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未央的所料,慕家一夥僕婦果真是氣勢洶洶地來找自己了,未央剛打了個哈欠從門裡邊走了出來,便見到了凶神惡煞的這些人。
她心下了然,卻是故作慌亂。
那些僕婦們卻是二話不說,就架起了未央,全然一副陰狠的架勢。
“六姑娘,可是對不住了。”說話的可不是剛進了這破落的院子就被未央狠狠地譏諷了一番的吳媽子,這下子她可是找到出氣的法子了,“也只怪你,身爲女人家,卻不安分,若是您安生聽我的話,學好了規矩,又哪裡會到這一步的?”
未央只是僵硬地笑了笑,卻不說一句話。
等到了正門對着的廳室裡,未央這才訝異,早已裡裡外外擠滿了人,慕念薇更是伏在老祖宗的懷裡,低低地哭泣着,“老祖宗,都是念薇的錯,念薇不該弄壞了您的馬車!”
“傻孩子,怎麼會是你的錯!”未央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老太太還有語氣這麼溫柔的時候,當然是除了對榮宸之外,不過下一刻,她卻又忽然變了臉,黝黃的一張老臉緊繃着,就是大白天的,讓人看過去,那也是陰森森的表情,直叫未央一陣頭皮發麻。
“老祖宗。”跟個犯人似的壓到了大廳的中央,未央只訕訕地笑着,只是膝蓋一痛,原來是那個吳媽子一個無敵腳踢在了自己的膝蓋骨上。
她一吃痛,只能無奈地跪在了地上,心裡卻在想着,好一個有仇必報的吳媽子,她竟然這般對自己,她是真的死定了!
只是未央還在糾結這吳媽子的惡毒,林氏卻低聲喝道,“你可知罪?”
未央疑惑地擡起了腦袋,一頭霧水。
不知。就是不知。
慕念薇這下子可急了,只是叫道,“六妹妹,全城的老百姓可都是瞧見了的,你在那什麼米行裡。還有那般噼裡啪啦的聲響。整個洛城恐怕就只有你這這般的東西吧,老祖宗的馬車成了這幅模樣,定是這東西毀的。老太太,念薇是無辜的,您可要爲念薇做主!”
說着又伏在老太太的懷裡嚎啕大哭。
老太太輕輕拍着慕念薇的背,雖然不說話,看模樣也是在安慰她的。
只是她動作輕柔,看着未央的眼裡卻是無盡的冷漠,彷彿就是千萬年的寒冰一般,“事情可真如念薇所說,六姑娘。你當真是好大的膽!拿……”
“就憑着她一面之詞?”未央卻有些不屑,只是撇了撇嘴,“老太太,我說您既然是慕家的一家之主,總該擦亮了慧眼的吧,她說我炸了您的馬車。我說我您那一輛馬車究竟是什麼模樣都沒有見過,更何況,當時若是炸了馬車,肯定會發出聲響的,我就不信洛城的百姓們那麼多。一個都沒有瞧見,到時候將他們叫來,一問便知。”
未央這麼一說,衆人皆是點了點腦袋,覺得有些道理。
慕念薇卻是猛然一驚,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的?
真讓她叫了那些人過來,那還了得?!
不行,她一定要想出辦法來才行!
這樣想着,慕念薇猛地擡起了腦袋來,只是淚眼婆娑地看着慕宇,那神情,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了,只是看在了慕宇的眼裡,、卻是分明在說,“如今我們倆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是死是活,你看着辦吧!”
慕宇瞬間石化,只聽得慕念薇哽咽着說道,“六哥,當初分明你也是在洛城的,你說吧,我所說的,是不是實話?”
一時間,衆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慕宇的身上,他只覺得臉頰滾燙,如同火燒一般,一時間是說不出半句話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慕念薇卻急了,“六哥,你說啊!老祖宗定是明辨是非的!”
未央卻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有些嗤之以鼻,瞧她這話說的,就好像自己什麼錯事都沒有幹似的。
慕宇又看了未央一眼,與她那般清澈的眼睛相撞的時候,他這才咬了咬牙說道,“回老祖宗的話,宇兒確實是看見了三妹所說的東西,只是卻不知老祖宗的馬車也是因了這個才被毀的。”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可是照着自己的大實話說的,應該沒有連累到哪一邊吧,慕宇只這樣怯怯地想着,卻聽見慕念薇竟然在這個時候大呼小叫了起來,“老祖宗,您看,六哥都說了實話了,他也看見了六妹手裡又那般可怕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我們又何曾在洛城之中見過的,定是她,定是她對老祖宗不滿,對念薇不滿,纔想了這一招,既是報復了您老人家,又嫁禍於念薇,老祖宗,您可是要爲念薇做主啊!”
這姑娘,口齒還真是凌厲,黑得也能說成白的了!
未央雖然表面上默不作聲,只是卻一直在心裡說道,“忍,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六姑你,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老祖宗是認定了未央就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可是她的心頭肉,看見這般的寶貝被毀了那一剎那,就像是彎刀在自己的心頭剮去了一塊肉一般,直叫她止不住一陣心疼。
未央依舊默不作聲,只是心裡卻是有些焦急了。
“拿家法!”這果然是林老太太的獨門秘籍,都說棍棒底下出孝子,怪不得慕家人一個個乖得不得了,敢情都是被打出來的啊!
“李大,你還不快過來!”未央看着胳膊粗的棒子,又看着陰險地笑着的吳媽子的臉,只是在心裡默默地乞求着。
“也不用到院子裡去了,就在這兒,讓所有人都看着!”
林氏的聲音是陰沉沉的,“給我打!”
說罷幾個僕婦一起上前來,只將未央壓在了地上,未央這纔有些緊張起來,難道這一回註定是逃脫不了皮肉之苦了?
“且慢!且慢!”眼看着棍棒就要落了下來,李大終於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沈疏卻是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廳室內,一把便握住了棍棒,直叫幾個僕婦動彈不得。
神色自若地扶起未央,卻叫廳室裡的衆人全都是愕然。
沈疏這才略略俯身,恭敬地說道,“沈疏拜見老太太!”
沈疏?林氏眉眼之間有些複雜,他便是沈疏,當今皇帝身邊的紅人,歷史上最年輕的宰相,就是他,幫着皇帝打下來的江山。
慕念薇也看得有些癡了,趕緊擦了眼角的淚水,又理了理散亂的額頭髮,兩腮卻是有些紅了。
這便是在洛城的街上在馬下救了自己的人。
未央拍了拍滿是灰塵的手,終於是鬆了一口氣,若是沈疏再晚來了一步,恐怕自己是要屁股開花了。
只是林老太太卻是皺着眉頭,不知沈疏爲何來了這裡。
還是李大這個時候慢吞吞地走了進來,這才恭恭敬敬地拜道,“李大拜見老太太!”
大腹便便的模樣,笑得是一臉的憨態。
這又是誰?
還是幾個兄弟有見識,在一旁壓低了聲音說道,“他便是百年米行的老闆,如今的皇商。”
原來如此,慕家向來不缺尊貴的客人,只是如此尊貴的,卻也甚少進了慕家來的。
哪裡知道,今日一來,還是來了兩個!
林氏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卻也是面無表情地問道,“不知道二位來,是所爲何事?”
李大搶先着回答,“若不是因了長安被毀,那洛城便是慕家的天下,李大既然在洛城開了米行,自然先是要來拜見老太太的,小小敬意,不成笑納!”
一衆人這才朝着院子裡望了過去,卻皆是驚歎一聲。
這哪裡是小小的敬意,簡直就是大的不能再大的禮了。
正門的院子本來就是大的很,卻也被那些個米糧、布匹、金箔什麼的塞滿,是放都放不下了。這時候卻又僕婦進了來,問老太太放不下的能否放在偏廳裡。
這個李大,還真是大方!
未央卻在心裡想着,什麼大方,別說很多都是她貢獻進去的,就是真是他割愛了,她就不信,李大日後不會想辦法將這些好東西一樣一樣收回去的?
李大卻在這個時候撫着肚子笑道,“未央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早已將她收作了義女,如今她既然是入了慕家,不是我李大想要攀老太太這門親戚,只是未央從小被寵着,從小嬌生慣養慣了的,吃的那都是山珍海味,穿的都是金絲縷衣,戴的都是白玉瑪瑙,她要什麼我們自然是給什麼的,也沒有教她什麼規矩,就是想着這丫頭反正是跟着我們生活的,她高興也便好了,哪裡知道卻進了慕家的門,有什麼得罪了老太太的地方,還請您見諒!”
“李老闆客氣了!”這般的架勢,早已抵得上她那一輛馬車了。
想來林氏也是個勢力的人,便不再追究馬車被毀的事情,只是說道,“規矩慢慢教,不遲。”
這話說得,直叫未央一陣無語,見過換臉的,沒見過換臉換得那麼快的。
老太太不去演京劇,還真是可惜了。
慕念薇卻有些惱,她本是想着藉着這個機會好好地教訓未央一番的,怎麼,這樣就結束了?
她氣得直跺腳,剛想要說什麼,誰知道沈疏卻在這個時候開口。
“老太太,沈疏有一封書信,是慕兄所書。”
“五郎寫的?”老太太神情微怔,一雙手忽的有些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