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歌有着過人的商業天賦,短短三年間,在獵殺了九條雲鯨的同時,她也打造出自己的商業帝國,客戶遍佈全球。靠着殺戮和掠奪,死在她手下的雲鯨變成了不可計數的財富。集團成立了高尖端的科研小組,研發出更加精銳的抓捕設備,制服上古的妖物對他們而言就像打撈小魚一樣易如反掌。爲了擴大生產規模,餘歌計劃讓乘風號駛向更廣闊的海域,捕殺更多的雲鯨。
七月流火之時,餘歌的團隊意外獲得了一盞古燈。科研組夜以繼日地研究它的作用機制,希望能從中開發出商業價值。那天,餘歌登上乘風號,想親自鑽研那盞燈,卻被它連人帶船傳送到了遙遠的孤島。
在島上,餘歌遇見了那個叫做雲遲的男人。那是她見過的第一隻以人形出現的雲鯨。
——“星期五……”餘歌在昏睡中嚶嚀,聲音變得嘶啞又幹澀。
“我在。”黑暗中,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攥住她的手,一束細弱的光順着他的指尖淌入她的皮膚裡。
餘歌無意識地喃喃,“……我好想回去。都是那該死的燈,把我帶到這種鬼地方……我消失了這麼久,不知道集團裡是不是亂套了……上一次採集的材料快不夠用了……我得回去抓下一隻……”她燒得迷迷糊糊,語言破碎又混亂。
“別說話了,老大。”他輕輕拍着她,像哄一個小孩。
“星期五……”她斷斷續續地喊着他的名字,微微皺起眉頭。
雲遲只聽懂了她想“回去”,以及抓什麼東西。“下一隻什麼?”雲遲試探着問。
“下一隻……雲鯨。”
室內只剩下餘歌綿長的呼吸和長久的沉默,抓着她的那隻手卻始終不曾鬆開。
餘歌睜開雙眼的時候,天色還尚未放亮。周身空無一人,餘歌整個人陷在鋪天蓋地的孤獨和昏暗裡。她想叫星期五,卻只覺得嗓子乾澀發疼。她隱隱約約地記得,在夢裡,她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所以,他是逃跑了?
餘歌揉了揉發疼的頭,把散落的頭髮撥到耳後。她的目光往身邊一晃,看見桌上擱着精心準備的食物和水。
她扯開嘴角,輕笑了一聲,“當真是個智障……就不怕後悔麼。”她收回目光,盯着一個地方靜靜發呆,似乎在陷入深思。直到,窗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餘歌臉色一變,迅速翻身下牀,拿起外套就衝了出去。
乘風號前站着熟悉的一行人,統一穿着白色的實驗服;爲首的人身着剪裁得體的高檔西裝,手上舉着一把小巧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孤身一人的雲遲。
“阿遠,”餘歌穿好外套,笑着從甲板上走下,“你們來了。”
那個被稱爲阿遠的人,是她核心團隊的成員之一,也是集團的副總。
“你真該慶幸,還好乘風號的數據是實時上傳到雲端的。你消失之後,小組加班加點地研究之前的數據資料,總算得出了營救你的日期和方法。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們已經掌握了控制古燈頻率的方法,將它帶回去之後,集團或許能研發出一條新的產品線。”他和餘歌說話的樣子甚是熟絡,語氣帶着打趣似的輕鬆,“老大,你的魯濱遜生活終於可以結束了。我們來接你回去。” 餘歌點點頭,目光回落在雲遲身上。
聽到那個奇怪的男人喚餘歌老大,雲遲的眼神便暗了幾分。餘歌一步步向他靠近,在距離他一丈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她輕吐出他的名字,“星期五。”語帶冷漠,不帶一絲感情。
“老大……你要離開了嗎?”雲遲的語氣裡透着不安和失望。
“暫時不。”餘歌移開目光,沒再說一句話,只是對阿遠做了一個手勢。
隨着一聲槍響,雲遲緩緩地倒在地上,再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
湛藍的大海旁,浪花一陣一陣拍擊着岸邊的礁石。海岸上放着一隻巨大的合金籠子,昏迷過去的雲遲被關在籠子裡,靜靜地躺在一角。餘歌站在籠外,眼神淡淡地掃過他熟睡的臉。麻醉劑的分量不多,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甦醒過來。
“老大,他不是普通人類吧?”阿遠站在她的身側,意味深長地道。
餘歌嘆了口氣,“他是雲鯨……一隻能化作人形的雲鯨。從我來到島上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這附近的海域裡藏着一隻雲鯨。他發出的頻率,比以往我見過的任何一隻雲鯨都要獨特。我原本想等你們來了,再召它出來,一舉捕獲。沒想到……他自己上了乘風號。”
阿遠微微挑眉,“你知道的,上一次採集的原材料已經無法供應下一批生產了。既然他就是我們需要的獵物,你爲什麼還留着他……噢,”阿遠忽然反應過來,“是因爲現在的樣子?如果不是鯨的形態的話,的確不好下手。我們的心臟採集設備是針對大鯨設計的……”
“不是這樣的。”她打斷他的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前獵殺的那些雲鯨,或許本來也可以變成人呢?”餘歌的眼神變得複雜。
“你不是吧,老大,”阿遠笑出聲來,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是在心軟……還是在愧疚?拜託,那些東西說白了只是壽命長了些的動物,就是一羣鯨而已。它們從來沒被人類發現過,國家也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更沒有相關的法律保護;這生意給我們帶來多大收益你不是不知道……集團馬上就可以拿下一輪新的投資,你居然在這種節骨眼上犯迷糊?再說了,能賺到那麼多錢——殺一條鯨,還是殺一個人,區別很重要嗎?”阿遠的眼裡浮起一層嘲弄的笑意,又接着說了下去,“你想想辦法,讓他化回鯨身。我去和科研組的人聊聊那盞古燈的事情。”阿遠拍拍餘歌的肩,腳步一旋,轉身離去。
“能賺到那麼多錢,殺一條鯨,還是殺一個人,區別很重要嗎?”阿遠的話反覆迴盪在餘歌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