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霧靄靄的。
森林深處,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
小山村裡,村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始終悠然自得,直到今日清晨,位於村子正中央的龍鳳石像發出高亢而清越的鳴叫爲止!
悠閒的小山村在一剎之間發生混亂,山村九十高齡的村長神色激動地自屋中衝出來,拄着柺杖來到村中石像處,嘴裡反覆唸叨着:
“來了,來了……!”
我們等的人,終於來了!
載滿了人的麪包車從進了森林小路之後,時速就降到了一小時三十公里以下。
凹凹凸凸的的路面上,車子像按了彈簧一樣蹦蹦跳跳。
車廂內,不管是開車的紀駿,還是坐在最後一排的李嘉與左振,就因爲劇烈的抖動而胃裡一陣翻騰,只有坐在中間的位置的嶽輕與謝開顏神色自若。
“還有多久到?”嶽輕問。
“快了,再半個小時。”紀駿言簡意賅,他也受不了這條路了。
“速度還真不慢。”嶽輕口吻帶着點遺憾。
合着您覺得這條路可以再長點嗎?其餘幾人心中一陣腹誹。
腹誹還沒結束,李嘉的視線猛然定在一點上,肌肉緊繃說:“謝先生,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今天謝開顏依舊穿着嶽輕的襯衫和牛仔褲,他低頭垂目,長髮微斜,有如佛陀拈花,慈悲常在:“你說這個?”
說罷擡手,纏繞在手上的東西也如呼應般揚揚自己白色的三角腦袋,對着衆人一吐信子。
左振冷靜說:“白頭蝰。毒蛇中毒性中等的蛇。常在黃昏與夜晚出沒,通常食用小型齧齒動物和食蟲目動物。脾氣……不太好。”
車廂內一陣靜默。
李嘉從車座底下摸出了□□,還沒來得及用上,坐在謝開顏左邊的嶽輕就說:“哪來的?看這樣子有點萎靡不振。”
衆人:……你到底從哪裡看出一條蛇萎靡不振,明明活奔亂跳都跳到車廂裡頭了!
“車頂上掉下來的。”謝開顏簡單說。他若有所思,“這個森林確實有點不一樣,連樹木帶動物,生機都十分旺盛……”
說完,謝開顏將手中的白頭蝰一翻,翻出了它的腰腹處。
衆人這時候纔看見,在白頭蝰腰腹橫環的位置被一塊尖利的石頭貫穿,鮮血一直順着石尖淌下來,也不知道這一條蛇究竟是怎麼在這種情況下還爬進車內的。
謝開顏伸手捏着石頭,輕輕一抽,就把石頭從白頭蝰身體裡抽出來。
石頭離體,白頭蝰猛地抖了一下,卻沒有因爲疼痛而兇性大發,反而朝謝開顏頻頻點頭,狀似感謝。而後才向車窗之外爬去。
坐在旁邊的嶽輕看得有趣,趁着白頭蝰從自己身上爬過的時候輕輕一拍,把一小點的靈氣拍入對方的體內。
於是坐在後車廂的左振和李嘉都在同時看見,就在嶽輕伸手一拍長蛇的時候,長蛇腰腹中的傷口居然不流血了!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
就只是拍了一下而已!
兩人眼睛一起向外突了突,李嘉立刻拿出針孔相機拍攝留存,左振連忙摸出隨身攜帶的指靈儀,觀察上面的指針變化,當發現指針確實有了一小弧度的轉變的時候,他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這……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夠運用靈氣嗎!那些封存在庫的檔案居然是真的?!
“我們到了。”紀駿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車廂內的暗流暫且被人打破。衆人隨着紀駿的聲音一起看向前方,只見藏在深山老林的村落於雲霧中若隱若現,村落之前,一羣人黑壓壓聚集,不知正做什麼。
“左振,李嘉,拿好武器。嶽大師,謝先生,待會我們三個散開,你們記得呆在我們中間。”紀駿的聲音低沉,像晦暗的天氣,山雨欲來,“這個村子……有點可怕!”
車子在人羣前停了下來。
紀駿叮囑完車上衆人之後,第一個下車,下車時全身肌肉緊繃,預備着有什麼不對勁就立刻帶人逃跑!
但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先後走下車子的同時,站在人羣最前頭的老村長一眼掃過他們,再沒有他前一次來時的陰鷙冷漠,立刻疾走上前,目標明確握住嶽輕的手,激動說:
“您來了!我們等了一輩子,可算將您給盼來了!”
紀駿三人:……等等!說好的可怕、冷漠和排斥呢?
這邊紀駿三人認知炸裂,那邊的嶽輕也是有點糊塗。
他手被老人家握着,倒不好抽出來,只能跟着老人家往村子裡走去,一邊說:“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之前沒有來過這裡……”
“沒認錯沒認錯,我們等的肯定就是您。”老村長笑眯眯說,突然伸手一指嶽輕,再說,“您既然來了,就先幫村子裡看看風水吧?”
嶽輕頓時一怔,就是旁邊的謝開顏也擡起眼睛:“您知道我會看風水?”
老村長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自己爲什麼知道。
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嶽輕略一沉思,索性走一步看一步,順水推舟也就答應下來,看起了村中風水。
從村口入內,只見小村傍山而立,依水而建,屋舍零散分佈,大約數百人口聚集在一起,交通阡陌,人畜和諧,十分寧靜。
嶽輕先讚了一句:“寧靜祥和,是個好地方。”
山清水秀生機旺,窮山惡水出陰煞。像這樣山水和諧的地方,就算有點妨礙,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謝開顏語帶古怪:“確實是個好地方。”說罷伸手向前一指。
嶽輕順勢看去,就看見遠遠一行村人從山上走下來,他們上身□□,腰下圍個虎皮裙,肩扛手提,滿載而歸,一個個不是託着條一兩米的大蛇,就是扛着個差不多半人個兒的野狼老虎,偏偏還都面相年輕憨厚,老遠地就放下獵物,規規矩矩衝老村長問好打招呼。
紀駿三人:果然沒變,還是這麼可怕,一個個十*歲就能生撕虎豹……
老村長:“行了,你們都回家去吧,今天貴客進村。”說完還衝嶽輕一笑。
嶽輕:“……”
他決定再看看這個村子的風水究竟有多好了。
嶽輕拉着謝開顏信步向前走去,先見一水彎彎曲曲,曲折三回,自眼前蜿蜒流過,有如牛軛,再看牛軛之後立着一棟屋子,笑道:“牛挑灣,主仕途,但這水太淺了點,官帽不高,屋子恐怕裡頭住着個村官吧?”
老村長高興道:“大師慧眼如炬,那就是我的屋子!”
嶽輕繼續向前,沿着大路走了一會後,只見兩側地勢微微加高,房子倒是變得少了,只有零星一兩座建在路邊的。
嶽輕一眼看去,點頭道:“有意思,地基草蛇灰線,伏在建基日,勢在成屋時。”
“這是什麼意思?”李嘉聽得雲遮霧繞,不恥下問。
“草蛇灰線說的是屋子建在略高的地勢上,生機流動有如草蛇爬行般隱跡於叢中。是一個主前期平穩,後期發達的宅基,居住在其中的人一般到了中年會越來越順遂。”嶽輕稍微解釋了兩句。
說完之後,他猶覺得有些不過癮,於是看準了地脈行進之處,伸足一點。
只聽一聲輕微的悶響,地面隆起了一條小土丘,從嶽輕足底的位置,蜿蜿蜒蜒地向前方的宅子的方向行去,草灰伏線已經初具端倪!
紀駿三人跟着還嶽輕不久,但他們漸漸發現了一個真理:跟着嶽輕吃驚不奇怪,不吃驚才奇怪。於是該拍照的拍照,該記錄的記錄,分工協作,井井有條,別提多淡定了!
李嘉邊拍照邊還自然地調侃起來,有了嶽輕這一手,他突然覺得這村子裡那些生撕虎豹的人似乎也沒有那麼*了:“高手外練一身筋骨皮,內練一口先天氣,今天見識到了!看吧,腳一跺,地就整個都翻起來了。”
老村長捻鬚微笑,頻頻點頭:“很是很是。”又對嶽輕說,“我們再往下看看?”
“村長既然找我來看風水了,又何必糾纏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嶽輕隨意道。
“您的意思是?”老村長眼中精光一閃。
“找一個地勢高的、能看見整個村子的地方吧。”嶽輕含笑說。
“您跟我來!”眼見嶽輕挑明瞭,老村長也十分爽快,拉着嶽輕再往上走,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幾人就上了最近的一座山上。
站在山巔朝下,整個村落的所有格局盡入眼中。
嶽輕一眼看去,只見水流沿小村環繞,水流之上,村落之中,猶如龜俯巨石,當下嘆道: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好一塊龜棲之處!”
言罷,似乎那俯於地面的龜靈也聽清楚了嶽輕的感慨,只見周圍的生機突然應聲而動,自那巨石之下氤氳而出。
濃濃的白色霧氣自巨龜的四足之下向整個村落蔓延,村中的人畜草木,全都沉浸在這濃濃的生機之中。
一呼一吸,白氣自人與獸的口鼻中進入,又從皮膚表層絲縷溢出,自內而外滋養身體,在尤其特別的幾個人身上,那溢出的白氣還會隨人身而變出淡淡的顏色,以顯示主人之命理。
嶽輕稍定睛看去,光憑顏色差異,便知哪家要喜得貴子,哪家命中有官,又哪家出門有小災。
而這一村上下百餘人,在龜息之地日日沐浴白氣,一眼看去,竟都是壽命綿長,富貴平安的好命格,其神異之處確實不可簡單度量,實在叫人歎爲觀止。
從迎接嶽輕進村到了這個時候,老村長突然面露緊張。
“龜棲之處,壽遐年增,壽不缺九,年不滿十,如果我猜的沒錯……村長,村裡的人絕少生病,而且壽數能到九十有餘,卻總超不過一百,對不對?而且就算在九十多歲的時候,也口齒清晰,思維敏捷,如同中年一樣。”
“這樣好不好?”老村長迫切問,問的問題卻有些含糊不清。
嶽輕若有所思地看了老村長一眼,覺得自己自進入這個村子開始,老村長就有目的的引導他說出某一句話來。
但此時線索太少,他也不及細想,話便自然出了口:
“豈止是好,簡直大好特好!”
話音落下,嶽輕突然覺得心中有一種模糊的感應掠過,好像什麼鎖釦登時解開了一樣。
正當他莫名其妙之時,只見老村長突然間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好特好就好!恩人啊,我沒有辜負您的囑託,龜棲之地沒被破壞,古墓也沒有被發現,我完成了對您的承諾!”
這局勢兔起鶻落,嶽輕還傻在一旁,就見老村長瞅了旁邊的紀駿三人一眼,嘿嘿笑道:
“事到如今,我也直說了,他們這三個小傻瓜去的殿,是假殿,從那裡永遠進不去真正的地宮!真正的地宮啊,就等着您來吶——”
三個小傻瓜:“……”
嶽輕:……我靠,信息量太大,簡直消化不了。
謝開顏:淡定地看嶽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