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的推測不僅僅因爲這兩件事,王泊林的詭異舉動,刑部下場,還有莫名其妙被“送”到長安來的黎大小姐,一切的一切都有些不合常理,而這些不合常理也在證實她的推測。
封仵作深吸了一口氣,半晌之後,忽地出聲道:“這個王泊林不是普通人。”
喬苒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個王泊林當然不是普通人。
“他應該是那種會內家功夫的高手。”封仵作比劃了一下,道,“我發現他的經脈與普通人不同。”當然素日裡,一個人是普通人還是那種高手,不說,他也是不知道的。可當人死之後,擅長此道如他還是能通過屍體上的某些反應發現這一點的。
會內家功夫?喬苒聞言不自覺的點了點頭:以王泊林的身份會內家功夫當然不奇怪。
“他對自己動手不是真的想要自殘,而是不得已而爲之。”封仵作說着神情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忍不住往四周探了探,即使周圍沒人,他仍然壓低了聲音,道,“你可聽說過一種傳聞?”
喬苒看着他道:“你且說說看呢!”
封仵作咳了一聲,這才道:“聽說前朝有使蘇林出使匈奴被扣,在得知匈奴將夜襲中原之後自盡而亡,唯一的要求是請求屬下將自己的屍骨帶回中原,匈奴准許其帶回中原,畢竟一個死去的令使是沒有什麼價值的。兩月之後……”
“兩月之後,匈奴夜襲中原,卻被早已有所準備的邊境將士大敗,匈奴自此勢氣大減,十年不曾冒犯邊境。”女孩子接過他的話,道,“至於怎麼傳的消息,民間傳言紛紛,有人說是飛鴿傳書,有人說是屬下也知曉了消息帶回中原,還有人說是將消息藏在貼身的衣物之內,可這些方法論起來都是有漏洞的。”
畢竟匈奴人再蠢,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能放那個屬下和蘇林的屍體回來,必然是再三檢查之後才放行的。
“而後時任太史令的司宏光曾出過一本書,寫一個令使身陷匈奴腹地,用特殊方法帶回消息的故事,不過書出之後沒過半月司宏光一族便犯了罪,舉族被判斬首,司宏光也因此被斬首而亡。那本書也成了禁書,當時發行此書的書鋪關了好幾個,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封仵作聽的不住點頭:“對,對,那本書裡寫過一個方法。
”
“那個死去的令使將寫有消息的紙藏在蠟丸中吞入腹中帶回的中原。”喬苒說着,問他,“是這樣,沒錯吧!”
這個事在大理寺的庫房中有過記錄。
白光閃過,一道驚雷撕裂夜空,照的面前的封仵作面色慘白。
淅淅瀝瀝的雨驟然變成漂泊大雨,嘈雜的雨聲隔絕了外頭的一切聲音,他點了點頭,道:“那個王泊林自殘也是爲了將腹中的蠟丸逼出來。”他親眼看到了那個東西,當然也記得女孩子說過的話,視而不見,並沒有解剖他的腹中。
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古往今來,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
女孩子沉默了一刻,道:“不能用瀉藥麼?”
她也不想這時候提這種事,但本能的想到了這一層可能而已。
封仵作搖頭:“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那蠟丸的位置有些特殊,不知道是不是同他動用過內家功夫有關,但用瀉藥這種方法怕是行不通的。”
所以,自殘是爲了逼出那顆蠟丸。
但顯然下手太重,又或者比起那顆蠟丸帶來的秘密,自己的性命也不值一提,以致他不惜下重手。而那時王泊林身邊有個人想要那顆蠟丸的消息,但是沒想到黎大小姐突然闖入,又慌不擇路的跑了出去,引來當時春風樓所有人的圍觀。要對這麼多人動手顯然不可能,而衆目睽睽之下,那個人無法取到蠟丸,至此,整件事才變得詭異了起來。
那個人以及刑部要的自始至終都是那顆蠟丸裡的秘密。
“那個……那個王泊林到底是什麼人?”即便這天已經冷的可以穿冬袍了,可封仵作仍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着眼前沉默的女孩子,問道,“爲什麼……爲什麼刑部的人會插手?”
女孩子擡眼,笑了:“答案顯而易見啊!”她道,“就算再如何不可思議,這就是事實,封仵作你不必懷疑,因爲也是唯一一個能解釋的通這件事中所有不合常理之處的解釋。”
王泊林,應該是刑部,甚至有可能是刑部背後的陛下所安排的一個暗樁。
直白的說,他應該是一個細作,甚至他那一對莫名其妙失蹤的父母也有可能是細作。
所以,那位琅琊王氏的老太爺說的是真話,那個叫王泊林的人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能讓琅琊王氏不吭聲不辯解的,王泊林是陛下安排的人的可能性更高。
王泊林如果是這個身份,一切不合理就都解釋得通了。
黎大小姐會來京,除了她自己蠢之外,還是有人在暗中引導,王泊林的身份顯然是不能對外表露的,所以要讓王泊林來長安需要一個理由。而黎大小姐就是那條上鉤的魚,被引着跑到長安城來。
至於與王泊林見面的應該也是一個刑部或者陛下的暗樁,送黎大小姐來京的應該也是她,這樣的人自然身手不凡,要保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京自然是輕而易舉。
至於爲什麼一定要黎大小姐來京,不僅僅是王泊林要被送到京城來,更重要的是關於這件事對外總要有個真相能唬住衆人。
而黎大小姐顯然就是他們用來唬住衆人的棋子,所以,不管王泊林是因爲什麼緣故死的,這件事被設計好的結果都是黎大小姐失手殺了王泊林。
事已至此,這件事她沒有辦法再插手了,查案她可以做,但如今這種事可不是人微言輕的她所能左右的了。
……
雨下了一夜,到天亮時纔有減緩的跡象。
黎兆坐在窗邊看秋雨拍打着窗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裡間黎老太爺的聲音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幾天了?”他問道。
“三天。”黎兆說道,“從父親母親他們進京之後已經三天了。”
裡間也跟着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此時王泊林的屍體應該已經被送往刑部了,也驗過屍了,以刑部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一天的功夫足以完成了,那接下來就是刑部去長安府衙提人了。
他們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母親這幾日時常以淚洗面,但他也無可奈何。
一個女孩子在大理寺官差的帶領下驟然出現在了視野中。
即便隔着雨,他也認出了雨幕後的人。
喬小姐!黎兆眼前一亮,立時走了出去。
她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