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爺笑了笑,開口道:“黃明,你可知何爲欲蓋彌彰?”頓了頓,他轉身看向上首的陛下,抄了抄手,道:“陛下聖明,張家兄弟二人的證詞早已呈到陛下面前了,他二人指證昨晚被人強行押着與天花病人的瘡面接觸,如今如你所願,他二人已被太醫診斷染上了天花。”
所以張家兄弟此時確實得了天花,若是當真被傳到殿上來,怕是這殿上的人也有患上天花的風險了。
天花這等病確實是孩童更易傳上,但卻不代表大人就不會被傳上,大人也有被傳上的風險的。
甄仕遠越發激動,他能想到昨日那一鬧,會有在百勝樓裡的大人出面阻攔因此鬧到陛下面前,不過出面的人是裴相爺這的確是意外之喜了。
不僅如此,裴相爺還與陛下來了這麼一出,當朝就將黃明揪了出來,這真是幫了他的大忙了。
“……張家兄弟坦言是因爲誤打誤撞撞見有人刻意將天花帶至城中,所以此天花是天災並非人爲!”
不愧是裴相爺,真是乾的漂亮!甄仕遠越發激動了起來。
抓住一個黃明,接下來就是要找幕後黑手的時候了。
裴相爺的聲音還在殿內迴響。
“臣已查明,黃明要擾我京師百姓的原因是因爲他是匈奴的細作!”
殿內一陣譁然,甄仕遠更是一口老血險些沒有噴出來!
屁!屁的細作!黃明怎麼會是匈奴細作?
一疊疊與匈奴來往的信件被找了出來,最早要上溯至五年前他才上任五城兵馬司統帥之時,證據確鑿,已經不容抵賴。
“在三月前的一封書信裡,匈奴單于智牙師言明讓黃明藉機挑動京師安危,這與張文見到那件天花病人所用之物入京的時辰完全吻合,是以黃明是細作一事已是證據確鑿……”
甄仕遠只覺腦中嗡嗡作響,就連後頭朝堂上發生的事也未聽清楚,他就這麼眼看着這件事被定義成匈奴藉機生事擾京而下了定論。
確實,裴相爺給出的證據足夠充分了,充分的讓人不得不信這就是一件匈奴藉機挑事引發的災禍。
那麼這件事真跟原家,跟那位神醫無關?是匈奴人的詭計?
甄仕遠只覺得頭疼欲裂,捂着腦袋看向坐在面前的女孩子:“你說這件事就這樣了嗎?”
女孩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我只是覺得五城兵馬司統率這個職位作爲細作似乎不那麼合適。”
確實,五城兵馬司這個職位,尤其是長安城的五城兵馬司僅限於管理長安當地的雜事,並不能直接接觸朝政。一個細作安排在這樣的職位上能做什麼?哦,除了散佈一場天花亂抓人之外好似也尋不出別的用處。
甄仕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我現在看誰都有問題,譬如今日裴相爺這一出讓這件事坐實到黃明頭上,我便覺得裴相爺有問題。”甄仕遠皺了皺眉,道,“再這樣下去,這長安城在我眼裡真要人人皆不可信了。”
女孩子靜靜的聽着他發牢騷,聽了片刻之後,突然開口道:“所以,你先前得罪的人是裴相爺的政敵對不對?”
“是……”甄仕遠纔開口道了一個是,便驚出了一身冷汗,而後不敢置信大的看着她,隨即伸手對她指了指,“你……”
喬苒笑了笑,道:“我也是纔想明白的。”
“方纔看你這般糾結裴相爺的立場,又突然想到你當年被貶出京,先任的大理寺卿狄大人沒有安排你去別的地方,卻偏偏去了金陵。要知道裴相爺出自金陵,可以說金陵與裴相爺關係匪淺,他將你安排去了金陵等同將你安排在了裴相爺的老宅,受裴相爺庇護。由現在大理寺衆人的反應可以看出你得罪的人地位不低,如此一個地位不低的人再忙,想要對付一個遠在外鄉的府尹還是輕而易舉的。可你在金陵一呆多年,卻相安無事,只可以證明,是金陵這個地方庇佑了你。”
“你任大理寺卿,卻除了先任的大理寺卿狄方行之外,沒有上門拜見任何人,足可看出在這長安城,比你大的官員並沒有哪一個同你走的近的,包括那位裴相爺。他與你走的不近,卻仍讓你在金陵相安無事,足可見此人一定還是裴相爺的政敵。”
這些細枝末節的推斷足可以猜出這個人應當是裴相爺的政敵,地位不低了。
喬苒說着偏頭看向甄仕遠:“如此看來甄大人夾縫中求生,也怪不容易的。早知如此,我便不跟你來了。”
被她全部料中,無一遺漏。這讓甄仕遠頗爲尷尬,半晌之後,只得乾咳了一聲,道:“你也混不多讓。”
這是比誰惹得麻煩更大的時候嗎?喬苒說着搖了搖頭,道:“還有,這件事既然了了,我們也別查下去了。”
“裴相爺比起我們兩個人總是離聖心更近的,”女孩子攤了攤手,道,“他這樣聰明的人會選擇相信這個結果,足以證明陛下並不想讓這件事繼續鬧下去,這件事到黃明就夠了。”
她還懂這個?甄仕遠看了她片刻,忽地開口道:“你當年被關在金陵郊外的莊子上很不容易嗎?”
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喬苒擡眼看他。
甄仕遠看懂了她的眼色,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若說查案探案心思縝密是你的天賦的話,你如此會看人眼色,猜測聖心,是當年方家那羣下人給你使絆子了?”
這簡直就像從小被扔在一羣勾心鬥角的人中長大的孩子一般, 真是怪可憐的。
“早知你這麼可憐,那方家……”甄仕遠頓了頓,道,“我就判的更重一點了。”
“再重,那方老夫人還活着。”喬苒提醒他。
方老夫人就被關押在大理寺的牢房之中,彷彿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人一般,安靜的關着。
至於看人眼色什麼的,也算誤打誤撞吧!畢竟,她那樣的成長環境之下,若是沒有一早看透她那對被逼着商業聯姻的父母,出了事萬事都聽他們的話,她也活不到那麼大了。
“其實論這個我比查案更擅長。”女孩子嘀咕了一聲,自嘲的笑了笑,但她不喜歡。只是有時候身不由己罷了。
“接下來,我們就看神醫是如何出手,濟世救人的吧!”喬苒說着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你我就不要在後面跳了,跳來跳去別早早送了性命。人如果死了,就什麼都做不成了,還是先低調的活着,再想其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