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過七天,日本兵會來鬼山換崗。一次來六十一人,分兩隊。前山二十人,深山四十一人。其中一人是隊長。
他們全副武裝,揹着七天的糧食和充足的彈藥。來前山的偵察兵會在前一山等候歸來的戰友,來深山的偵察兵會在第二條河溝等候歸來的戰友。因爲歸來的戰友時間不統一,所以每次的換崗會進行到傍晚。傍晚一到,戰友沒歸就被認定死亡。
早晨七點,風平雪靜。
第二條河溝的冰面上坐着三十六個偵察兵,他們圍成圓圈,肩挨着肩,盤着雙腿,抽菸喝酒,都樂呵呵的看着和田隊長在跳家鄉舞。四個偵察兵在河溝兩邊放哨,他們的嘴裡叼着菸捲,都瞅着和田隊長。
和田隊長是個肥頭小耳的中年人,肚皮鼓的就快挨住了下巴。任憑寒冷再厲,都無法凍透他油膩膩的皮囊。他的兩個臉蛋上塗着腥紅的油彩,就像日本旗上的紅圈。他赤着上身,頭上戴着白色的鉢卷。他圍着冰面上一個二尺長的白布包,像個日本藝伎的手舞足蹈。
他的舞蹈惹來士兵們的陣陣大笑和喝彩,就在士兵們樂不思蜀的鼓掌中,突然看見和田隊長像老鷹展翅般的展開了雙臂,這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和田隊長凶神惡煞的瞪着冰面上的白布包,他用中文大喝:“你滴什麼滴乾活?我是你祖宗。哈哈哈…”他仰起頭對着天空大笑,士兵們跟着大笑了起來。
和田隊長停止了笑聲,對着士兵們勾着雙手,他神秘兮兮的笑道:“來來。”
士兵們不知道白布包裡包着什麼,他們很好奇的靠了過來。
和田隊長坐了下來,嘴裡哼着曲子,雙手慢慢的解開了白布包。
包裡是一個被煮熟了的嬰兒,已經被天氣凍硬了。十幾個士兵背過身,忍不住的嘔吐了起來。他們越是嘔吐越惹的其餘的士兵開心大笑,在笑聲中四個放哨的士兵圍了過來。他們看着和田隊長舉起了嬰兒,看着和田隊長一口咬下了嬰兒的一隻手。
他們有的呆,有的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不可思議的搖頭。有的認爲人肉很倒胃口,有的認爲人吃了會得病。
“一人一口,大大的好吃。”和田隊長一邊喊道,一邊嘴裡津津有味的吃着,還流出了口水。
士兵們必須服從命令。
三個偵察兵從山腳下的樹林裡走了過來,走在前的偵察兵嘴裡叼着一支菸。
一個放哨的偵察兵站在河溝邊的雪地上,他看見三十米外走來了三個戰友。他轉過身看去河溝裡的和田隊長,說:“報告隊長,有三個戰友歸來了。”
和田隊長不以爲然的,望了一眼歸來的三個士兵。他喝着酒壺裡的酒,又觀看着士兵們輪流的吃嬰兒。那十幾個嘔吐了的士兵必須吃一口嬰兒肉,否則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一個士兵從嬰兒的身上咬下了一塊肉,他愁眉苦臉的吐了出來。他趕緊背過身,嘴裡呼啦啦的嘔吐了起來。
和田隊長大笑的說:“你個懦夫。”
士兵們大聲的嘲笑着那個嘔吐的戰友,就連放哨的四個士兵都在大聲嘲笑。而他們必須親眼目睹那個嘔吐的戰友重新吃下嬰兒肉,這對他們來說是團結的象徵。
槍聲忽然打響了,旋即響起了慘叫聲。。。
歸來的一個偵察兵用駁殼槍射殺了河溝這邊的兩個鬼子,另一個偵察兵手持兩把駁殼槍射殺了河溝那邊的兩個鬼子,第三個偵察兵對着河溝裡的鬼子打響了衝鋒槍。他們的真身是朱二黑,趙水仙,龍琥珀。他們槍槍爆頭,恨煞了這羣沒有人性的畜生。
鬼子死一個,百姓好一個。
牛漢摸透了鬼子的換崗規律,從深山返來的鬼子最早的時間是在上午九點鐘到達第二條河溝換崗。其中有兩個小時,他們來幹掉進山的鬼子和佈置戰場。
他們很快的幹掉了四十一個鬼子,鮮血也在很快的染紅河溝。
趙水仙興高采烈的說:“特派員料事如神啊!俺服他一次。”
朱二黑跑來了河溝,趕緊檢查鬼子的鼻息。他忽見琥珀跪了下來,他心急的說:“你弄甚了,抓緊佈置戰場。”
琥珀的雙手抱起了那個殘缺的嬰兒,她心痛的哭道:“是個可憐的小娃。”
趙水仙走來一瞧,怕的大聲叫:“哎呀!老天爺。”她背過身嘔吐了起來,雙眼裡的淚水就像她雙槍裡的子彈猛往出噴。
“哎……”朱二黑心涼的嘆着氣,眼眶裡轉動着韌性的淚水。
琥珀抱着嬰兒跑去了河邊,她要把嬰兒埋葬了。
朱二黑把一個鬼子扶的坐了起來,他用鬼子的步槍頂住了鬼子的前身。他瞪着這個鬼子的死相,他認真的罵道:“小蛋泡子,你是娘生的不。敢來中國打家劫舍,俺看你屎吃多了。”
“少囉嗦,佈置戰場。”趙水仙命令完朱二黑,她看去河溝邊的琥珀,她認爲琥珀太善良了,她對朱二黑笑道:“你真是個慫蛋,連媳婦都看不住。”
朱二黑吃驚的說:“大小姐咋知道的?”
“特派員早對俺說了,你球大個人命挺好。放心吧,俺和姐姐會幫你。”於情於理,朱二黑是趙水仙最信任的人。
朱二黑笑嘿嘿的說:“看相的說俺是大富大貴的命,這不靈都不行。”
他得意了起來,神清氣爽啊!
趙水仙笑眯眯的說:“還真是,弟弟英明,媳婦襲人,俺服你。”
朱二黑壯了個天大的膽子,他對趙水仙說:“俺弟相中大小姐了,大小姐就嫁給俺弟吧。俺給你當牛做馬,求你了大小姐。”
趙水仙氣憤的說:“別說了,琥珀回來了。”
朱二黑趕緊低下頭,心裡責怪自己大言不慚。在他心裡趙水仙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吃飯用的是金碗玉蝶。這樣的女人又金貴又罕見,能夠娶到她的人也金貴也罕見。可是,牛漢數一數二啊!
趙水仙一想起牛漢親她的那事就氣的她七竅生煙,可是她現在只能忍着。
他們把鬼子扶的全坐了起來,他們用鬼子的揹包和槍支頂住了鬼子的前身。從外看上去,鬼子們圍坐在一起。
朱二黑和龍琥珀留在了河溝邊,他們假裝在放哨。趙水仙趕來了山腳下的林子裡,她要攔殺鬼子。她把自己埋在雪地裡,眼前放着三支狙擊步槍,一支衝鋒槍和十顆手雷。她的手裡有一支狙擊步槍,她從瞄準鏡裡觀察見林子裡來了四個鬼子。
朱二黑想讓琥珀喜歡他,可他不懂怎麼討好女人。他認爲金七七總是打牛漢的臉,可到了生死關頭金七七是那麼的喜歡牛漢。
“你打俺吧,使勁打。”他看見琥珀背過了身,他鬱悶的撓着額頭苦笑。
琥珀嗆道:“別沒完沒了,俺沒吃瘋。”
朱二黑認爲看女人的臉色太丟臉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繞來了琥珀身前,生氣的說:“俺真的是朱富倉,你咋個才相信。”
琥珀認真的說:“俺早說了,俺要表哥親口對俺說。你是朱富倉,俺絕對跟你。你不是,俺就殺了你。”
朱二黑喝道:“一言爲定。”
“駟馬難追。”琥珀白了一眼,她轉過身望去了對面的雪山。她心裡惦記着牛漢的傷勢,她不怎麼信任金七七會照顧好牛漢。
“來了。”她看見四個鬼子走來了。
朱二黑急忙轉過身,手忙腳亂的戴上了白口罩。
琥珀看着朱二黑那個笨樣,她生氣的說:“來時漢子哥囑咐俺們了,要鎮定。”
朱二黑惱了:“俺弟是你的小叔子,別一口一個漢子哥。你別想破壞俺們兄弟的情義,小心俺斃了你。”
眼看四個鬼子越來越近,琥珀沒有搭理朱二黑。如果她較真,以朱二黑的脾氣一定會更較真。
四個鬼子連夜趕來換崗,身心疲憊不堪。他們看見河溝裡坐着戰友們,他們沒發覺這是個陷阱。在他們距離兩個哨兵五米的時候,他們忽見兩個哨兵端起了槍。
在朱二黑和龍琥珀射殺鬼子的時候,趙水仙用瞄準鏡觀察着林子裡。如果鬼子發現了槍聲,她會及時的射殺鬼子。這種現象幾乎不會發生。牛漢瞭解鬼子是從不同的雪山返來,所以鬼子返來的時間一定不同。他安排趙水仙在林子裡狙擊鬼子,是爲了以防萬一。
他們從早晨伏擊到傍晚,一共幹掉了八十一個鬼子。他們按照牛漢的命令把死去的鬼子全埋了,這樣做是爲了迷惑鬼子的眼睛。
金七七清點完戰利品,走來牀前對牛漢說:“報告特派員,繳獲了五十支狙擊步槍,十支信號彈手槍,三十支衝鋒槍,一把勃朗寧M1911式手槍,二十個炸藥包,三百五十二顆手雷,兩百顆地雷,四十顆信號彈,一萬兩千八百發子彈,八把軍鏟,一千一百個大洋,以及大量的食物和八十一套棉衣,武裝帶,大頭鞋;還有一些值錢的首飾。還有一塊福壽膏,就是鴉片。二黑哥說有用,請你指示。”
“批准。”牛漢笑道:“革命尚未成功,戰士繼續努力。”
“我保管首飾,怎麼樣啊!”
“批准。”
“是。”金七七開心的敬上了軍禮,她眉飛色舞的對着牛漢笑了笑。
牛漢看見趙水仙走了過來,他佯裝嚴肅的對金七七說:“抓緊把槍支彈藥轉移到山後的山洞裡,還有部分食物和棉衣。”
金七七笑道:“我認爲這裡很安全。”
牛漢嚴肅的說:“我們要留條後路。”
“是,公牛。”金七七笑道。
趙水仙笑道:“特派員,這把銀梳子俺要了,俺要梳頭。”
“不行,這是人民的東西,革命的資本,拿來。”金七七搶過了趙水仙手裡的銀梳子,嚴厲的說:“這是偉大的革命,你要遵守紀律。你現在不是大小姐,你是人民的戰士。”
趙水仙歪着頭,又不服氣又委屈的說:“那俺咋梳頭啊!革命總要讓俺梳頭吧!”
金七七是個大財迷,到手的寶貝那是死活都不出手。她不能做的太絕,她笑道:“你梳頭的時候對姐打報告,姐就把梳子給你。”
趙水仙大叫:“梳頭還要打報告啊!”
金七七更大聲的叫:“這就是紀律。”
趙水仙惱忽忽的不說話,眼睛霸氣的盯着金七七的臉。她聽孃親說過紀律,可沒想到紀律不講情面。
牛漢和顏悅色的笑道:“紀律面前人人平等,金七七用梳子也要和我打報告。”
金七七接道:“就是呀,沒有紀律就沒有隊伍。好啦,我們不要打擾特派員休息了。我們去喝酒吃肉,好好的慶祝一下。然後,把戰利品轉移到山後的山洞。”
趙水仙無奈的笑道:“紀律太欺負人了,真不知道俺娘當時是咋想的。”
牛漢笑道:“因爲我們絕不做孬種。”
“是,特派員。”趙水仙開心一笑,走向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