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商隊行走的依然是十幾天來所走的莽林,重重林木包圍下,眼光所及的除了樹木藤蘿,便是地面的爛葉雜草,偶爾可見的受驚閃避的鳥獸便是這裡惟一生動的事物。濃密的樹陰令所有景物都呈現出曖昧的暗色調,更顯得路途單調。對於這樣雷同的景象,便是最沒見過世面的蘿紗、埃夏也早已看膩了,所有人都只是低頭默默趕路,偌大的林子中只聽見混雜着鳥獸鳴叫的沙沙腳步聲。
“阿嚏!”
“乞嗤!”
在下級傭兵隊列和上級傭兵隊伍中同時響起了兩聲噴嚏聲,一下子打破了這安靜的氛圍。
“怎麼好端端地一早起來就感冒了?”和艾裡一起走的德魯馬探問道。比爾也關切地看着他。
“大概被子沒蓋好吧。”不想讓他們想太多,艾裡吸着鼻涕敷衍道。
“還真巧,跟那位青葉同時感冒啊。”
“本來就是同時着涼的啊……”艾裡嘀嘀咕咕着。
昨晚這兩人同時遭蘿紗魔法蹂躪,同時感冒也很正常。沒聽清艾裡的話,比爾說道:“一定是走了這些天,太累了吧?不過再沒多遠就到我說過的那條秘徑了,應該很快就可以結束旅途了。”擡手指向前方,“你們看,已經看得見索美維峰了。”
隨着隊伍的行進,頭頂上層層的綠陰漸漸變得稀疏,前方的枝葉空隙間顯現的,不再是天空的顏色而是山巒的黛青色。一座巨大的山峰逐漸展現在他們眼前,如筆一般突兀地直插入雲霄,令人難窺全貌,但顯露出來的部分已是飛鳥難渡了。
“山峰那面便是法謬卡的土地了。這索美維峰如你們所見,非常陡峭,幾乎是直上直下,根本無法翻越。而除此以外就是大片大片的連木片都會被吞沒的沼澤,分隔開了法謬卡和凱曼,所以自古以來兩國都沒有在這裡駐兵巡防。”比爾道,“我是在索美維峰那一面的索美維村長大的,要不是小時候在山上游玩時偶然發現了一個穿透了山腹的山洞,也想不到居然是可以到山的另一面去的。”
他們正說話間,一騎自前方疾馳過來,正是商隊安排在前頭探路的精悍兵士。兵士翻身下馬後便直奔至傭兵團團長魯弗瑞馬前。遠遠看見那兵士匆忙的動作,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艾裡心頭。
“前方秘道出口二十里外發現有法謬卡軍隊埋伏!所有下索美維峰的路都被包圍了!”
兵士稟報的這個驚人情報,令聽到的人們都變了臉色。魯弗瑞急問:“敵軍有否發現你們的行蹤?”
“沒有!我們不敢驚動他們,小心撤回來先行回報。”魯弗瑞聽了神色稍緩,但眉頭已緊緊皺到了一起。
這日還只是正午時分,商隊便覓地紮營,暫且駐紮下來。沒多久,前方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商隊。所有人都明白惟一的出路被封死對商隊意味着什麼,憂慮的陰影籠罩着商隊中的所有人。
※※※
第二天一早,那些上層人物依然聚集在議事營帳商議。寬大的帳子中,圍坐着魯弗瑞、青葉、姬桑、菲歐拉等人,外層是一些隨侍的僕從。心細些的僕從發現,原本一向列席這類會議的裡茨並不在其中。他因對菲歐拉無禮受了鞭打和降職之罰後,團長並沒有完全罷黜他,應該還是相當倚重他的能力,但爲免激怒菲歐拉,自然不會讓他與她碰面。
大帳中心的火盆熊熊燃燒着,噼啪作響,帳中的人們卻都不做聲。衆人已經枯坐大半天了,但誰也提不出好主意。商隊惟一的去路已被封死,且按探子回報,敵人的兵力應在三千左右,任傭兵團這五百餘人怎樣驍勇善戰也不可能完全抹消這數量上的巨大差距。就算一時不會落敗,若與這些伏兵僵持下去,待驚動法謬卡後方大軍,那就插翅難飛了。在這樣的困境下,也難怪衆人都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魯弗瑞團長正想讓大家先行散去,回去細思對策,卻見隨侍菲歐拉的那位胖大嬸附在菲歐拉耳邊說了些什麼,便問道:“菲歐拉小姐是否有什麼建議呢?”
“我們只是商人,對這些行軍打仗的事一竅不通,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少女回答道,語調有些呆板,像是背出來的,“但也許有人能幫得了我們。”
等級差別在傭兵團中本不如正規軍團中那般森嚴,菲歐拉這麼一說,便有好幾人同時搶着問是誰。青葉暗自揣度,難道她要舉薦艾裡嗎?
“身爲商人,我們平時比較留意收集各地的情報。剛纔紅姨告訴我……”說到這,她索性轉向紅姨,“你來說好了。”紅姨一點頭,站到前面道:“距這數十里外有個叫做墨河的小鎮。前些年我們曾聽說,這附近村鎮的人們要是遇上什麼難解的麻煩,都會到墨河鎮找一位智者幫忙決斷。只要他經手,沒有辦不成的事。所以我想,不妨試試請他幫我們想辦法。”
在場的人多顯出失望之色。一個小山村中的“智者”能高明到哪裡去呢?多半是那些矇昧村夫沒見過世面,將某個稍有些腦筋的人擡得太高了吧!
魯弗瑞見左右尚無良策,這提議又沒多大風險,試試也無妨,便道:“也許真有些隱跡山林的高人也說不準,試試看吧!只是務必小心行事,不能引起鎮上守衛的注意,還須得請那位智者守密。哪位願意去拜訪這位智者?”
紅姨又道:“我倒是想推薦些人選。”
※※※
去請教智者的人選,最後定爲紅姨、蘿紗和比爾三人。
完成這個任務不需要高強的本領,反而是看起來越平凡越好。他們三人,一個是胖得走路都喘的四十多歲的大嬸,一個是土得掉渣的農家少年,還有一個在酒店做了兩年女侍,確實是扮演路人甲乙丙丁的最佳人選。不過爲免他們路上遇到危險無法自保,團長還挑了個身手不錯的傭兵護送他們。
臨行前,魯弗瑞又交代道:“此次法謬卡軍會圍堵在索美維峰外,恐怕真是商隊中的奸細將消息泄了出去,只是幸而那奸細看來還不知道那秘洞出口的確切所在,否則若被法謬卡軍堵截在那秘洞中,咱們也只有束手就擒了。”魯弗瑞的眉頭擰成一團,十分擔憂,“所以爲保險起見,今天我已下令增強守衛,商隊中所有人都要相互監視,以免再走漏消息。你們若是問到了方法,便直接向我回報。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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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蘿紗竟被選去完成這個任務,艾裡等人都是一臉駭異。埃夏嘆道:“千挑萬選,卻選到最糟的那個。造化弄人啊!”艾裡一把拉過蘿紗低聲道:“絕對不能用魔法!不然,商隊真的前途渺茫了!”蘿紗雖做暴怒狀,還是點頭應允。她還是明白自己的斤兩,分得清事情輕重的。
“墨河鎮?”稍放下心的艾裡忽然想起他們剛纔所說的目的地,覺得有些耳熟,想了一想拍手道:“墨河鎮!那不是你母親出生的地方嗎?”
“咦?”知道蘿紗身份的埃夏、德魯馬都好奇地靠過去。
“我記得十年前曾聽人說過,她是生下你後纔到拉寇迪的,之前都生活在位於凱曼東南方山腳下一個叫墨河的小鎮,看來可能真的是你要去的那個鎮子!”
“真的嗎?”蘿紗高興極了,在帳中蹦來跳去,樂個沒完。一直希望能更瞭解母親,卻沒想到能有機會到母親出生的地方去看看,也許還能在那兒遇上看着母親長大的鄉鄰,知道母親更多的事。
見她這般模樣,不明就裡的紅姨、比爾都莫名其妙,艾裡便掐頭去尾地解釋說,她是因爲亡母的故鄉在墨河,可以順道看看才如此興奮。紅姨笑道:“既然如此,反正這趟並不需我們出什麼力,應該比較閒,在墨河那兒抽空問問你母親的事,或是到故居看看也不妨事。”蘿紗更是喜笑顏開。
忽然,小姑娘想起了什麼,拉着艾裡走到一邊,神秘兮兮地說道:“差點忘了,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艾裡倒是奇怪了,這整日都在燒火做飯的小丫頭會有什麼消息?“先說壞消息吧。”
“剛纔魯弗瑞團長告訴我們,爲防奸細外傳消息,明天起商隊中所有人都得相互監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位青葉明天起應該會看得你死死的。艾裡大叔,你有得受了!”
想到那晚青葉臨去時那如火焰一般不馴的眼神,艾裡的頭隱隱作痛起來。抱着一絲希望,他又問道:“那好消息呢?”
少女眨眨眼:“能和那樣一位大美人朝夕相對,這不是無數男人的夢想嗎?你的豔福不淺喔!”艾裡爲之氣結。
※※※
再美麗的臉,老這麼面無表情地對着自己,也是件難受的事!
在被青葉用老蛇盯青蛙的眼神盯了一上午後,渾身不自在的艾裡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清晨蘿紗走後艾裡便接替了她的工作,被炊事班那羣女孩子差來守在火邊燒水,而青葉便也待在水鍋旁直到現在。德魯馬和埃夏本來還陪着自己,後來招架不住,很沒義氣地逃之夭夭了。
艾裡霍然起身,青葉也站了起來。“上哪兒?”
“出恭、如廁、五穀循環。你也要跟去嗎?”
青葉臉一紅,啐了一口,自然沒跟上去。縱然她扮的男人再像,有些事還是不方便做的。
艾裡走到灌木叢中,見好不容易擺脫了她的視線,便想轉身開溜。可還沒走兩步,腳下一緊,已被灌木間的雜草牢牢纏住。知道這是青葉的拿手好戲,他只得放棄這徒勞的努力,解決完問題回到原處。
“我知道我很英俊啦,但你這樣盯着我,我偶爾也會不好意思啊!所以啦,能不能勞駕您偶爾也欣賞欣賞這麼藍的天、這麼白的雲、這麼綠的樹?”左右無事,他便試試以語言說服。不過青葉還是毫無反應,看來也是沒用了。
艾裡大大嘆了口氣,仰躺在地放鬆全身。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不能改變青葉,那隻得改變自己了。管他有沒有人瞪着我呢?反正天這麼藍,雲這麼白,樹這麼綠,冬天的太陽曬在身上那麼溫暖,風兒吹在臉上那麼柔和,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呼……嘶……呼……嘶……
太過放鬆的結果,他睡着了。
青葉狐疑地盯着眼前呼呼大睡的男人。這個人,竟然就這樣毫無防備地睡着了!明知身邊還有一個懷有敵意的人,還能睡得這麼死!他是太過自信還是沒神經?前日只用一招便擊敗自己的人,真的就是這個睡得一臉幸福,口水都快滴下來的傢伙嗎?
正午的陽光照得他的頭髮顯出炫目的光澤,好像他的金髮將所有陽光都吸納了去,又發射出十倍的光芒。
驚覺自己的手竟然靠近他的頭髮,想摸摸那是不是也有着陽光的溫暖,青葉趕緊住了手。手掌轉而向下移動,虛懸在艾裡的脖頸上。雖然沒有直接碰觸,但仍可以感到體溫的熱度,他的生命能量就在這距自己手掌不足一寸的肌膚下躍動着。呼呼大睡的他毫無防備,只要自己掌力一吐,這充滿生命力的溫暖軀體立刻就會變成僵硬冰冷的屍體。
這想法無疑極有誘惑力,但想到沒拿到他的把柄就在商隊中無故殺人,對自己也無益處,青葉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她移開視線,收回手抱住膝頭想自己的事。
還是“青紅黑白”中的青葉的時候,白星是嚴師,教導着她和紅鏡、黑巖三人。他再三告誡過:能完全信任的只有自己而已,對任何人都要心存戒心才能活得長久。這句話後來也確實救過她好幾次。於是對任何人都抱有戒心已經成爲習慣了。待在法謬卡後宮的這六年,宮廷中雖遍佈着侍衛,她卻愈發不能安心。身邊如果有人,是無論如何也沒法睡着的。若是法謬卡王留宿,便只能睜着眼睛數着帷幔的流蘇到天明。從來不曾想過,會有像眼前這樣隨隨便便、毫無戒備的武者存在。
這樣疲疲塌塌的傢伙,實在想不出他會爲了什麼而發奮。但修行之道並無捷徑,是什麼支撐他練出一身本領的呢?於是試探地伸手推推他的肩膀,見他開始清醒過來,她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爲什麼啊。”敷衍的成分很明顯。醒過來的艾裡立時想起了還在火上的水鍋,怪叫着撲過去一看,趕忙手忙腳亂地往快燒乾的鍋裡添水,然後才吁了口氣慶幸道,“幸好鍋沒燒壞,不然炊事班那羣丫頭們非嘮叨死我不可!”
“我就是被這種人打敗?!被這種什麼信念也沒有,只是隨便練練的傢伙一招打敗?”這種爲了一鍋水忙成一團的傢伙?青葉深深吐出一口氣,勉強牽動嘴角,“也許……是我沒本事,以前不過是隻井底蛙而已。我居然還想靠這個闖出名堂……”
察覺她語氣不對,艾裡賠笑着安慰:“呃……你別這麼想啊,你的本領算是很不錯的了。我的功夫其實很好的,一向難逢敵手啊!敗給我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叫什麼事啊!爲了安慰自己的敵人,居然還得自吹自擂!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心中雖然大叫詭異,但艾裡嘴裡還是繼續安慰着:“也不算是隨便練練啦,以前我曾經練武成狂,這十年來雖然沒那麼誇張了,還是一直挺喜歡練武的。功夫好是應該的啦……但不算是有信念吧,只是單純因爲喜歡學便學了。”
“只是因爲喜歡?”她低聲重複。不是爲了得到什麼,只是出於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這是她這些年從未嘗試過的活法。回想起艾裡片刻前那閒適的睡態,她不禁對這種活法起了一絲嚮往。
艾裡沒想到打個盹醒來,青葉的態度竟發生了變化,雖有些莫名其妙,總比原先的冰冷好得多。若是與這樣的她談談天而不是冷眼相對,倒真如蘿紗所說算是豔福了。正想誘她多說些話,卻聽無數腳步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循聲看去,只見遠處菲歐拉一臉不知所措地呆站着,身邊圍攏了一大堆人,正爭相向她大獻殷勤,但菲歐拉的眼光四處遊移,顯然並不喜歡這狀況,只是不知如何脫身。紅姨走後無人護駕,那些傭兵便像蜜蜂見了蜜一樣越圍越多。
落難中的美少女一見到艾裡,眼睛頓時一亮,隨即便如迷路的孩子見到親人一般,奮力排開衆人向艾裡這邊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淚光閃爍的一雙大眼好不楚楚可憐!後頭的傭兵們自然緊追不捨,不過人數太多互相推擠,各扯後腿,一時倒沒追上拼命奔跑的少女,只在她身後形成了長長一串尾巴,捲起了半人高的塵土,如悶雷般的腳步聲夾雜着呼喚聲、哀叫聲,聲勢煞是驚人!
眼看菲歐拉越來越接近自己,一時也被那聲勢嚇倒的艾裡一手擋在身前大叫着:“別過來啊!”開玩笑!這股萬馬奔騰的勢頭,本事再厲害也會被踩扁!
可慌亂的菲歐拉哪裡理會得到?她本是如孩子般的心性,此時紅姨不在,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她早被那一大羣人嚇着了,見到艾裡,直將他視作自己的保護傘了,當下徑自躲到他背後畏縮地看着蜂擁而至的大隊傭兵,身子抖得像雨中的小鳥,讓這位臉色都變了的大哥替自己出頭。
眼見那串尾巴趕了上來,艾裡急中生智,甩手抽出團長“御賜”的鋤頭,勾起水鍋的把手順勢向衆人身前圓圓地一掄。畏懼鍋的熱度,前排的人死命剎住腳步,後頭的人無法上前,更有不少跌成一堆,人羣一時都被擋在了艾裡三尺之外。
艾裡還來不及擦汗,身後的青葉便走上前朗聲道:“團長嚴令,不得對商人無禮。你們都昏頭了嗎?”聲音並不大,卻自有威儀。慣於發號施令的人,是不需靠音量來顯示權威的。她在宮中多年,早已有了這股霸氣。
那些傭兵被她迎頭一斥,發熱的腦子開始冷了下來。有裡茨的前車之鑑,他們本也知道不可對菲歐拉失禮,只是剛纔人越擠越多,出於競爭心理,頭腦一發熱,局面便失控了。此時有青葉擋着,衆人不敢放肆,不多時便都乖乖散去。
艾裡呼出一口氣,心道幸虧青葉處理得宜,不然這麼多人如何招架得住?回頭見菲歐拉仍抱着自己的手臂抖得篩糠似的,看來是被嚇壞了,一雙大眼木愣愣地呆視着前方好不可憐。他只得貓着腰,弓着膝,用與高大外形全然不相稱的溫言軟語安撫她。青葉在一旁只是冷笑不已。
哄了半晌,菲歐拉才恢復過來,放開艾裡微一躬身:“多謝……嗯,多謝……”因爲還不知道艾裡的名字而說不下去。
“艾裡,我叫艾裡。”
道過謝後,菲歐拉也向青葉一點頭,“也謝謝你了,青葉。”她雖恢復了常態,但一隻手仍揪着艾裡衣角不放,艾裡掙了幾下她也不放手,他也只有無奈地一笑了之。但當眼光落到一旁的青葉臉上時,還未完全浮出的笑容又被凝結了。
見菲歐拉這麼親近艾裡,顯然對他越來越有好感,青葉的面色黑得跟鍋底似的,又擺出了原先那副冷冷的樣子。
鬧了半天,怎麼又回到原地啊!看着死黏在身邊的菲歐拉,艾裡可以預見這樣的局面在紅姨、蘿紗她們回來之前還得持續下去。雖然蘿紗她們剛走了一個上午,他已經開始想念她們了。非常想念!
蘿紗!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纔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