喬夕正欲湊過去看熱鬧,被顧晚城一把拽住手腕,往身側帶了帶。“別胡鬧。”顧晚城冷聲喝到,話尾卻帶上了股柔意。那對弈的二人擺明了是要動手,身邊這小小的燕妖雖有百年道行,但不過是輕功過人了些,待會兒場面亂起來,自保都困難。
喬夕縮了縮肩膀,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旁。
“流光樓三層是個武場,聽聞李公子不僅精通商道,劍法更是一絕。瑾娘久仰大名,想和李公子到三層較量一番。至於這賭麼……就賭十招之內,你必然跪地不起,敗在瑾娘裙下。若是瑾娘輸了,便予你黃金千兩。”旁邊有人輕聲驚歎,這瑾娘出手真可謂闊綽。
“十招?唔……”李重照咂了咂舌,裝作皺眉,搖了搖頭,“這賭注可不夠。”
瑾娘風情一笑,“那便再加,賭注由李公子來定。”
“若你輸了,我不僅要黃金千兩,更要你美人在側,共度良宵!”李重照毫不顧忌,輕浮之意肆意地袒露於人前。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似是拿定了自己不會輸。
可瑾娘卻答應地爽快,“好。那便如李公子所說,若瑾娘輸了,人財皆奉上。”此言一出,周遭皆是倒吸一口冷氣。可那美豔不可方物的人仍然神態自若,眼波流轉,笑意勾人。
“若是李公子輸了,便交出燕字訣。”瑾娘話音落下,周圍的人面色各異。在場的人裡,覬覦燕字訣的絕不在少數;可知曉這二人身份和來頭,並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角落這一側,顧晚城終於賞臉擡了眼,打量着那二人的臉色。
“瑾孃的線人真是厲害,什麼消息都探得一清二楚。”李重照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李某就跟你賭這一局。”路過瑾娘身邊時,李重照掛着笑,輕聲道,“瑾娘還是省些力氣,留到晚上。”
瑾娘只是側了側身,讓出一條道,“李公子請。”
——
這世間想奪燕字訣的人不少,目的卻各異。李重照幾經輾轉拿到燕字訣,並不是爲了稱霸武林,躍居高位。他雖精通武學,可骨子裡最深處還是個商人。武林中誰人不知燕字訣的地位,李重照無意練就上層絕學,卻指着靠燕字訣狠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