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夜之間,僅僅是一夜,皇宮忽然成了太子的天下。
不日,林浩然昭告天下,皇上薨,太傅齊律假立聖旨,誅之。
太子登基便已然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黃袍加身,他滿意地打量着寬衣銅鏡中的自己,只等着將保皇黨一干人等一一慘死在他的手裡。
只是……
太子府裡,林浩然冷聲問沈洛,“父皇的屍體,究竟是在哪裡?”
“殿下放心,自是在一處安全的地方,不會礙着殿下的登基大業。”沈洛只是含笑道,畢恭畢敬。
林浩然冷然,“沈洛,你應該知道背叛本王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語氣中帶着一絲森然,直叫人覺得陰風陣陣。
沈洛畢竟跟了他這麼久,如今這個時候,必然是要爲資金留一道護身符的,“沈洛也是爲殿下着想,他日皇上風光大葬,殿下豈不是能夠高枕無憂了麼?只不過如今沈洛既是千古罪人,長安必然是待不下去了,只是希望殿下能滿足微臣一個願望罷了。”
果然是來同自己談條件的,林浩然心領神會,只是笑道,“皇宮如今既是本王的天下,這之中,你自是功不可沒,是要黃金萬兩,還是城池數座,本王自會滿足你。”
沈洛深吸了一口氣,卻只是幽幽說道,“微臣獨要未央一人。”
話音剛落,林浩然看着沈洛的眼睛有些異樣,卻也是放下心來。“好,本王就許你,不日沈疏便會帶兵回長安,等到那時。沈疏敗兵之日,我自會將那黎未央許與你。”
“微臣謝過太子太子殿下。”沈洛說道,“到時微臣自會同未央遠走高飛,再不回長安。”
“哈哈,好一個再不回長安!”林浩然忽然朗聲大笑起來,“沈洛,本王將重任交託於你,你可不能讓本王失望啊!”
他的話裡別有深意,沈洛不是沒有聽出來,只是他垂下眸子的時候卻掩蓋了瞳孔裡陰暗的光芒。
皇帝駕崩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沈疏等人的耳朵裡。
他只覺得堂皇。“若是皇上真的駕崩。齊律必定會飛鴿傳書。不會等到林浩然的人馬佔領了皇宮的時候他才知曉。
他不是不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他只是相信齊律,那個如王者一般的男人,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皇宮淪陷而不管。
“齊律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未央也是不解。疑惑地看着沈疏。
沈疏挑眉。
“天,你該不會真的覺得林浩然的陰謀得逞了吧?!”未央翻了一個白眼,只是無語地說道,“若是真的如傳言所說,就林浩然那般心狠手辣的,還能放過秀鸞?如今並未傳出鳳鸞公主如何了的消息,想必她此刻定是安然無恙的,只不過……”
只不過她心裡依舊有些擔憂,林浩然如今應該已經是佔領了皇宮了,只不顧就算齊律能夠見招拆招。那麼秀鸞怎麼辦?
慕安還在保護她嗎?
還有皇帝,難道他真的就這樣去世了麼?
那一瞬間,未央卻是真的有些恍惚,只是望着遠處幾尺之外的高牆,想着這兒離長安,究竟還是不遠了啊。
只是當沈疏領着大軍終於到了長安城時,等待他們的,卻是反叛的罪名。
不止是皇宮,就連整個皇城長安,都已經成了林浩然的天下。
白湛飄飄然坐在馬上,那姿態有些令人**,他含笑的媚眼裡,是城牆之上,紋絲不動地巋然佇立着的林浩然眼裡的冷漠與殺氣。
四目相對,林浩然簡直要將自己撕碎了一般。
他幾乎聽見了黃袍加身的準皇帝無情的聲音,“白湛,這一次,本王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白湛卻只是淺笑着,眼波流轉,笑意盈盈。
未央的目光卻落在了城門口張貼着的巨大的皇榜之上,沈疏棱角分明的五官赫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沈疏無端背上了叛國的罪名。
縱使他手握千萬大軍,卻無法堂而皇之地進入長安,接受萬民敬仰的眼神。
自己不過是亂臣賊子,而林浩然纔是衆望所歸。
得民心者得天下,不過是一夜之間,那個整日留戀與煙花之地的廢太子忽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功臣,是他滅了那些居心叵測之人。
也是他,接受百姓的朝拜。
僅僅是一夜,林浩然忽然登上了權力的頂峰,只需再一夜,他便能夠坐上皇帝的位置。
只要他是皇帝,沈疏如何?千萬大軍又如何?他自有辦法一一鏟去,萬人之上,他無需在怕任何人。
到那時,你也會被朕狠狠地踩在腳下。林浩然冷冷地看着白湛,心裡的冰冷不言而喻。
未央歪着腦袋看着高高在上的林浩然。
真奇怪啊,她這樣想着,這傢伙,難不成真覺得自己得了民心不成?
“沈疏。”林浩然卻只是得意地笑着,“若是你乖乖交出兵權,本王自會從輕發落。”
沈疏卻不說話,只是冷然看着林浩然,漆黑的瞳孔裡射出了陰暗的光。
兩軍對峙,沈疏的兵馬沒有硬攻進長安,只不過未央瞧着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長安,忽然有種有家歸不得的憋屈感、她忽然有些看不起林浩然,只爲了他不自量力的高傲。
夜深人靜,未央終於在僻靜的一角等來了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們。
“幾位真是辛苦了。”未央一面掏出了銀子,一面散給了那些人。
只是這一次他們卻沒有接過銀兩來,“姑娘這可使不得。這些銀子還是您留着吧!”
未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這買賣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自己不過是離了長安數月,他們就不要自己的銀子了?
難不成就連這些傢伙也被林浩然收買了不成?一想到這裡。未央的臉色就有些複雜。
那些乞丐們雖然面上髒兮兮的,只不過眼睛倒是精明的很,一眼就看見了未央的異常,趕緊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們幾個不是這意思,只是如今我們吃喝不愁,也不差這些錢。姑娘如今危在旦夕,就不勞您破費了。”
原來如此,未央這才安下心來。卻是看着幾個老者笑了笑。“哪裡破費了。我銀子多了也花不着不是麼,如今我也是有事相求,這才……”她怎麼看面前的幾個都不像是吃喝不愁的人啊。
“姑娘 有什麼。只管吩咐我們幾個就成,您是不知道,若不是當初您那些銀子,我們幾個也沒本錢做些小本生意,如今咱們雖說還是乞丐,卻是乞丐的頭頭,下面的眼線早已遍佈了大江南北,這些還都是仰仗着姑娘您呢!?”說到這裡,幾個人的臉上已是得意之色。
未央也是許久之後才知道,不光是這些人。就是她當初接濟的那些難民們也因了她的銀兩開始成羣結隊地做了些買賣,人脈與銀子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如今她在長安城中的人脈可不比林浩然的差。
甚至有些人還將她的畫像表在了祠堂裡,當祖宗一般供着。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好在未央此時想到了當初自己拉攏的那些人如今還是可以幫自己一些小忙的。
果然不錯,皇宮裡的那位李公公正是因了當初借了未央的銀子混進宮裡去的,如今竟然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更是感激當初未央的恩德,因而只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自己最信賴的叔父,就是此時站在未央身邊的乞丐的頭頭。
皇上果然沒有死!
只是齊律沒有料到林浩然竟然還有十萬精兵,硬拼是不成了,皇上如今身子虛弱,也經不起那般的折騰,只是在昭陽殿的暗室裡靜養,只等着沈疏引兵進了長安去,看來這一戰,是在所難免了。
未央心事重重地回了百里之外臨時的軍營之中。
沈疏卻在幽暗的月光裡等着她,“你知道了?”
“嗯。”未央點了點頭,卻忽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疏,“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沈疏卻不置可否,只是眼裡卻是滿滿的堅定。
只是此時,昏暗的林間,卻有一道清瘦的身影,悄然無聲地消失在了軍帳之中。
本是大好的日子,林浩然連日來卻是噩夢連連,他總是夢見了有嬰兒的啼哭聲,還有鮮血淋漓的女子。
每每大汗淋漓自夢中驚醒,揩去了額頭的冷汗,林浩然總會想起了一個人來。
終於,他喚了侍衛過來,“去宗人府,看一看林渙歌還有無在那裡。”
“是。”侍衛應聲退下,不消多時,又聽見了凌亂的腳步聲。
林浩然皺眉,不耐煩地說道,“又是如何了?”
卻無人回答,他一側頭,目光卻凌厲了起來,“是你。”
“呵。”童彤的面色依舊比月光還要蒼白,她只是冷冷地說道,“太子,許久不見。”
“你竟然還活着!”林浩然說着握緊了牀帳中的長劍,“太子府森嚴,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
“我麼?”童彤卻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沈疏有千萬大軍,就算你奪得了皇位,那又如何,頂多他冠上一個弒君謀位的罪名,而你,卻會當場死無葬身之地。”
“沈疏沒這個膽!”林浩然卻只是不屑地說道。
“不管他會不會如此,”童彤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淡淡地說道,“我有一樣東西,可以毀了他的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