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聘禮下來了,當李大腆着個大肚子笑着走進黎家大門的時候,也終於壓斷了未央心頭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好在未央平時行事低調,李大暫且還不知道她就是那個萬惡的搶了他們家生意的主。
黎老爺子和武氏也被接了過來。
白髮蒼蒼的黎老爺子端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大腹便便的李大,卻還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只是身手卻是不大靈活了,聲音裡的蒼老再也無法掩飾,“是李……李老闆啊!老身……”
“唉,”李大卻趕緊扶起了黎老爺子,“老爺子,您坐,您坐,今兒也是爲了犬子而來,小小敬意,還望笑納。”說着更是招呼下人們將東西擡了上來。一擔擔、一擡擡,看的未央那叫一個眼花繚亂,幾乎都已經擺滿了整間屋子了。未央目瞪口呆地看着滿眼的流光溢彩,眼睛都快要被染成奪目的赤金和大紅的顏色了,想着在這樣一個不景氣的時候,李大竟然還會如此大手筆,要麼就是他太過大方,要麼就是他太想成了這麼親事了。
“李老闆這又是何必?”葉氏看着也挺激動,說了話來又覺得自己說錯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了。
“哎喲喂!今兒個怎麼的如此熱鬧!”聽着聲音就知道是段氏來了,不過等到她一進門,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想來也是,當年沈洛娶他們家錦然,不過也就是中規中矩的“六洋紅”、幾件金首飾什麼玩意兒的,哪裡有這樣打的排場,可不叫她耷下臉來,覺得面子大失了。
不過段氏好得也是段氏,很快神色就恢復如常了,繼續笑道。“想着今兒你們家晴兒也要出嫁了,這黎家啊,是越發的冷清了。”說着竟然還掏出帕子來抹了幾把眼淚。
段氏的假好心看得未央的臉一陣抽搐,想着她平日既沒有這樣的閒工夫,也沒有這樣的好心腸,便料定了這個二舅母一定是來撈好處來了。未央有些擔憂地看着地上的金銀錦緞,不免有些擔憂,只一個段氏就已經是兩眼放光了,也不知道要貪了多少東西回去的,要是再來一個張氏。那豈不是將這些寶貝扒得連皮都不剩了。
“哎喲喂!今兒個怎麼如此的熱鬧!”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般如出一轍的話,未央想也不想。就知道一定是那狼狽爲奸的張氏來了。
只不過張氏這會子看到段氏卻沒有如平時一般的假笑的,乾脆背過臉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顧着同黎老爺子請安,“爹。我來了,您老人家近來身子可好?”
“溜鬚拍馬!”段氏也不見得張氏什麼好,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詞,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沒想到張氏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是礙於李大在場,因而沒有回罵一句。
要說這張氏和段氏的恩怨,還要從兩年前黎錦然嫁到沈家開始說起。沈家給的聘禮雖然沒有黎家人所想象的那麼多,卻也是有着一定的分量的,那時候,黎家幾口人還是住在阪潭村裡、張氏看着一擔擔聘禮擡進段氏家裡的時候,眼睛都要直了。毫不客氣地就說道:“我說大妹子啊,這閨女雖然是你們華德家的。但也是咱麼黎家的人啊,你就這樣把這些東西全給自己拿了,卻是有些不妥當的吧!”
段氏明白這張氏還不就是惦念着這些東西,只是如今分了家,她說起話來底氣自然足了一點,“我說大嫂,您這話可不是這樣說的,當初咱們也是說好了的,這分了家啊,各家的東西,那就是各家的!沈洛是我女婿,可不是你們家的女婿,他的東西啊,自然就是來孝敬我的,你若是也想要啊,完全可以給你們家二丫找個這樣的金龜婿嘛!”
“好你個段荷花!”段氏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氏可算是完完全全地明白過來了,立即破口大罵,“我就說當初你那裡來的那些個鬼心思,分家分家,說的那麼好聽,感情就是爲了沈家的這點兒嫁妝啊!我可算是看透你了!”
“隨便你怎麼說!”段氏有了這些金銀,底氣立刻就足了,“總之這些東西都是我的,你想要一個子啊,門都沒有!”說着就將外邊的那些個綢緞通通抱進屋裡去了,更是啪的一聲將門狠狠地關了上,一下子將張氏的咒罵聲全都擋在了屋子外邊。而這之後,兩個人便開始了勢成水火的局面了。
就像是此刻,要不是礙於李大和李家一幫下人在,恐怕兩個人早就已經大打出手了。當然,也只有這個時候,張氏和段氏二人才有了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想方設法地壓榨一點李家送來的嫁妝到她們手裡的。未央站在一旁,看着她二人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卻是嗤之以鼻的,都什麼時候,他們也不是沒錢的人,用得着這麼飢渴嗎?
“李老闆還真是客氣!”果然,張氏沒有辜負未央的“期望”,嘴上還說着話,那一雙不安分的手已經摸在了那匹光滑的錦緞上,嘴裡直唸叨着,“寶貝啊,當真是好寶貝!”
“翠兒,叫幾個人把東西給收進去吧。”黎府上的幾個人個個好脾氣,就是有些氣憤的嘴上也不會說出來,又礙着張氏年長,也都不能說她什麼,只是看着她對着那東西愛不釋手地在摸來摸去,不過黎念澤可不同,他在這個家裡完全是長輩的存在,一看見張氏和段氏竟然千里迢迢地趕過來,雖然爲了避開李大隻能躲在角落裡,只是他一看見張氏和段氏此番前來只是爲了貪圖給晴兒的聘禮,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立刻小聲地就叫丫鬟們將東西全都給收了回去。
張氏和段氏哪裡想到東西那麼快就被收了進去,本來是想着老點好處,沒想到不但什麼都沒有撈着,反倒是順帶着自己帶的小小薄禮都給賠了進去,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件件寶貝都被搬到裡屋去了。張氏手裡死死地拿着那匹錦緞呢,無奈翠兒的力氣也不是蓋的,只是那麼輕鬆一扯,張氏一個踉蹌,差點兒就摔了個狗吃屎,手中的錦緞自然也就落到了翠兒的手裡。
“夫人抱歉,翠兒失禮了。”果然是未央手下調教出來的丫鬟,什麼都做的天衣無縫,直氣得張氏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在黎府吃了虧,張氏和段氏更是沒有心思留在這兒吃晚飯了,葉氏本就不欲與兩個人多番糾纏,只挽留了幾句也就任由着她們離去了。不過李大看來心情倒是不錯,還真的留在了府上吃上午飯來。
“李老闆家大業大,光臨寒舍,倒是讓您委屈了。”必要的客套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未央年紀雖輕,只是已然是家中的頂樑柱,說出這句話來,黎家上下倒也沒有怎麼在意。
只是李大看着這個小女娃子這般小小的年紀,竟然就有了如此強大的氣場,不免有幾分驚奇,直說道:“黎老當真好福氣,竟有這般的子孫,實在是讓在下羨慕,若是犬子有姑娘本分氣魄,也就不會讓我操心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黎老爺子的回答卻也中肯,“若是男兒身,倒也中用,只是未央是女兒,也是我們黎家的愁啊!”
“爺……”未央嘟着嘴,有些氣鼓鼓地看着黎老爺子,這般委屈撒嬌的模樣,倒也是吧黎家一家都給逗笑了。
等到吃罷了午飯,李大才因着店裡的生意離去了,只是他沒有想到,黎念澤早就已經在等着自己,他並沒有在黎府看見黎念澤,因而也不知道他其實是黎家人,笑呵呵地便進了去。
“看李老闆這般的精神,不知是否是因了令郎的婚事?”黎念澤不想多廢話,本來就是來套話的,他也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李老闆顯然是無比相信黎念澤的,也不避諱,直接就說道:“公子還真是消息靈通,可不是,犬兒的婚事一直是在下的心頭病,如今他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了。”
“聽聞只是小門小戶?”黎念澤故作可惜地嘆了一口氣,“李老闆這般家財萬貫,爲何令郎卻……豈不是有些不是門當戶對了?”
“公子這就有所不知了。”沒想到李大對這般敏感的話題竟然是絲毫地不在意,依舊是笑呵呵地說道,“犬兒如今已近弱冠之年,家中先前也已幫他安排了幾門親事,卻全都給他推了,明年就是弱冠之年,若是他今年還不能娶親,明兒個還不知道要推到什麼時候,家中上下那是愁得不得了。沒有想到啊,前些時候,他竟然興沖沖地跑了過來,說是要娶黎家小姐,我多方打探,才知道黎家是有這麼一個小姐,善作女工,賢良淑德,雖然是小門小戶,卻也是好的出身,那也就遂了他的意吧,也叫我安心。”
“哦,原來如此。”黎念澤聽了李大的話,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愈發的疑惑了,晴兒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不像未央這般拋頭露面,李章雲是什麼時候認識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