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上的情況已經告一段落,真穴之上,嶽輕擺好了姿勢,卻左等右等等不了自己預料中的黑影,他不由愕在當場,心想之前纔信誓旦旦地說已經找到了解決的方法,現在就被實力打臉,這回還真的是風大閃了舌頭,不知怎麼圓回來了。
要不然……他再放兩滴血滴在開天斧上,試試看開天斧的本體能不能把對方帶過來?
他現在還與自己的鮮血有感應,他冥冥之中有所感覺,感覺到那個黑影還是想要過來的,就是力有不逮,如果他這裡再加上一份力道——
沒等嶽輕琢磨出個究竟來,他眼前忽然一花,在突兀之中從山頂之上置身到了溶洞之中,周圍一片黑暗,只有自己的兩滴鮮血懸浮在半空之中。
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裡又是哪裡?
難道是自己給出去的兩滴鮮血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把我弄來這裡,好直接回到我的身體裡?
嶽輕冷靜地思考着,剛準備伸出手接過前方的兩滴鮮血,卻發現那兩滴鮮血並不往自己的方向飛來,而是照着漆黑的前方飛去。
淡淡的黯紅色點亮了方寸之地。
嶽輕心念一動,視線飛快朝前拉近,已經來到了鮮血身旁。
他看着自己的神仙照亮了一處痕跡斑駁的毛皮,而後突然四下崩碎,化作淡淡的血霧,緩緩融入毛皮之中。
那塊毛皮,看上去像是——
突然一股重量加在嶽輕身體之上。
嶽輕只覺得身體重重下墜,墜過了無窮空間與時間,最後重重落在地面之上,反震力道讓他有一瞬間的站立不穩,身軀晃了一下,而後才聽清楚自旁邊傳來的關切聲音:
“沒事吧?”
嶽輕轉臉一看,謝開顏正站在自己的咫尺之外,關切地看着自己。
嶽輕暗暗有點發毛,心道自己怎麼會覺得謝開顏正鮮血淋漓地躺在那裡。
嶽輕:“唔——”
謝開顏高度緊張起來:“難道真的有事?”
嶽輕:“不,沒啥事,你變個身給我看看?我突然有點想看看你的毛皮。”
謝開顏:“……”
他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滿足嶽輕這個有點突然的要求,就聽另外一道聲音自他們背後傳來:
“那個,嶽大師……”
嶽輕與謝開顏回頭一看,看見了正艱難自樹上爬下來的陳省長。
嶽輕咳嗽一聲:“恐怕有負省長與司令的重託,我是沒辦法把那道黑影給召喚出來了。”
陳省長好不容易腳踏實地,就聽嶽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也顧不得先站穩身體,連忙交口回答:“沒事沒事沒事!這事非同尋常,我會和老寧仔細研究,是急切不來的,嶽大師也不用太過焦慮,大家一起嘗試各種辦法,總會找到正確的解決路線。”
說話的同時,他也在心中腹誹:他媽的就你剛纔搞出的可怕景象,誰敢說有事啊;又是遮蔽太陽又是弄出兩條神龍,別我說先頭說了有事,你就讓我真的“有事”……
陳省長心中的牢騷還沒發完,他揣在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起一聽,就失聲道:“爸,你說什麼?小碩有反應了,現在正在醫院?好,我知道,我立刻過去!”
他猛地掛了電話,匆匆看向嶽輕,聲音裡不覺多了幾分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哀求:
“嶽大師,您看——”
“不必說了。”嶽輕一擺手,“我們現在就一起去看看。”
一路疾馳,當嶽輕與謝開顏來到市區醫院的時候,病人已經被推入加護病房。
陳省長顧不得其他,趕忙快步來到病房之前,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向玻璃窗中的兒子。
醫院之中,院長與主治醫生,包括陳老及陳駒都圍在玻璃窗前,主治醫生本來正在和陳駒與陳老說話,一眼看見陳省長快步從外頭走來,連忙停下話頭,束手弓腰面向陳省長,像極了下屬迎接上司來到的恭敬模樣。
陳駒也連忙迎上前去,剛剛開腔說了“叔叔”兩個字,就見陳省長目不斜視地越過他,詢問站在前方的醫生:“現在是什麼情況?”
其餘所有人都看向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額頭頓時沁出了汗水,他結結巴巴說:“省、省長,依我們的初步推斷,令公子還是由於不明原因腦部受損,成爲了植物人,只是這一次,他植物人的性狀更爲典型,會因刺激而有所反應……”
陳省長不急不怒,鎮定地聽完了主治醫生的話之後,問道:“現在可以進去嗎?”
主治醫生忙道:“可以,可以。”
陳省長點點頭:“好,你們也不用圍在這裡了,院裡的病人這麼多,都去忙吧。”
說着,陳省長再轉頭看向嶽輕,誠摯道:“大師,您快請!”
陳駒:“……”
就一個晚上的功夫,他剛剛睡醒,來到醫院,卻覺得事情好像發生了什麼很奇妙地變化……
一顆心繫在孫子身上的陳老這時候才發現嶽輕與謝開顏居然跟着兒子一同來了!
他連忙上前,用力握住謝開顏的雙手,帶着輕微哆嗦說:“這次就擺脫您二位了!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怪您二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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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裡,也再沒有其他什麼可以說的。
衆人一同進入病房,當看見躺在牀上的小孩的時候,嶽輕頓時“咦”了一聲。
“怎麼?”陳省長和陳老心急如焚,異口同聲問道。
嶽輕卻不忙着回答,轉對謝開顏說:“你比較擅長這個,你看着是不是和我看着一樣?”
謝開顏沉吟片刻,肯定地點點頭,也不虛言:“你沒有看錯,他竟然還殘留着一魂在體內,雖然虛弱,但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嶽輕感慨道:“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少算了一着,你祖先陰功不小,就算葬在虛花鬼穴之中,也能夠盡力庇佑子孫,爲子孫留的一線生機,如果我沒有猜錯,陳省長你之前在軍區那邊不急不躁,至少有些許原因是因爲自己兒子的情況和那些人其實不完全一樣,是不是?”
陳省長悚然一驚。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嶽輕再沉吟片刻,又道:“既然先祖以陰功庇佑孩子,肯定之前也藉由孩子的口向你們示過警了,一次應該是在遷墳之時,一次應該是在發病之時,但這兩次,陳省長你們恐怕都沒有在意吧。”
過去的事情一一被說透,到了這個時候再轉頭回顧,陳省長百感交集:“我……”
嶽輕擺了擺手,並不想追問這些責任到底屬於誰的。
他嚴肅對陳省長說:“陳省長,我早就說過了,你家孩子的病難治,我與你遠無親近無故,如果該是他命中有這麼一劫,就算我能救,我也不會出手;但現在因爲種種原因,事有轉機,我占上一卦,如果他與我有緣,我就救他;如果他與我無緣,還請你們另請高明。”
陳省長也不贅言:“我明白,還請嶽大師開始。”
嶽輕點點頭,然後他將手伸入口袋,摸出了六枚硬幣,在掌心一字排開。
其餘人:“……”你他媽逗我,認真點好嗎?
謝開顏同樣納悶,但他納悶的方向與衆人不同:“需要這麼認真?”一般你算點這些,不就朝人面上掃上一眼就好了?
嶽輕轉頭衝謝開顏笑笑。
他說:“畢竟人命關天,還是認真一點吧。”
說罷,他掌心一合,默誦咒語,再次張開手掌之時,便一枚一枚向天空拋去。
那六枚硬幣滴溜溜翻轉着飛向天空,到達最高點的時候再次滴溜溜翻轉着下墜,卻並沒有墜回嶽輕的手上或者地面,而是虛虛懸浮在嶽輕手掌上空半米的位置,並且照舊一字排開,正反不同。
替普通人算卦確實不用如此費心。
但替親近之人算卦必然要仔細一些。
嶽輕用六枚硬幣替謝開顏算卦,卦象顯示爲……死生大凶之象。
他面色微微一沉,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卻已經變得一如尋常的輕鬆:“好了,我看我與這個孩子有緣,你們準備準備吧。”
一句說完,嶽輕又反口說:“算了,你們不用準備,該準備的是我。”
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陳省長一家人差點被嶽輕一會一句話,一會一個意思給弄瘋,陳省長終於忍不住苦笑起來,丟盔棄甲說:“哪敢讓您準備啊,您說要什麼,我們趕着替您準備周全了!”
嶽輕信口說:“你們準備不了的,不用費心了。”
好大的口氣!陳駒在旁邊暗想,忍不住出聲諷刺:“不如嶽大師說說究竟要準備些什麼,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準備不了?”
“這說得也是,總要給你一個機會。”嶽輕向外走去的腳步停頓,轉頭對陳駒說,“我準備下地府引靈回來,誰打算和我一起去?反正開了鬼門下一個也是下,下兩個也是下——”
陳駒:“……”
衆人的視線聚焦在他身上,他臉上一陣火辣辣難受,恨不得把腦袋縮入自己的褲襠之中!
說完了自己的打算,嶽輕已經與謝開顏一起走在離開醫院的路上。
他一邊走一邊和謝開顏說:
“開鬼門的方法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你還記得王美美事件嗎?那時候你超度一個惡鬼,鬼門就自然出現了。”
“還有故老相傳,每年農曆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百鬼夜行,那時候估計鬼門也會出現。”
“但一來惡鬼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夠找到,二來現在距離七月十五也還有一段時間,要等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好在還剩下一個相對簡單的辦法。”
“你還記得嗎?鬼母事件之中,我們找到了一個現成的三途陰河——”
“我有一個問題。”謝開顏出聲打斷嶽輕。
“你說。”
“爲什麼要答應救人?”謝開顏並不理解嶽輕的做法,“如果是順手就算了,但明明不是順手。爲了這件事,你還要下陰間,十有八九還會陰氣入體,損傷己身。”
嶽輕想了一會。
然後他對着謝開顏笑得風流倜儻:“沒辦法,誰讓我和他有緣呢?”
謝開顏:“………”
謝開顏:“我下去。”
嶽輕:“呵呵——”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然後他們一起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