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堪比平地驚雷的吼聲,炸響在訓練場。
跑道上的方隊被迫停了下來。
前後左右全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有的甚至因爲嗓子發乾咳嗽起來。
“給我回來!”教官又吼了一聲。
陸姝雅心裡發憷,發號施令,“全體都有,向後轉!”
所有人向後轉,堅硬的軍靴踢踏水泥地的聲音整齊劃一。
在陸姝雅的帶領下,方隊回到了教官跟前。
他們擡起頭顱,迎着最熱辣的陽光,看着正前方的教官,嚴安嚴教官。
人如其姓,軍校裡出了名的嚴厲。
真正論起來,梟鷹軍校裡每個教官都很嚴厲,不像學校裡,有嚴師,也有采取溫和政策的教師。在這裡,一切都按規矩、命令辦事。
只是這嚴厲,也分檔次。
陸天望總教官是最高檔次,嚴安排第二。
還有一點,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教官的父母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們的孩子以後會成爲軍中一員,取的名字非常正能量。
比如,左鬆,徐建國,鄭巖頌,嚴安,陸天望……
以上這些,一個比一個嚴厲。
衆人在看向嚴安的同時,也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側的宮邪。
除了先前那個帶領宮小白他們來訓練場的新兵,其他人都不認識他。
他們不認識他,陸姝雅卻認識。
宮邪,號稱全能軍神的人物。她爸爸陸天奇是司令,跟她說過宮邪會來梟鷹軍校擔任教官兩個月,從中挑選拔尖的人才編入尖刀戰隊。
這是她進入尖刀戰隊唯一的機會。
“誰讓你們私自訓練?!”嚴安上前一步走,雙手貼緊褲縫,目光掃視在場的一衆人。
陸姝雅抿脣出列,“報告教官,是我。”
嚴安厲聲問,“我臨走之前說的什麼?重複一遍。”
嚴安很瘦,臉上的顴骨高高的,臉部表情繃緊時,顯得特別嚇人。
“所有人原地待命,沒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動。”陸姝雅重複他之前的話。
“很好,還記得我的命令。”嚴安點點頭,“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這句話在你們進梟鷹的第一天我就強調過不止十遍。明知故犯,01號陸姝雅,五千米負重二十公斤跑,準備!”
陸姝雅愣了一瞬,立刻蹲下,給左右小腿各綁上十公斤的沙袋,提步就繞着跑道跑起來。
速度與剛纔一樣快,好像在賭氣。
嚴安看了眼陸姝雅的背影,這個女孩二十一歲,是這一批新兵中資歷最好的,他也一直對她寄予厚望,沒想到犯這種低級錯誤,實在叫人失望。
姚琪幸災樂禍地撇了下嘴角。
活該,爲了整人,連本職都忘了。
宮小白眯着眼睛看跑道上飛速移動的人影,負重二十公斤,還是在跑了三千米的前提下,能跑出這樣的速度,讓人佩服。
在家訓練時,宮邪最多讓她負重十五公斤,並且不要求速度,只訓練耐力。
說實話,她達不到陸組長的速度。
或許是她猜錯了,陸組長不一定是毫無實力的空降兵。
她剛纔的表現也不一定是“惱羞成怒”,還有一種可能是被人冤枉的憤怒。
嚴安不再看陸姝雅,向右轉,面朝身側的男人,“宮爺,請指示。”
“先訓練。”宮邪看着最後一排三個格格不入的白蘿蔔,“我帶他們去食堂。”
嚴安微微一愣,便明白了。
他們來的時候剛過午飯時間,沒來得及吃午飯。每天的訓練都非常消耗體能,在不補充能量的情況下,下午的訓練根本熬不過去。
宮邪踏着標準的步伐,走到後面,“你們三個,跟我來。”
三人轉過身,跟在宮邪的身後,由他帶領着離開訓練場。
他們走後,嚴安面朝衆人,“立正!”
全體新兵身上的疲倦和懶散頓時消失,立正站軍姿。
“說兩件事,剛纔那位軍官,宮邪,宮首長,關於他的事蹟和軍功,我不詳說你們心裡也該清楚。接下來兩個月,所有的課程都由他帶領,你們應該感到無比榮幸。他手底下帶出來的兵,至今還沒有一個不成氣候的。舉個耳熟能詳的例子,帝京的項聰項局長,當年就是他手下的兵。”
他們不敢大聲驚歎表示自己的震驚,但那一雙雙瞪大的眼睛,足以表明。
嚴安的聲音更嘹亮,“第二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此次前來擔任教官兩個月,爲的是挑選八名各項成績最出色的新兵編入尖刀戰隊。”
頓了片刻,他說,“不用懷疑,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尖刀戰隊,是你們夢寐以求的尖刀戰隊!”
嚴安的聲音傳遍了訓練場的每個角落,跑道上的陸姝雅自然聽見了。
她勾起了脣角,望着前面的路,加快了速度。
她爸沒說錯,宮邪果然是來挑人的。
他們這批新兵總共42人,加上今天新來的三個傢伙,一共是45個人。45個人裡挑出八個人,必定有她一個位置!
——
下午的訓練已經開始,各條道上都沒閒逛的人,靜悄悄,隱約聽見不遠處的口哨聲。
宮小白走在宮邪左手邊,姚琪和莫揚跟在兩人身後。
宮小白仰臉看着身邊的男人。
太嚴肅了。
眉峰冷凝着,好像藏了兩座冰山,狹長的鳳眸沒有半分柔色,薄脣抿成了毫無弧度的直線。整張臉彷彿戴上了一層面具。
“你怎麼不說話啊?”宮小白戳戳他垂在身側的手背,聲音小小的。
宮邪垂眸看着她,“說什麼?”
小女孩換上了跟他身上一模一樣的作訓服,迷彩帽蓋在頭頂,幾縷髮絲從帽檐下探出來,汗溼了,黏在臉上,臉也是紅的。
“隨便說點什麼啊?”
宮邪想了想,問,“剛纔發生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宮小白見他肯說話了,忙靠近一點,拉着他的手,“陸組長她可能有點誤會,然後想看看我們的實力,讓我們跑五千米。纔剛完三千米,你和那個教官就過來了。”
她不愛跟人告狀,尤其眼前這人現在不單單是自己的男人,還有一重別的身份——高級指揮官。所以,她在用辭方面儘量平和一些。
姚琪叉腰,什麼叫想看看他們的實力啊,明明就是看他們不順眼想整人。
宮邪沒說別的,伸手將她的帽檐往上擡了擡,“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跑五千米嗎?”宮小白傲嬌地說,“還行啊,在家也不是沒跑過,我一點問題都沒有。”
雖然陸組長帶隊時確實跑得非常快,但也沒到達讓她完全跟不上速度的地步。
姚琪望了望天空,推了下莫揚的手肘,“誒,宮小白在家受過特殊訓練?”聽她的話,五千米快速跑對她來講小菜一碟。
莫揚點頭,“爺是對她進行過專項訓練,體能當然是首要,其他方面也訓練過,比如射擊,組裝槍支,各種拳法,還有一些別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姚琪一巴掌拍在額頭上,感覺自己要完,輸在了起跑線上。
宮邪居然提前給宮小白開小竈。
她斜睨着莫揚小白臉,挑了挑眉,哼哼道,“你不會也偷學了吧。”
莫揚耳根紅了,撓了撓頭,十分不好意思地說,“我旁觀過,腦子沒宮小白好使,學了點皮毛。”
宮爺在家主要還是訓練宮小白,只要她學會了,他就不會再教第二遍,他這豬腦子沒有宮小白的靈活,很多東西到現在還一知半解。
“那我心理還能平衡點。”姚琪說。
軍校的食堂有嚴格的開放時間,過了時間點一律不放飯。
今天是特殊情況,陸天望提前讓食堂備了飯菜。
見幾人從外面進來,廚房大師傅端着菜放在其中一個餐桌上,又給他們每人盛了一大盤子白米飯加一個大饅頭。
餓了一上午,又跑了三千米,坐下來的三個人像餓鬼投胎,低着頭扒飯。
宮邪一邊吃一邊給宮小白挾菜,“快點吃,別耽誤了下午的訓練。”
“唔。”宮小白吞下一口白米飯,吃下他給她挾的菜,“我們下午的訓練是你帶領嗎?”
“嗯。”宮邪就着菜咬下一口饅頭,“接下來兩個月都是我。”
宮小白傻笑,“那敢情好。”
宮邪微微停頓,看着她緩慢地說,“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嚴厲。”
“咳咳咳咳。”姚琪恰恰嚥下一口白饅頭,聞言噎得劇烈咳嗽。
莫揚看了她一眼,擡手給她捶後背,“行不行啊?”
姚琪連忙端起碗裡的湯,猛地灌下幾大口,“沒、沒事。”
如果說,剛纔那個教官讓陸組長負重五千米跑,她感到幸災樂禍,那麼宮邪口中的“會比任何一個人都嚴厲”,簡直讓她樂極生悲。
宮邪冷冷地覷她,“如果覺得不能忍受,無法辦到,接受無能,即刻可以退出。每年都有吃不了苦中途退縮的人,不差你一個,也別覺得丟臉。”
姚琪吞下嘴裡的湯,“報告教官,我能行!”
一想到下午的高強度訓練,三人不說話了,埋頭繼續吃,想着吃飽點能抗壓。
七分鐘後,宮邪停了筷,看向對面的宮小白,把碗裡的湯往她那邊推了推,“別光顧着吃飯,喝點湯。”
姚琪餘光乜了眼,心想宮爺狠起來跟閻羅王一樣,溫柔起來又讓人如沐春風。
就剛剛,他說話的神情和聲音,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溫潤儒雅的男人。
宮小白吃完了盤子裡最後幾口飯,才端起碗,喝光了小半碗紫菜蛋花湯,“啊,吃飽了。”
“走吧。”宮邪起身拿了板凳上的帽子,蓋在她腦袋上。
莫揚也吃完了,起身戴好了帽子。
姚琪拿着沒啃完的小半塊饅頭全塞進嘴裡,抓了帽子追上去。
以爲宮邪會直接帶領他們到訓練場,一擡眸,卻看見了廁所的標誌。
男人一臉嚴肅地說,“下午只有一次中途休息時間,十分鐘。”
姚琪趕緊拉着宮小白進了女廁所。
裡面沒人,她終於不能憋着本性,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小白,你有沒有跟宮爺打聽過我們的課程?我好提前做準備。”
“沒有。”宮小白很快上完廁所,洗了手,“我好了,先出去了。”
“誒誒誒,你別走啊,陪我說會兒話。”
“纔不要。”
宮小白跑了出去,看見宮邪站在拐角處的牆根抽菸。
他看起來很開心,雖然板着一張臉,可全身上下都是一種極爲輕鬆的姿態。雄鷹放開了之前一直收攏的翅膀,筋骨都舒展開了。
她揚起脣角,突然撲進他懷裡,宮邪被她撞得往後一小步,緊貼牆壁。
宮小白一踮腳親住了他的脣。
宮邪扔了手裡的煙,撫在她的腦後,轉個身,將她壓在牆壁上,拿回主動權,用力地吻着她,濡潤的脣舌互相糾纏。
耳邊響起腳步聲,他鬆開了她,與她並排而立,面色平靜,呼吸平穩,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莫揚從廁所裡走了出來,愣愣地看着他們,倒也沒看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