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將一死,他身後跟着的兩個軍中兄弟當即紅了眼,嘶吼一聲朝着方蕩就撲了上來。
此時鄭守還有鴿子憨牛等人當然不能坐視,一擁而上,這兩個兵痞其實也不差,但雙拳難敵四腳,轉眼間就被鄭守他們給你揍了回去。
斷將一死,其餘二王子的人心膽俱寒,都沒了繼續下去的念頭,兩個兵痞被打趴下後,王火等人扛着斷將的屍體攙扶着兩個兵痞灰溜溜的跑了。
王火臨走,依舊回頭深深地看了眼一臉呆呆表情的方蕩。
四周傳來一陣喝彩,那些酒客們紛紛對方蕩豎起大拇指。
憨牛幾個更是將方蕩團團圍起,最後直接將方蕩舉起來,他們在二王子身上吃過太多的虧,這一次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早到和鄭守兩個將早管事扶起,早管事一條胳膊被生生踩斷,要想接續上得有斷骨膏才成,但斷骨膏這種東西有價無市,只有王府和城中少數貴族手中才有,上次靖公主爲了憨牛等人求取斷骨膏已經將玉夫人留下來的最後一件青玉人偶送給了王府中的庫管,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換取斷骨膏了。
早管事滿頭大汗,半邊臉腫得青紫,咬着牙含糊道:“這件事不要告訴公主了,就說我喝多了摔了一跤,請幾天假。”
說着早管事看向早到,眼中淌滿了慈愛,嘆息一聲道:“快走,趕緊離開這裡,要是這次能夠考取一個功名,也就罷了,要是名落孫山,你也不要回來了,天下之大,只要不回火毒城,總有你容身之地。”
早到並不似表面上那樣懵懂無知,他知道沒有功名回來後早晚被二王子的人玩死,當即跪下來給早管事還有垂淚不止的娘磕了三個響頭,隨後站起來,擦乾眼淚,頭也不回的走出衚衕。
臨走時,早到看了方蕩一眼,微微點頭,繼而拎着靖公主給的包裹,也不去理會破爛的書箱,迎着朝陽大步離開。
這是一個離開了就很可能消失的時代,這同樣是一個,一步邁出便平步青雲的時代。
再見,是一個沉甸甸的詞,千山萬水,再見太難。
……
鄭守這些天明顯情緒低落,整個院子裡面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同時,鄭守變得越發嚴厲起來,一張臉如同門板一樣,幾乎要將方蕩身上所有的油都榨出來一般,拼命地擠壓方蕩。
原本方蕩每天修煉完後還有些餘力能夠用來吃飯,但是現在,方蕩連飯都懶得吃了,訓練完倒地就睡,吃飯基本上都靠鄭守給他往嘴裡塞。
這樣的訓練方式,着實嚇到了憨牛等人,他們側面不知道給鄭先說了多少好話,可惜鄭守完全不聽,後來誰在他耳邊磨嘰,他就用核桃削誰,尤其是憨牛和鴿子,被砸了個滿頭包,連一向狡猾的豹子的腦門上都頂着一個大紫疙瘩。
誰都不知道,方蕩睡着之後,鄭守不但要給方蕩餵飯,還要給方蕩不斷推拿按摩,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仔細揉過,每一根筋都要仔細抻拉,經常一揉就是一整夜。
要不然,就算方蕩曾經吃過了不少的丹藥,也經受不起這樣的熬煉,畢竟人的肉身是有限的,不過這樣的熬煉後揉打,對於方蕩消化那些無法消化的藥力幫助極大。
也正因爲如此,方蕩的進境一日千里,使得鄭守驚詫不已,不過方蕩的資質越好,鄭守心中便越不是滋味,得罪了二王子還有四王子,哪有什麼好下場?
這個時候,鄭守心中開始升起一個念頭來,燈火下看着方蕩被硬繭包裹下的稚嫩面容,鄭守將那把跟隨他十幾年的短刀抽出來,手指不住的在短刀鋒利的肚腹上摩擦,發出輕微的嚓嚓之聲,這短刀已經太久沒有被鮮血擦拭過了。
鄭守抽出晚上的時間來,久不提筆的鄭守開始歪歪斜斜的寫起東西來。
越是嚴苛的訓練,方蕩反倒越有韌性,一身苦皮已經達到了開始綻裂的地步了,這就說明方蕩已經要突破苦皮開始進入蛻皮階段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盤算起來,方蕩從爛毒灘地之中走出來竟然也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方蕩一直都在苦練,以至於都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弟弟妹妹,還有石牢之中無聲無息的娘。
但一旦想起來,方蕩就覺得心中難受猶如割裂一般,似乎思念積蓄起來,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一樣。
……
王府家宴。
靖公主很清楚自己不招人待見,所以一般的活動從來都不參加,她一心修道,也沒有時間跑出來應酬。
當然也沒有人想到要去叫靖公主,靖公主對於王府來說,也就只是掛着個公主的名頭的討厭外人罷了。
但今天的王府家宴她不能不參加,因爲今天是洪正王六十八歲大壽。
壽字高掛,一米高的紅燭插滿大殿,將整座大殿映照得紅光璀璨,喜氣洋洋。
大殿正中的巨大鎏金盤蟒座位上,堆着一座比常人站着還要高的肉山。
這肉山一身大紫色團銀蟒袍,腦袋上一絲不苟的戴着平天冠,一身漆黑瓷實的老肉,滿臉的絡腮鬍子,一對環眼微微眯着,臉上就算什麼表情都沒有,依舊給人一種猙獰之感。
這座肉山堆坐在正中,下面的王子王孫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陪伴在側的那些嬪妃們了。
這就是火毒城的土皇帝,洪正王。
和四周王子王妃們桌上擺滿了各種精美菜餚不同,在洪正王身前足足有七八米寬的大桌子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大殿上鴉雀無聲,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在開堂過審,哪怕紅柱遍地,也無法聯想到這裡是在過壽。
此時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八個金甲侍衛扛着一口沉重無比,烤得皮焦柔嫩的野豬一步步走了進來。
這野豬足足有三米長,看上去如同一座肉山,怎麼也得有上千斤,八個侍衛每一步都相當吃力。
這口野豬最終擺在了眯着眼睛的洪正王身前。
那焦香之氣瞬間瀰漫整個大殿。
王子還有妃嬪們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倒是那些王孫們有不少皺起小小的眉頭,甚至有些鼓着腮幫子,臉色青綠的強自忍着,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吐出來一般。
待一大壇紅楓老酒也擡上來後,洪正王這才張開半眯着的雙眼,也不用杯碟碗筷,直接動手,扯下一整隻足足有一米長的豬腿來。
洪正王一動手,四周的王子王孫們纔算是鬆了口氣,大部分都連忙開始伸筷夾桌上的食物,堂堂王孫公子們一個個跟餓了七八年一樣,飛快的吃着桌子上的食物。
不過,這可絕對不是因爲他們餓了,或者是沒吃過這樣的食物。
洪正王對於食物要求極高,絕對不允許浪費,只要是擺在桌子上的,有多少就得吃多少,剩下一個渣都不成,許多飯量小的王子王孫們,每次宴席的時候都愁眉苦臉。
洪正王有七子六女外加十三個孫子八個孫女,還有四個乾兒子,外加能夠入席的王后一人,夫人三人,嬪九人,加起來這大殿之中也有五十一人,算下來也是好大一家子。
但就是這麼一大家子,吃飯的時候除了洪正王撕扯豬腿還有砸吧嘴的聲音外,一點聲息都沒有,甚至連衣服袖子擺動的聲音都沒有,整個紅堂堂的大殿靜得猶如鬼蜮一般,看一眼就覺得寒氣逼人。
洪正王食量極大,轉眼間就將一整條豬腿吃個乾淨,隨後伸出閃爍着油光的漆黑雙手,直接到了那被縫合起來的野豬肚子上,伸手一扯。
遠處幾個王孫王孫女臉上神情驟然變得鐵青,有些甚至瑟瑟發抖。
野豬的肚子上縫合的粗線被直接撕開,內中咕咚一聲滾出一個烹熟了的懷孕女子,這女子皮膚紅潤欲滴,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價值連城的血玉瑰寶。
這道菜是洪正王的最愛,也是老饕洪正王自己發明的,可惜他沒有多少墨水,起了個俗氣的名字,叫做肉包肉。
將活着的,將近臨盆的女子抓來,在她赤裸的身子上刷上一層蜂蜜,封入塞了料包的野豬肚腹中,將野豬在小火上烤炙兩天一夜,野豬皮焦肉爛的同時,內中的活人也被野豬肚腹之中烤出的油脂給烹熟了。
因爲內中是女子活人,在臨死之前不斷掙扎,所以皮肉軟嫩之中又有嚼頭,美味無比。
更美妙的則是內中的胎兒,被悶得猶如蛋黃一般,連着骨頭一起嚼吃,用來佐酒最是恰當,若是碰巧遇到那種生命力極爲頑強的,或許還沒死透,一咬吱吱作響,哇哇啼哭,那就更有一番趣味了。
洪正王乃是山匪出身,機緣巧合之下,救了當時因山崩落難的夏國炫龍皇帝母親的性命,憑着這救駕之功,成了一方土皇帝,可以說,只要洪正王不造反,至少炫龍皇帝在世之時,洪正王的富貴絕對不會有什麼變化,哪怕洪正王臭名昭彰。
此時洪正王的乾兒子不叄恭敬的拎着一把寸長小刀走上來,站在那野豬背脊前,用刀片下野豬脖頸上金黃色的焦脆硬皮,一片片,每一片都巴掌大小,尺寸出奇的一致,刀法嫺熟,境界不凡。
旁邊另有侍從捧着盤子接着,流水般一塊塊的送到洪正王身前。
洪正王親手撕下女子身上的肉包在野豬的焦脆硬皮中,放入口中一嚼,滿嘴流油,咔咔作響,外焦裡嫩,美味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