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回來的那一路,譚琰還算心情不錯的話,等她進了房間之後,心情瞬間急轉直下,快的她都有點擔心這具身體的小心臟是否能承受得了了。
她的房間,前幾天纔剛剛召開過暗衛小型會議的房間,正跪着一溜普通士兵打扮的暗衛。
甚至從譚琰這種後面看上去的角度,還能看見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青紫的痕跡,甚是駭人。
“這是怎麼回事?”譚琰快速關上門,暗衛的身份不能暴露,要掩蓋這些人身上不同尋常的痕跡就要她忙綠到大半夜了好嗎!
這日子怎麼過啊……嚶!
就在她走進房間的時候,才發現,被她親手下毒封了五感的六皇子,正坐在自己的牀沿上,晃動着雙腿,臉上還帶着天真純潔的笑。
譚琰愣了半晌,立即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六皇子的傑作,卻沒了發火的力氣。
六皇子見譚琰神情不對,趕緊跳下牀,撅着嘴脣蹭到她身邊,漂亮的杏仁眼水汪汪的:“我……我只是想早點幫你們將信送到我的替身手裡嘛。誰知道這些人一個個的都那麼不中用,要是讓他們就這樣潛入軍營,一定會立刻就被抓住的!到時候,檀煙你就暴露了……人家還沒做好準備,不放心這麼早就把你送到父皇面前啦。”
說道最後,純情的照國六皇子已經羞紅了臉。
譚琰翻了個白眼:“所以你就能擅自對我的屬下動手?”
她做事一向秉公處理,暗衛之間也沒有太深的感情羈絆。只是手底下的人無緣無故遭了秧,總歸是讓人不爽的。
六皇子吐了吐舌頭,還想再說什麼,就被譚琰打斷了:“你能解毒?”
六皇子羞澀地點了點頭:“我是抗毒體質。”
臥……槽!
譚琰瞬間就連吐槽的慾望都沒有了。
她曾經以爲自己已經算是世界上最逆天的人之一了,沒想到魂穿之後還有個更加逆天的!
辰風炎不算,那貨出生好,剩下的都是自己努力來的,天分也屬於努力的一種。《傷仲永》沒聽過啊?
只是六皇子跟他們簡直就不能算是一個世界的。
因爲不管是突破限制達到劍皇的水平、還是天生的抗毒體質,都屬於千萬裡挑一的存在。
譚琰曾經好奇看過這個世界的奇人傳記,同時是劍皇還是抗毒體質的,自人類誕生以來的五千年間,也不過出現了兩個而已。
而六皇子,就是被隱匿於世間的第三人。
“也就是說,你最早中的那種毒,你已經自己解了?”
六皇子看着譚琰冰冷的神色,縮了縮脖子,泫然欲泣:“我錯了……”
她果然還是帶了一個超級大麻煩回來吧!
辰風炎能夠這麼容忍她而沒有軍法伺候真是太仁慈了!
譚琰內心瘋狂咆哮,面上卻保持着女王該有的冷豔高貴,諷刺道:“那你爲什麼還留在這裡?兩天時間,已經足夠你將我們的弱點摸清楚了吧?”
六皇子瞪大了無辜的眼睛:“我沒有!”
跪在最前面的暗衛忽然轉身道:“主子,六皇子的信件在這裡,請您過目。”
譚琰看着呈送上來的黑色信件,眉頭微皺:“什麼?”
看了眼一邊眼含期待的六皇子,再看看遞送信件的暗衛堅定的摸樣,譚琰皺着眉頭將信拿過來,展開——停戰三日,待吾歸。
宋璞和很簡單的一封信,就連用紙也是隨處可見的宣紙,只是這個六皇子的字潦草了點,不仔細辨認還真看不懂他在寫什麼。
譚琰揮了揮手,深深看了眼六皇子,舉着手中的信件,道:“我去送信,你先跟我來。”
當夜,辰風炎的房間裡多了一個咬着手帕嚶嚶哭泣的小美男,而千里之外的照國主將房間內,多了個冷麪殺手和一封黑色的信件。
信件被她放在外間圓桌的中央,而她自己則隱藏氣息躲在房樑之上。
不管六皇子表現得有多麼依賴或者喜歡她,譚琰心中都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個人不可信。
而那封信就像是爲了取信於她一樣,簡單得看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可就是這樣,才讓譚琰越發地擔心。
很快,譚琰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和六皇子穿着打扮一模一樣的男子,他剛進門的時候,譚琰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氣息瞬間變了。
看來也是個高手。
譚琰更加小心地往陰影中靠了靠。
替身一眼看見桌上的黑色信封,眼睛亮了一下,飛快跑過去打開來看。
譚琰此時正在那替身的前上方,因此勉強能將替身的神情看清楚。
他的面上飛快劃過震驚的神情,然後纔是不解,嘴裡喃喃着什麼,快速轉身出門了。
譚琰等了一會兒,房間內再也沒有別的動靜,這才快速從房樑上翻身下來,幾乎腳不着地地在半空中扭轉了方向,撲出窗臺,幾個起落,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就在她剛剛離開的房間中,裡間的暗道緩緩打開,露出替身和六皇子一模一樣的臉。
此時那張單純乾淨的容顏中,滿滿都是諷刺和得意。
他的雙手正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個黑色的信封,上面隱隱有着蠅頭小字。
那是東國軍營的分佈圖和兵種、軍隊戰鬥力的分析以及各個將領的性格分析。
自從辰風炎來到邊關之後做出的調整,利弊分析以及防守弱點全都在上面。
譚琰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簡單沖洗了一下,到頭就睡。
自從來邊關這幾天,每天接受的信息量大得都要讓她頭疼,更可惡的是,還有好多事需要她親力親爲。
看來用現代體系訓練暗衛,已經是刻不容緩的一件事。
她不需要自己手下的暗衛多麼全能,只要有一項拿出去能傲視羣雄就行了。
而且,明天還要把新型弓箭的設計圖滑出來,在冷兵器時代,遠程武器的存在實在是太必要了。
她再也不想經歷被人用流箭射着玩的事故了。
只是譚琰沒有想到,她昏沉沉睡過去的時候還在想的事情,在很長一段時間,很難完成。
第二天一早,譚琰照理去辰風炎的房間找他,卻在門口的時候,心頭驟然劃過一絲不安,就連推門的動作都變得遲疑起來。
她記得,在她將六皇子放在辰風炎這裡自己去送信的時候,還留了兩個暗衛在附近監視。
爲什麼……加起來總共有四個人,她卻只能感覺到三個人的氣息?而且兩個昏迷,一個氣息微弱。
譚琰閃身到走廊拐角的陰影中,果不其然看見自己佈置的兩個暗衛被人以及其精妙的手法用銀針控制了穴道,整個人僵化如同死屍。
譚琰不敢貿然動手,通過暗道裡的鈴聲,快速召喚來他們暗衛之中的醫者,就轉身進了辰風炎的房間。
環視一週之後,譚琰皺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六皇子不見了。
而真正讓她詫異的,是一向以精明高深的形象示人的辰風炎,此時正躺在牀上,面色慘白,呼吸灼熱。
他甚至虛弱到了就連譚琰進門都沒有力氣起身查看的地步。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眼前難得脆弱的男人,譚琰心中有一種酸脹的感覺蔓延開來,那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等到她走到
牀頭,辰風炎已經模糊的視線才勉強看清眼前人,他蠕動了下乾裂的嘴脣,嘶聲想要說些什麼。
譚琰皺眉彎下腰去,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這時,辰風炎的房門被踹開了。
廉成歷鐵青着臉出現在門口,晨光細微中,那張剛正不阿的臉,竟然顯出絲絲猙獰。
他的身後還跟着兩三個將領,身上的鐵甲已經沾染了不少猩紅。看得人觸目驚心。
“將軍,照國突襲,士兵們就要守不住了!”
譚琰眼色一暗,飛快想到那封送出去的信件,按住想要起身的辰風炎,沉聲道:“啓動第二方案。我來指揮。”
在到達軍營的時候,譚琰隱隱有預感軍營中存在着照國埋藏很深的細作。以防萬一,在辰風炎指定作戰策略的時候,她要求辰風炎再多做一套。
第二套方案,就是在第一套士兵常規訓練和陣法被敵方得知之後,緊急啓動的備案。
關於這一套方案,東國的士兵沒有經受過相關訓練,真正上場難免生疏。只是這樣的方案改變,對於照國的影響卻更爲致命。
在對方以爲摸透了對手的弱點穩操勝券的時候,東國卻能用一種完全不同的戰術對應。
此乃攻心之術。
卻不想,廉成歷看着她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雙眼血紅:“你終於露出狼子野心了!”
譚琰瞳孔微微緊縮,她還來不及解釋什麼,就見廉成歷一揮手,身後幾個將軍齊齊上前壓制住她,手勁大得幾乎要讓她胳膊脫臼。
譚琰原本就糟糕的臉色更加難看,張口就要呵斥,卻看見辰風炎支起了身子,對她搖了搖頭。
譚琰眉頭緊皺,卻在下一刻放棄了掙扎,昂起頭,眼神冷肅:“這一戰,東國不能輸。”
此時辰風炎已經起身換衣服,聽見這句話,微微挑起嘴角,即使眼前依舊是一陣金星亂冒,淡定的面容卻沒有絲毫改變。
這個男人,不管在多麼糟糕的情況下,依舊能成爲全軍的信仰和力量。
出門之後,譚琰被壓着往地牢,剛好和辰風炎前往前線的方向相反,因此從她這個角度往回看,剛好能看見辰風炎面上因爲發熱而顯出的紅暈。
不明原因的發熱讓這個淡漠的男人多了些難言的旖旎意味,譚琰忽然很想,不顧一切地和辰風炎並肩上戰場。
但是肩膀上驟然加劇的力量讓她瞬間回過神來:“戰爭在即,兩位將軍竟然大材小用到來押送在下,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一個虯髯將軍冷哼一聲:“你勾結照國,通敵叛國,還想謀害將軍,要不是——”
“和他多說什麼?”另一個身材稍微清瘦一點的將軍打斷他,用力推了譚琰一把,兩人就門頭往地牢趕去。
沒有文書、沒有問詢,就這麼草草地被關在地牢裡。譚琰雖然不反抗,但眉眼間已經顯出了暴戾。
直到地牢的鐵門關上,獄卒快速離開,她纔開始在腦中推演今天一早的混亂。
先是暗衛被銀針控制,處於強制性、無法僞裝的昏迷狀態,然後再是六皇子失蹤,辰風炎發熱,再接着就是照國突襲,廉成歷把自己當成是叛徒內奸……
等等,剛剛那虯髯將軍說了句“要不是——”
要不是什麼?要不是有人這麼告訴廉成歷?不然爲什麼,她是由辰風炎親自推薦的,理應被劃爲辰風炎自己人的陣營,現在缺成了這個陣營針對的對象?
剛剛辰風炎搖頭是什麼意思?
他在暗示自己不要反抗。爲什麼?是因爲他知道那個暗算自己的人是誰,現在不好動手,還是……辰風炎也在懷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