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州橋,人影憧憧,不時有人探頭探腦向啓聖書院張望。品書網
穆豐知道這裡隨着荀洛的迴歸必然會變成整個帝都注意的心,可他毫不在意,跨步前。
“荀叔在那裡?”
他腳步未停,走過季晴川時飄出一句話。
季晴川果然是聽從季樂的話,前來接應穆豐,看到穆豐腳步走過,迅速跟了過來:“荀大俠去見巽齋先生無果,去找東萊先生。”
穆豐腳步一頓,有些詫然。
他知道巽齋先生是啓聖書院山長歐陽守道的別稱,東萊先生是呂祖謙的別稱。
早在福臨門內他看過烽火的消息,歐陽山長早在十日前離開書院了,荀洛自然是見不到他。
可是,山長不再,荀洛竟然會找東萊先生呂祖謙,着實出乎穆豐意料之外。
在穆豐劍試帝都前有個付明理與他們不和,雖然付明理小手段搞的十分隱晦,其實並未脫開穆豐的心裡。
只不過,付明理感覺自得,實際落在穆豐眼不過是小二玩耍罷了,不值一哂。
當然,在穆豐注意付明理時,大儒呂祖謙自然也落入他的眼,同樣也知道,這般刻板的人是不可能與荀洛相交相識的。
“現在,荀大叔去找呂祖謙,然後消失不見,難道...”
穆豐心神電轉,腳步稍緩。
“給我講講東萊先生...”
“是!”
聽到穆豐對東萊先生感到好,季晴川連忙跟,低頭講起天一齋來。
隨着季晴川的講解,穆豐眉頭微微一蹙,然後又舒緩開了。
“竟然是一位理學家...”
他在大誠齋曾經看到過這位東萊先生,那個時候他看到呂祖謙走進大誠齋勸誡荀洛,看到過這位有着太玄境的儒者完全無視荀洛凝魂尊者的身份,赫然與他平起平坐。
那個時候荀洛告訴過穆豐,呂祖謙是啓聖書院五位大儒之一,是位理學大儒。
穆豐那時只是聽荀洛提過一嘴,呂祖謙是理學大儒,當時穆豐還擔憂這位到底是氣本論還是心本論,或是理本論。
理學三派,氣本論、心本論還好,如果是理本論很棘手了。
現在聽到季晴川講解頓時明瞭,呂祖謙果然是最最難纏的理本論大儒,是主張存天理滅人慾的腐儒。
“荀大叔走的不是宗人府,國子監祭酒胡伯庸的門路嗎,怎麼有何這位大儒攪合在一起了呢?”
穆豐想得有些頭痛時,跨過了門,走過了二門,走過南齋瑞堂,向西一繞來到天一齋門前。
他吸了一口氣,擡手輕叩齋門。
咔咔,兩聲輕響。
“來了,來了!”
裡面傳來一聲略顯蒼老的輕呼,然後蹣跚的腳步一點一點走到門口。
拉開門閂,咯吱一聲,露出一張略顯蒼老的面容。
是爲老婦人,她站在門口,半啓齋門,半露臉的輕問一聲:“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這是避嫌,穆豐微微搖頭輕嘆一聲,身子一側,沒向裡面張望,而是側過目光道:“尊者,在下穆豐,請問東萊先生在家嗎?”
這句尊者是對老人家的一個尊稱,而非凝魂尊者的尊者。
老婦人懂,季晴川也懂。
“啊!”
一聲低呼,老婦人扶着木門的手微微一抖,顯然她知道穆豐是何許人也,只是沒有想到穆豐對她會有如此禮節。
“啊!”
又一聲低呼在穆豐身後傳來,是季晴川,顯然他同樣沒有想到穆豐對老婦人會有如此稱呼。
穆豐詫然回首。
季晴川尷尬的一笑:“這位是東萊先生的夫人。”
穆豐眉頭一挑,似乎知道季晴川未言的意思,不由道:“如此年紀難道不值得尊重嗎?”
季晴川歪頭向內看了一眼。
那是個面容蒼老,芳華不再的婦人,渾濁的眼眸,褶皺的臉龐,還有花白的頭髮,年紀的確不小了,絕對在花甲之。
這位老人家穆豐不認識,季晴川卻知道,是東萊先生呂祖謙的原配,一位不識武的普通婦人。
也許年輕時老婦人也通曉一些武學,只不過呂祖謙信奉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在很年輕的時候將一切武事停掉。
結果,花甲年紀的呂祖謙早早突破太玄,一身皮囊看似年,而婦人卻已然垂垂老矣。
還好,呂祖謙雖是理學大儒,心性古板卻不薄情,兩位老人一聲和睦,輕易仍然。
老婦人似乎聽到季晴川的輕呼,也聽到穆豐和季晴川的一問一答,心對穆豐不由好感大生,於是在門內低聲道:“先生,與荀先生早早出去了,一直未歸。”
“啊!多謝夫人!”
穆豐一抱拳,然後後退兩步轉身而走。
季晴川尷尬的向門內長鞠、拱手,轉身向穆豐追去。
卻不知門內老婦人透過門口,斜眸看着穆豐遠去的背影,低低讚歎一句:“是個好孩子!”
“那,母親...”
老婦人身後轉過一位粗布長衫的少女,摟着老婦人的肩臂,歪着頭,目光透過門縫好的張望着。
“知情知禮的孩子,一般運氣都不錯!”
老婦人最後看了一眼穆豐的背影,緩緩合木門,擡手把門閂別。
“可是,父親不是要...”
少女詫異的看了眼老婦人,話說了半句。
老婦人淡然道:“你父親是你父親,他是他...”
少女有些不懂。
老婦人卻沒管她,蹣跚着走進屋內,那座充滿涼氣,冰寒刺骨的天一齋。
少女攙扶着老婦人,剛一走進天一齋,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給你...”
老婦人從屋裡拾起一隻巴掌大的手爐,點點暖氣順着手爐傳入體內,舒服的少女忍不住張嘴呻吟一聲,一股白白的哈欠傳了出去。
少女瞬間羞澀的閉合紅脣。
老婦人笑着捻了一下少女冰涼的臉:“去裡屋吧,那裡空間小,能緩和些。”
少女紅着臉:“那,母親你呢?”
老婦人搖頭道:“母親年歲大了,耐凍。”
少女張了張嘴,抱着手爐低頭跑進裡屋。
望着少女的背影,老婦人嘴角流出一絲淡淡的冷笑,無聲的譏諷道:“年歲大了,耐凍...”
說着她仰頭看了看掛着冰霜的屋角,轉過身,蹣跚着走了出去。
“夫人...”
人影一閃,一個白衣婦人站在他的身後。
老婦人一揮手:“把老爺的那個消息想辦法告訴給那個孩子,知情知禮的孩子。”
白衣婦人身子微動,似乎有些驚異,但她馬,毫不猶豫的一點頭:“是,夫人!”
“知情知禮的孩子運氣都不會太差...”
空無一人的天一齋裡,老婦人淡淡的笑着,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