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然準備得果然周全,精兵十萬,趁着大軍還在從荊州趕往長安的路上,這個時候扇動宮變,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然而,沈洛卻暗自納悶,當初林浩然對荊州勢在必得,更何況他視黃貫爲心腹,更是調派了數十萬的兵馬給他,只等着他凱旋而歸,留在自己身邊的兵馬,卻遠遠不足十萬!
這十萬精兵,究竟從何而來,難不成他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沈洛沒有再想下去,卻被林浩然冷漠中帶着霸氣的聲音喚回了現實之中,“沈洛,你帶五萬人馬,從西邊的崇和門進去,饒進昭陽殿,刺殺皇上,等你拿下了那老東西和齊律的首級,我便帶人從皇宮正門而入,收拾了皇宮剩下的一干人等,再以齊律謀反教唆爲由,駁了他當初那道聖詔,到時,別說是皇位,就是整個江山,那也是咱們的了!”
林浩然說着又盯着面前的圖紙,他規劃的很是仔細,尋不出絲毫的破綻,似乎是勢在必得一般。
然而沈洛的心卻無端地冷了下去。
他自然是明白的,謀害皇上的人,是他沈洛;殺了太傅的人,也是他沈洛。
沈洛還沒有蠢到相信林浩然會在他奪了皇位時再爲自己平反,原來他竟是爲了在這時候除了自己,難道林浩然當他沈洛是傻子嗎?
只是沈洛雖然如此想着,面上卻含笑道,“沈洛定當爲太子盡心竭力。”
“沈洛。勝負成敗,可全都交給你了。”林浩然說着拍了拍沈洛的肩膀,只是目送着他的身影沒入了夜色之中。
敬王卻是在這個時候從翠色屏障後走出來的,看着沈洛的背影。他只是不着痕跡地笑了一聲,“你當真是相信他?”
“就算他背叛了本王又如何,皇上早已奄奄一息,熬不過今夜,無論如何,父皇的那一條命,都是沈洛的。”林浩然只是冷冷地一笑,不過看向敬王的時候又換成了那般恭敬的神情,“兒臣倒是要謝過皇叔了,若非皇叔的十萬精兵。如今也不會是如此的順利。”
“皇兄不過是一把老骨頭了。還霸佔着皇位又是如何?”敬王的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神情。似乎很是贊同林浩然的做法一般,“你畢竟也是他的兒子,皇兄不爲自己想想。也是要爲你想想,只不過浩然,事成之後,你可要爲我想想。”
“不必了。”林浩然卻在此時說道,“長安破城之日,兒臣自會保證怡紅院完好無損,畢竟那兒可都是皇叔的女人!”
“不也是你的女人麼?”敬王的表情在此刻是無比的貪婪,在他的眼裡,有佳人的天下,那纔是最美好的天下!林浩然有豔福卻不懂得享受。整日只知這些無用的權利,也是在是太無趣了。
他說着搖了搖腦地,正準備離開,只不過沒走幾步忽然頓住,只是幽幽說道,“沈洛他,曾經找過我的,你覺得,他還能相信麼?”他說完這句話只是笑着離開了。
因而並沒有看見林浩然忽然變了臉色。
沈洛果然是不可信啊,只不過他這個皇叔,好色不說,整日只知曉吃喝玩樂,沈洛卻來尋他,當真不是自找沒趣麼?
林浩然嘴角的笑容是愈發的輕蔑。
只不過等到敬王的腳步邁進了悠長的夜色之中時,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別人尾隨了一路,他倒是隨意,只是優哉遊哉地走在了長安寂靜的大街上。
不過還沒有到了他王府,卻一個閃身似乎融進了這落寞的夜色裡。
跟着的人停下了腳步,只一瞬,那腳步聲卻顯得有些慌亂,是細細小小,帶着些許的踉蹌,敬王卻在此時出現,一把扣住了那人的喉嚨。
白皙細膩的皮膚,低低的喘息聲。
街角忽然燈光大亮,敬王終於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渙歌?”
“皇……皇叔。”林渙歌只露出了一個悽然的笑容,卻也在此刻倒在了敬王的懷中。
敬王的臉色變了變,只是他沒有說些什麼,只是抱着林渙歌快步地從敬王府的側門閃身進去。
沈洛站在街角,悄然注視着這一切,嘴角是瞭然的笑意。
這一夜,秀鸞伏在了皇上的牀邊,只低低地哭泣着,握緊了他乾枯的一雙手,秀鸞不停地抽噎着,“父皇……不要……不要離開秀鸞……”
“傻孩子!”然而,皇上卻只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父皇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
“父皇……”秀鸞只無助地哭泣着,說不上一句話來,“父皇……”
皇上看着他心愛的女兒哭成了淚人模樣,心中自是一陣陣抽痛,卻只是含淚,一字一頓地說道,“父皇……最……最後悔的,是沒有看你出嫁,也……也沒有抱上……外孫,父皇真相看一看他的模樣……”
說到這裡,秀鸞早已是泣不成聲,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皇上的眼淚鑲嵌在了他深深的皺紋裡,可是他卻已經無力地擦去了。
“父皇,您一定會沒事的!”秀鸞卻難以相信眼前之景,難以想象她最親愛的父皇離開自己的時候。
韶華易逝,只是自己卻如何不知道,她最親愛的父皇,何時被歲月染上了這麼多的白髮?
只是皇上卻在這時輕輕地笑着,“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他吃力地說道,“至少,父皇幫你……準備了……最好的嫁妝……”
皇上說到這裡,彷彿是耗盡了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右手從秀鸞手中滑落,無力地垂了下來,緩緩地合上了自己的眸子。
“父皇,父皇!”秀鸞跌坐在了地上,淚流滿面。
齊律終於在這時候拉起,“公主,我們該離開皇宮了!”
“不要!我不要離開皇宮,我不要!”秀鸞卻突然在這時候歇斯底里起來,一改往日,她瞪着通紅眼睛,只看着齊律眼裡披頭散髮的自己,瘋了一般地吼道,“我要同父皇在一起,我不要離開父皇!”
“公主,你還不知道麼?”齊律卻在此時用力地搖晃着秀鸞的肩膀,似乎是要將她搖醒一般,“皇上已經駕崩,你的父皇,他已經死了!”
死了,她的父皇死了!
“呵。”秀鸞卻在此時悽然地冷笑一聲,只是無助地癱倒在了齊律的懷裡,緊緊地攥着齊律的一角,淚水打溼了他的衣襟,她卻在此時兩眼一黑,昏沉沉暈了過去。
齊律只是望着她脖頸的通紅,那是他方纔一掌所至。
“秀鸞交給你了。”齊律沉聲說道。
慕安終於在此時出現,接過了秀鸞,“我不會讓她出事。”
“好。”只是淡淡地一聲。
李公公在朝陽內殿只是默然地注視着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只是看着齊律怯怯地說道,“皇上……”他只這般說着,卻在此時看見了從皇上的眼角落下來的淚水。
李公公捂着嘴,差點兒驚呼出聲。
“皇上,公主安全了,也死心了。”齊律這才輕聲地說道,只是紋絲不動地立在了牀邊。
皇上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眸子,目光裡又蒼老了幾分,“齊律,你定要答應朕。”眼睛裡是一片渾濁,齊律卻不過是默然,只是聽他道,“你定要許了秀鸞一個江山,你要好好保護她。”
“微臣領旨。”齊律的聲音平淡,幾個字全在一個調上。
只不過他心裡想着,秀鸞這一次出了宮,還是不要再回來的好啊。
他始終是沒有如願,秀鸞並未出了皇宮,不是慕安抗了旨,而是此刻的皇宮,早已成了太子的天下,就連一隻蒼蠅,也是飛不出的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慕安只將秀鸞帶到了宗人府。
沈洛便是這時帶着人攻進了昭陽殿的,卻聽得震天的哭嚎聲。
“皇上駕崩了!”沈洛腳步一頓,怎的偏偏在這時候死了?
不過他轉瞬釋然,這個皇帝,反正遲早都是會死的,剩下的,便只有齊律了。
精兵涌進了昭陽殿,打開殺戒,一路步至內殿,卻見空空如也,不見一個人影。
沈洛腳步一頓,臉上有些難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只是這時皇宮內卻是火光接天,到處都是哀嚎聲,太子終於帶人趕來了,只不過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料到會是這般的局面。
皇上和齊律,就這般憑空消失了。
這一瞬間,沈洛似乎都有些侷促,只是轉瞬便安靜下來,反正今夜註定是要有人死的。
皇上和齊律不會死。
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死。
那死的還會有誰呢?
沈洛這樣想着,帶着精兵出了昭陽殿。
卻見林浩然金裝銀甲,傲然望着自己,“沈洛,你還不受死!”
皇宮內眼花怒放,像是慶祝着這一場血腥的勝利,就像是他們之前謀劃好的異樣,煙火引,皇宮亂,所有的一切,馬到成功。
皇帝終於死了。
林浩然終於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來,彷彿看見了自己龍袍加身,一步步坐上皇位的那一日。
他冷然望着沈洛,“沈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