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察啊!”跪在地上的是如今的戶部尚書。
豫州貪污案竟然牽出了一位戶部尚書,甄仕遠站在隊伍的末尾,如今順着人羣走到一旁也在離殿門最近的地方,離得遠,自然也看不到這位背對着他們的戶部尚書臉上的神情。
被點到的不僅有戶部尚書,還有幾個旁的官員,興許這些官員品級在這朝殿之內不高,可官職卻是至關重要。
貪污案每隔幾年總有一兩起大案,查是查的不少了,對貪污官員的懲處也是極重,可還是有不少人前赴後繼,屢禁不止。
貪慾這種東西,真真是不可控的。
而且這種貪污大案涉及到的官員一般而言除了主要的官員之外,其餘官員的官職都是十分微妙,甚至串聯起來還能串成一個貪污鏈。譬如早一步自盡的劉繼澤就是吏部的人,平日裡對各部官員名冊記事接觸的不少。
眼下被陛下點出來的這幾個人也符合了這樣微妙的關係,看樣子陛下是真找到了至關重要的證據啊!
不過,那些代天巡視的官員怎的不見上來邀功?反而是陛下一個人將人點了出來?
“甄大人。”一旁一個官員見他還在原地發呆,忙小聲提醒他,“你躲遠點,仔細一會兒刀劍無眼。”
御林軍自然是好武藝,可人拼死總要掙扎的,存着臨死也要尋個墊背的心思,到時候這些人在殿裡亂跑,御林軍的刀劍無眼,誤傷了找誰說去?
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一個跑的慢的大人在慌亂中跑的慢了,捱了一刀,險些沒撐過去。
甄仕遠道了聲謝,往角落裡挪了幾步。
“明察?這是什麼?”一本賬冊劈頭蓋臉的扔了下來。
“你當真以爲蘇城死了,他手裡的證據便會毀於一旦嗎?”女帝的臉色隱在垂簾之後,雖然看不清陛下臉上的神情,卻也能從她嚴厲的呵斥聲中聽出幾分震怒。
貪官污吏,屢見不鮮,總有人喜歡鋌而走險,覺得自己便會被發現。
蘇城?果然是蘇城!相比殿內慌亂心思各異的百官,甄仕遠的耳邊彷彿莫名響起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其實我有個想法,只是做不得數,甄大人你聽聽便好。”
“我是找不出蘇巡按帶來的東西了,要麼便是我們都猜錯了,要麼便是我等猜對了,卻還是找不出蘇巡按帶來的東西。”
“前者自然不用說,若是後者的話,我想蘇巡按再如何膽大,陛下交待的事他不至於辦砸,總要做好最周全的準備。興許答案很簡單,只陛下知道。”
“你什麼意思?”他忍不住詫異的問道。
這女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說話太愛賣關子了不好。
“我打個比方啊,譬如說陛下特別喜歡什麼東西,臨出發前蘇巡按會告訴陛下,若是找回來什麼要緊的證物,就把證物藏在陛下特別喜歡的東西里。”
“可這樣東西又是必須毀了才能找到證物的。我只是隨口一說,甄大人你聽聽便好。”女孩子拖着腮幫子,嘆道,“如果我是蘇巡按,我想我會這麼藏。”
……
還在發呆的時候,身邊的同僚又拉了他一把:“甄大人,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小心了!”
御林軍已經包圍了大殿,還有不少御林軍從兩旁的側殿穿了出來,將幾個官員團團圍住。
如此嚴密的防守之下,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麼事的,可怕就怕一個例外,萬一有人跑出來了呢?
而今天,他們似乎運氣不錯,並沒有這樣的例外。
幾個官員束手就擒。
御林軍順利擒獲了那幾個官員,陛下言明後審交由吏部,便退朝了。
這是相隔十年之後,甄仕遠再一次見到這位陛下,比起十年前,陛下顯然精進不少,還更懂得敲山震虎了。
證據在手,她完全可以讓御林軍在那幾位官員進宮之後便動手的,可她偏偏沒這麼做,而是選擇在朝殿上開刀,不是爲了震懾官員又是爲了什麼?
帝王之術,十年的磨鍊,她越發精進了。可朝殿之上,尤其是那等站在最前頭的官員們,哪個又是好相與的?
君與臣之前,關係總是微妙的。
第一次上朝,就看了一出陛下治貪污大員的大戲,待到退朝之後,甄仕遠也未多呆,迅速出了金鑾殿。
才一出金鑾殿,便看到陛下面前的薛女官帶着一羣宮人從門前經過,那羣宮人手裡端着的是一些碎裂的瓷片。
甄仕遠看的眼皮一跳:瓷片上的“御”字分外鮮明,這是送上來的貢品啊,誰打碎了?
答案不言而喻。除了陛下自己打碎的貢品能不生出波折來,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沒想到竟連這一點都叫她猜的一絲不差。
還真是厲害啊!
甄仕遠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離去。
……
……
制官袍的繡娘確實如她們所言的很快就將兩套官袍送了過來。紅豆對此表現出了異常的興奮,在去往大理寺當值的那一天早早起牀爲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可在看到喬苒在腦後梳了個單髻,連個珠花都不能帶,更別提帶上那頂官帽之後了,紅豆的臉迅速垮了下來。
素的跟個兒郎一般,雖然這兒郎很是俊俏,可她家小姐是個姑娘啊!
“這真是平白浪費了我家小姐的好相貌。”紅豆看的連連皺眉,問一旁的唐中元,“我聽他們說宮裡的女官明明都是穿着漂亮的宮服,梳妝打扮過的,爲什麼我家小姐就穿這麼一套東西?”
唐中元道:“喬小姐是去大理寺,那是什麼地方,怎麼能梳妝打扮?”
紅豆對此頗有微詞,發了兩聲牢騷卻還是作罷了。
……
大理寺離他們的住處不遠,喬苒和唐中元出了武陵巷走上街頭邊走邊說着閒話。
“左右兩邊的鄰居除了兩個門房還是沒有人露面嗎?”喬苒問唐中元。
唐中元點頭,道:“從未見過。本想過去打聽打聽,可門房一見我等便關了門,一副不欲與我等多說的樣子。”
“那就查一查。”喬苒打了個哈欠,今天不止紅豆,就連她都起了個早,眼下後勁上來了,就有些犯困。
畢竟第一天當值,不能遲到,自然便走的早,如眼下大街上行人也只零零散散的幾個,還有不少鋪子沒開門。
淒厲的豬叫聲突然在清晨的大街上響起, 也讓原本有些睏意的喬苒嚇了一跳,擡眼望去,見有幾個人擡着一頭五花大綁的豬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了街頭,那味道讓兩邊的行人紛紛躲避。
“這怎麼了?”有人嘀咕着,“早上只聽過雞叫還頭一回聽到豬叫的”。
那豬還用布蒙了頭,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鬧豬瘟了。”擡豬的人滿不在乎的說道,“三街九巷那裡好幾個屠戶和吃豬肉的都死的了,早市上那個賣豬肉的張屠戶也得病了,你們這段時日不要亂吃豬肉啊!”
張屠戶的豬肉?這不就是他們前天買的那一家?
他們當晚就搶着吃光了。
唐中元臉色微變,呼吸一滯:“喬小姐,我們……”
難道他們也要因爲吃肉吃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