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漢從上掉了下來,掉在了一座土崖頂。接着金七七掉了下來,她掉在了牛漢的背上。他們身穿紅色的情侶睡衣,都光着腳丫。
金七七昏厥了,右手裡還抓着包刀的紅布。
牛漢微微的搖了搖昏重的頭,他擡了擡頭又低了下去。他的臉緊貼着寒冷的雪地,他漸漸的有了意識。
他感覺身體正被刺骨的冰冷折磨着,這種冰冷像似會生長。他感覺全身的冰冷越來越勁大,彷彿要把他擠爛壓碎。他回想着那片亮閃閃的金光,心裡說:“怎麼這麼冷,好奇怪。”
他想擡起頭,連着三次都沒能成功。他聽見了槍聲,他感覺那是兩兵交戰的槍聲。他曾在部隊服役,對槍聲特別敏感。
土崖後衝出了一百八十個日本兵,把趕來的游擊隊打了個措手不及。
五十多個游擊隊員被撂倒了十多個,他們充滿仇恨的軀體倒在了寒冷的雪地裡。雖然他們的名字不被後人熟知,但是他們的熱血映紅了這片屬於中國人的雪地。
又一個游擊隊員中槍了,他大叫:“兄弟們,來世打鬼子。”
他的大叫聲就像剛出籠的大饅頭,帶給了兄弟們作戰的力量。槍聲更加激烈了,射出的每一顆子彈都是憤怒無比的衝向了鬼子。
噼噼啪啪的槍聲,槍火像夜裡的眼睛不停的閃爍。猛地殺出了一雙猙獰的火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游擊隊員。那是鬼子的兩挺輕機槍,噠噠噠噠的一陣狂掃。
三十幾個游擊隊員爬在寒冷的雪地裡向着鬼子開火,他們的步槍比起日本兵的武器差勁了太多,身體素質更比不上飽餐肥肉的日本兵。
他們的步槍要打一槍上一顆子彈,這上子彈的功夫就有可能被鬼子的輕機槍擊中。但是,爲了抗日,哪怕是堵槍子,他們絕不含糊。
“司令,樓子溝也被鬼子掃蕩了。”海子一邊打着駁殼槍,一邊哭道:“錢櫃大哥死了,俺也不活了。”
重情義的人說出的話總是那麼的“鐵”,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多聽他說一句。
趙百康打着駁殼槍,一槍命中一個正欲投來手雷的鬼子。他忽見海子要往上衝,他急緊的拉住了海子的手臂,對海子喝道:“你給老子機靈點,別娘們唧唧。”
海子不敢吭聲,一雙陷下去的眼睛不停的往下掉淚彈子。他淚流滿面的咬了咬嘴脣,只能把心裡的焦急化作精準的力量;啪啪兩槍,又幹掉了兩個鬼子。
趙百康四十四歲,滿臉的大鬍子。他個頭很高,身體很壯。他原是閻錫山的部下,是個營長。兩年前,日本兵殺了他的雙親,滅了他的家族,他和鬼子有血海深仇。
眼下鬼子步步逼近,只能撤退了。
趙百康打着駁殼槍說:“撤去鬼山,俺有辦法。”
“是。”海子對身後的戰友傳令:“快撤去鬼山。”
七個游擊隊員同時扔出了手榴彈,炸起了一片紅色的硝煙,炸飛了十幾個日本兵,也把高木中佐炸的摔倒在地。
“啊!太君,摔疼了吧!”包稀泥趕緊扶起了高木,他就像扶起一尊神。
“混蛋。”高木怒喝的打了包稀泥兩個耳光,這響聲不次於槍聲。高木揪住了包稀泥胸前的棉襖,喝道:“趙百康怎麼會有手榴彈?”
包稀泥面對這張吃人不吐骨頭的臉,他害怕到了極點。他幻想自己能夠變成神仙,化作一股煙飛上九十九重天。可是面對強大的日本人,他只能搖尾乞憐。雖然他不甘心做個“狗腿”,但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能夠活下去就是有兩把刷子的能人。
包稀泥就像只溫順的狗,他不停的搖晃着合併的雙手說:“太君饒命啊!這個惡(我)也不知道啊!錢櫃對惡(我)說他偷走了趙百康的手榴彈,看來他沒偷乾淨。”
“哼!”高木這麼一哼,把包稀泥嚇的跌倒在地。
包稀泥發現自己尿了褲子,他羞臉羞襠的爬了起來。在他心裡日本人是玉皇大帝,尤其滿口中國話的高木更是玉皇大帝的老子。其實他不懂人能夠學習不同的語言,他認爲一張嘴只能說一種語言。
“趙百康害我在黑田將軍面前顏面掃地,我一定要吃了他的心。”高木咬牙切齒的看見警衛兵來報:“報告中佐,游擊隊逃向了鬼山。”
高木怒火沖沖的臉一下子變的笑容可掬,他轉過身望去遠處的黑山影,心情大好的說:“這樣比把他大卸八塊更痛快。”
包稀泥舉來大拇指,笑道:“太君,高明啊!”
高木轉過身對警衛兵令道:“把八路趕進鬼山。”
“是。”警衛兵轉過身大聲令道:“把八路趕進鬼山。”
包稀泥卑躬屈膝的說:“太君,卑職把趙百康的媳婦押回了營部,她很俊呢!”
別看高木的個頭不高,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色*魔。中國姑娘不知道被他糟蹋了多少,他連十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
包稀泥的話讓他精神抖擻的笑了笑,他彷彿已經把趙百康的媳婦壓在了身下。他微微一皺眉頭,那雙狡猾的眼睛盯着包稀泥說:“他的女兒和小姨子呢?”
“你狗日的不得好死。”包稀泥只敢在心裡罵,臉上嘆氣的說:“她們自殺了,可惜了。”
高木有點失望的點了點頭,因爲趙百康的女兒和小姨子是美人。他看見一個僞軍牽來了一匹大馬和一匹毛驢,這一馬一驢像極了高木和包稀泥的身份地位。
高木滿臉陰氣逼人的說:“我們去送趙百康一程。”
包稀泥幸災樂禍的笑道:“是,太君。”
高木跳上了大馬的馬鞍,包稀泥爬上了毛驢的馬鞍。
高木滿臉嘲笑的看了看包稀泥上驢的笨樣,他揚鞭起馬:“駕!”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牛漢心慌慌的想着,他窺着崖下的日本兵跑着離開了。
說實話,別看他當過兵,真遇到了鬼子,嚇的他心都冰了。
“七七,七七…”
在這凍死牛的大雪夜,牛漢把昏厥的金七七抱在了懷裡。
鬼子如何對待中國女人,全世界都知道。 牛漢害怕那個慘劇發生在金七七的身上,從而對鬼子的仇恨大到一片天。但是寡不敵衆,一拼必死。他了解自己的戰鬥力,他赤手空拳不一定能打死一個鬼子。
他連着叫了十幾聲,金七七都沒有醒來。
是個男人就有英雄救美的心,可遇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處境就說不準了。
不遠處不停的傳來槍聲,這可怎麼辦啊???
牛漢頂着大雪望去了夜空,他小聲哭訴:“老天爺啊!你放我們回家吧,我保證聽爸媽的話。”
猛地傳來了手雷的爆炸聲,就像惡鬼衝來了那般恐怖。嚇的牛漢身體一抖,趕緊望去了四周。
四周白茫茫一片,大雪彷彿永無止盡。遠處連綿起伏的黑山影就像監獄的圍牆,更像魔鬼的身軀。牛漢在東北當兵,瞭解這樣的天氣能把牛凍死。
牛漢望見北邊有個黑色的小村莊,離的很近。
“七七,七七。”他的大拇指掐住了金七七的人中穴,他涕淚皆飛的叫:“你快點醒來。”
牛漢一咬牙,大拇指狠狠的掐了下去。
金七七帶着一陣痛的睜開了眼睛,她漸漸的看清了牛漢驚恐的臉。也看清了滿天的大雪落在了牛漢的頭上,她有氣無力的說:“怎麼在外面啊!”
“我們被金刀搞來了這裡,我看見日本鬼子了。”
金七七的心像被一個爪子揪住了,她驚愕的注視着牛漢冒着白氣的嘴巴。
牛漢掉着眼淚,心急的說:“我們快離開這裡。”
牛漢掉下來的淚水都打在了金七七的臉上,她難以置信的說:“我是做夢吧!我們在客房裡吧。”
“真的有鬼子,你仔細看看。”在這寒荒的地帶顯得牛漢的話很淒涼,也讓人很迷信。
金七七側來臉,瞧見四周是白茫茫一片。她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頭皮一瞬間麻了。她急忙看去牛漢的臉,心急的正欲開口。
忽然傳來了爆炸聲,他們都有被炸空了的感受。
人一空,就像死了。
金七七隨着傳來的爆炸聲,腦海裡響起了轟隆隆的響聲。她眼睜睜的看見不遠處亮起了一片火光,她睜着眼睛的嚇昏了。
牛漢看着那片爆炸的火光消失了,他突感身後衝來了日本鬼子。他膽戰心驚的朝後望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座孤崖上。他大驚失色的失了神,心想孤崖太惹鬼子注意了。
又傳來了槍聲,驚醒了失神的牛漢。他一邊用冰冷的左手擦去冰臉上的冰淚,一邊用冰冷的右手扭正了金七七的冰臉。他瞧見金七七大睜着眼睛,他以爲金七七醒着。
“我們趕緊離開這裡,不然會凍死。”他看見金七七沒有動靜,他心急的叫:“喂喂。。。你別嚇我啊!”
在這種佈滿了恐怖的地方,他怎麼都記着一個“死”字。他用手搖了搖金七七的臉,他看見金七七的嘴裡冒出了白氣。
金七七突然放聲大哭,她的哭聲傳了好遠好遠,被正在趕回的包稀泥聽見了。
包稀泥騎在驢背上,他非常納悶的掏了掏耳朵。他望了一眼側面的那座孤崖,對騎在大馬背上的高木說:“太君,卑職好像聽見了哭聲。”
“我也聽見了,是矮崖方向。”高木勒住馬繮,大聲令道:“全速前進向矮崖。”
兩列日本兵掉轉方向跑了起來,有五十人。其餘的一百多個日本兵把游擊隊趕向了鬼山。他們是尖刀大隊(營)的突擊中隊(連),直屬黑田師團(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