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在見到了敬王的時候,是在皇宮的御花園之中,她本來是想去尋了沈疏的,只是沈疏還在昭陽殿裡,一時之間未央只覺得有些百無聊賴,只能夠在皇宮裡隨意地溜達着,只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在這個時候看見了正在唉聲嘆氣的敬王,正在喝着擺在桌案上的一杯茶,嘆着氣,眉眼之間更是佈滿了愁死,不用問,未央自然也知曉了敬王究竟是在愁什麼的,她想了想,反正自己同敬王也不熟的,雖說當時敬王他離開了洛城的時候也對自己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話,不過那也是暫時的消失了隔閡罷了,如今既然是與林戩有關,未央心裡也不知道敬王究竟心裡是怎麼想的,更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爲林戩繼續做出了背叛了齊律以及國家的事情,想了想,未央不禁是心亂如麻,想着這樣一個是非之地,自己還是不應該多待的,一想到這裡,她不禁呼出了一口長氣來,趕緊調轉了腳步,轉身就跑,一張臉上卻是神色複雜。
只不過偏偏這個時候,未央那一雙無比靈敏的耳朵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敬王是在這個時候叫住了自己的,下意識的,未央的腳步一頓,明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就算是躲,那也來不及了,更何況自己方纔是明顯的身子一僵,若是故意裝作了沒有聽見了敬王的話,那也太明顯不過了,一看就是在躲閃着他老人家的,想了想,未央抱着尊老的良好心態,又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燦爛無比的笑容來,這才轉過了身子,又是傻兮兮地笑着看着敬王,一時之間就連怎麼請安也不知道了。只是一雙腳就像是灌了鉛似的,緩緩地走近了他,也不知道敬王這般神色複雜地瞧着自己。究竟是想要幹些什麼事情。
而敬王明顯還沉浸在了某種思緒之中,全然沒有瞧見未央此時此刻那般做作的表情的。因而更是沒有注意到了未央的異樣,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衝着未央露出了一個罕見的笑容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個位子,說道,“不必拘謹,如今我已經不是敬王。坐吧。”
這話說得,可是叫未央一愣,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日敬王離開了洛城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模樣。未央想着自己如何是沒有想過的,恐怕敬王果然是改變了,再也不復當初的威嚴的王爺的模樣,也少了那時的心狠手辣,未央瞅着敬王這般模樣。也不知道爲何,只是忽然之間,竟然在腦海裡想起了慈祥兩個字來,其實也不能夠說未央是想要無端想起了這兩個字的,雖然說如果是在大半年之前。未央是打死也不會在敬王的身上找到了這兩個字的,只是這個時候,未央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相信了敬王的這般模樣是真實的,就像是經歷了煉獄的老者一般,白髮斑斑,傷痕累累,儘管那一雙深邃的瞳孔之中還存在着往日的威嚴,卻少了以往的那深藏不露的殺氣,那一瞬間,未央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與敬王親近了起來,儘管先前還有了好幾次,敬王對自己是動了殺機。
雖說未央還是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瞧着敬王的模樣,卻還是如他想象中的模樣,一雙脊背挺得筆直,不怒自威,只不過讓她愕然的卻還是敬王那斑白的兩鬢,一定是想了很多的事情罷,否則如何會忽然生出了這樣多的白頭髮,未央還在這樣想着,就是自己也訝異,自己心裡所想的話竟然還會在了這個時候脫口而出,“敬王爺,您是不是在揚州,過的一點兒也不快樂啊?!”
未央一說完了這句話就忽的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着自己還真是心直口快,恨不得是狠狠地抽自己一嘴巴子,她應該明白的,這種事情又怎麼能夠多說呢,自己心裡想想也好,方纔自己瞧見了這位高高在上的王爺,已經是如此的無禮了,想來敬王爺也不知道在心裡對自己打低了多少的分數了,自己此刻又口不擇言,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好死不死的話來,恐怕此時的自己早就是負分滾粗了吧,未央一想到了這裡,不禁又是一陣惱,這個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了,想着自己是一定要將自己的嘴巴縫起來纔是。
只是她還在自個兒一臉苦逼地香澤自己如此不恭敬會落得的好下場,卻沒有想到敬王爺卻在這個時候苦笑一聲,一聽見了他有些沙啞的聲音,未央是愈發的驚呆了,不過有了先前的教訓去,卻還是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聽着敬王爺繼續說下去,“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之前那麼對待阿戩的話,他也不會恨我到如此的地步,更不會做出了那般荒唐的事情,當初我雖說是離開了洛城,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心裡卻還是放心不下阿戩的,雖說他從小就待我不親近,總覺得是我害了他的額娘,只不過我們畢竟是父子,血濃於水,我又是看着他長大的,他心裡想什麼,我又如何不知道呢,當初我之所以匆匆離開了洛城,無非就是爲了讓渙歌能夠安心罷了,那個孩子,之前受了那麼多的苦,再繼續待在了洛城,也只能夠愈發的痛苦而已,爲了渙歌,我放棄了阿戩,所以如今,纔會落得了這般田地,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做好父王的責任!”敬王說出了這一番話的時候是發自肺腑,未央開始第一次聽見了敬王說這般話的時候,就已然明白了,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愧疚,那一刻,未央的心裡是有所觸動的,雖說她在這兒只是一個棄婦的孩子,從來沒有想過父愛是什麼樣子,她那時初來乍到,也不過是想着沒有爹就沒有爹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誰知道後來遇到了李大,雖說他們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不過到一開始的不打不相識,如今早就是比父女還親了,更重要的是,未央瞧着敬王這般,忽然想到了自己遠在天涯海角的父母,她本來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只是卻也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來了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的歲月,而那時的自己又是如何了,更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如何了,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未央自己也沒有發覺,竟然好幾次夢見了自己回到了那時生活的世界裡,而那般的感覺隨着時間的逐漸消逝就是這般愈發的強烈起來,有時候,就是未央忽然疑惑了,究竟自己是否是即將要回去了。
未央想着這裡,心中忽然不捨起來,竟然連自己也沒有發覺自己此時此刻的眼角竟然忽然溼潤了起來,這般想着,心裡的話又是不假思索地開了口,“是不捨麼?”
“是不捨啊!”未央沒喲想到敬王也會是應了一聲的,不免有幾分愕然,卻在這個時候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只聽得了敬王又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未央,你要聽我說了一個故事麼?”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噙着淚水,這還是未央第一次看見敬王憂傷的淚水。
只不過這會子未央卻沒有多說些什麼,寂靜的御花園的一角,敬王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們,說起了塵封已久的故事,而這還是未央第一次聽說了關於林渙歌的母妃之外的故事,敬王的聲音是沉沉的,就像是一潭深不可測卻又清澈見底的湖水一般,一陣微風輕輕地拂過了湖面,驚起了一汪波瀾。
而未央便是在這個時候,終於聽說了那樣一個關於敬王和賢王妃,便是林戩母妃的故事,而這樣一個悲劇的伊始,便是當今皇上娶了敬王心愛的女子之後,敬王借酒澆愁了好一段歲月,而就是在一次花間月下,他提着酒壺,兀自獨飲着,只是無論如何,他心裡的悲涼無以復加,都是這一壺美酒無法澆滅的,反而鋪天蓋地地襲來,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敬王,他一張臉通紅,俊美的臉上卻滿是不甘心以及仇恨的心情,他恨老天爺的不公平,爲何要這般對自己,而就是這般醉眼迷離,滿腔憤慨的模樣,卻是吸引了無意之間在此駐足的女子,便是之後的賢妃,當初將軍府的長女戚賢,之所謂一見傾心,大概說得就是敬王與那一位賢妃吧。而這之後,便是將軍到了昭陽殿裡,話裡隱晦,卻還是透露了她心愛的長女的情思,先皇自然明白,不過卻沒有表態,只是說了這件事情還需敬王親自做主才行。
這件事情本來是可以這般平安無事地過去的,只是當時的敬王卻是恨極了先皇搶奪了自己心愛的女子,當先皇同她說,“婚姻大事畢竟不是兒戲,皇弟,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兒何況不能隨便對待的,更何況,這又是戚將軍府的長女,若是你不喜,朕便去告了戚將軍去,早點斷了也好,還請皇弟仔細思忖,可千萬不能日後再耽誤了那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