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涉世未深

龍門承俠此時終於明白,原來种師道說的北面是在路的盡頭處,繞過垂楊柳向北走去。

牛不耕騎牛在前,馬後跑的棗紅馬拖着馬後跑走在中間,羊伯老騎羊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龍門承俠緊跟着羊伯老,羊伯老還吆喝着一羣羊,晃晃悠悠着身子,眯着眼睛,任由座下的羊向前走去,只是時不時揚鞭在虛空裡打出幾個響亮清脆的空哨。羣羊如被賦予了魔法般,一聽到他的鞭哨聲,無不齊整有序地跟在身後。

正值烈日當頭的時分,一輪驕陽如燃燒的火焰般吞吐着熱氣。四下裡原本還依稀殘存的清風也不得不屈服在烈日的淫威下,躲藏得嚴嚴實實,不見了蹤影。龍門承俠熱得滿頭大汗,那汗水彷彿擦也擦不完,轉眼一看卻見羊伯老將瓜皮小帽摘下蒙在臉上,居然呼呼大睡起來。龍門承俠卻又聽得羊伯老含糊不清地說道:“萬物靜觀皆自得,心底無憂身自涼。”龍門承俠終究也是聰穎之輩,瞬間便恍然大悟,原來他這是在教我怎樣派遣煩悶、躁動、不安地心神,不由得對羊伯老多了幾分感激。當下凝神守一,平心靜氣,短噓長吐,只覺一股清涼如泉水的內息自鼻端滲入,上游印堂、眉心,走天靈,下玉枕,沿任督二脈,過俞氣,歸入丹田。少時,又自丹田如泉水般自泉眼裡汩汩而出,行檀中,出靈竅,涼氣自口中吐出。這股涼氣在體內每運行一週,悶熱煩躁之感便少了一分。龍門承俠心中暗歎這法門還真是管用,這般看來,羊伯老也不像個壞人了。又聚起心神噓氣吐出,連連行功十二三次,便覺得全身心都涼意盎然,有種難以言說的舒適泰然之感。

這時候,猛然聽得牛不耕衝雲蕩日的歌聲響起。“蕭蕭落葉西風起,幾片斷雲殘柳。草沒橫塘,苔封古剎,才記舊遊攜手。不堪回首,想倚馬催詩,聽鶯載酒。轉眼淒涼,虛堂獨步遲徊久。何人高吟詞畔?吊新碑如玉,孤墳如鬥?三尺銅棺,一杯麥飯,料得芳心不休。離懷各有,淚盡綴春前,秋後。感慨悲歌,問花神知否?”龍門承俠實在想不到魁偉健碩、橫眉粗目的牛不耕居然可以唱出如此輾轉反側、悽哀動人、感人至深的詞曲。彷彿在眼前展現出一幅幅花前月下的攜手盟誓、相思成疾的感傷情懷、生離死別的悲愴淒涼的畫面來。

耳旁卻聽得羊伯老罵罵咧咧地道:“哼,不就一個女人?何苦弄得如此哭哭啼啼不像個樣子?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算不得豪傑好漢。”他彷彿對牛不耕曾經的一段情緣舊事嗤之以鼻、恨之入骨,極爲看不慣。

龍門承俠反駁道:“那是因爲你根本就沒有試着去愛過一個人,所以你才這般不明就裡。”

羊伯老一把扯下小帽,怒目對龍門承俠,眸子裡兇光凜冽。“那你愛過人嗎?哼哼,小屁孩兒,懂什麼。”

龍門承俠自然不肯承認說自己沒愛過,口氣卻還是軟了下來,“那又怎樣?我讀過的詩裡有李商隱的‘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這些你懂嗎?那愛一個人應該就是這樣的,食不甘味,寐不能寢,坐立不安。”

羊伯老斜着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望着臉色窘迫的龍門承俠道,“還有嗎?你他孃的懂個屁,你活這麼大也許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摸過,還說什麼愛不愛的,羞不羞人,真是大言不慚。不懂就別亂說,說了叫人笑話。”

龍門承俠忍不住、沒好氣地道:“我看你也不懂,也是胡說八道。”

羊伯老氣憤填膺的樣子,摩拳擦掌着道:“誰說我不懂,一個男人若是遇見一個心儀的女人就會爲了她魂不守舍,你看就像那匹馬。更甚者就像那頭牛,情到深處人孤獨,最可恨的還是那情到深處情轉薄,讓人難以自拔,彌足深陷,不可救藥。任你何等蓋世英雄、氣壯山河,一旦中了女人的情蠱也得乖乖地溫順得像條小貓,由此便失去了大丈夫的本色。你說我的話,對不對?”可他的眼神卻在告訴龍門承俠,你若敢說我講得不對,我定然叫你好看。

龍門承俠此時對羊伯老多出了些感激之意,但感激歸感激,口中卻還是要理直氣壯地道:“不對,你說的不對。”

羊伯老指着龍門承俠氣勢洶洶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你,你,你……”一連說了幾個“你”,卻“你”不出個所以然來,氣得直翻白眼。

由於二人的話音時低時高,但在馬後跑看來這二人連番鬥嘴的情形卻令他更加心懷怨恨。羊伯老最後這幾個“你”說得語調極高,馬後跑自然是聽得最清楚了,之前二人的話,他也隱約聽了個大概,越想越是氣氛。扭頭怒目圓睜道:“他孃的,你二人磨磨唧唧卻說不出句有用的話來,少再老子耳旁聒噪。老子爲了一個‘情’字翻山越嶺、輾轉大江南北,既苦又甜的心思,又豈是你兩個不解情滋味的雛兒所能體會的?給老子乖乖閉嘴。”

羊伯老早被龍門承俠氣得面色煞白,此時聽了馬後跑的臭罵更是氣得暴跳如雷,掄鞭就要往馬後跑身上招呼。龍門承俠見狀一把抓住羊伯老的手臂道,“老伯,這可使不得,犯不着爲了兩句刺耳的話就大動干戈,這會叫人恥笑的。以老伯的名望,自然是要讓萬人稱頌、千人景仰的,是不是?”

羊伯老伸手摸着光禿禿的腦袋,一副極爲受用的神態,不住地點頭道:“說得好,說得妙,說得呱呱叫,我就愛聽這樣舒泰了心窩子的話。你這話就像一隻溫柔的小手在我這心裡揉啊揉的,舒服得不得了。”瞪了一眼馬後跑,又惡狠狠地說:“咱們大人有大量,絕不會和他那樣的小人一般見識。”

馬後跑本意是要借那一番話來好好折辱羊伯老的,沒想到卻被羊伯老和龍門承俠一唱一和地給堅決反擊了,此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牛不耕一直走在最前頭,又距衆人較遠,儘管他還是倒騎牛背,但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更何況就是與他距離最近的馬後跑是打心眼兒裡不願看他一眼,龍門承俠估計羊伯老也對牛不耕沒有好感,也只有自己這個外人才對牛不耕感到很是好奇。

就這樣沿着路旁的垂楊柳一直北去大約十七八里的路程纔看見一個可容納上百人的村子。羊伯老悄聲說:“我們就要到了。”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有意說給龍門承俠。距離村落越近,龍門承俠的精神就不由得感到更緊張,心裡七上八下的。之前不是說,紅花集的北面只有一個林木深嗎?怎麼會出現一個村落?林木深不可能自己一個人住在偌大的村落裡。

牛不耕忽然發出一聲鶴唳般尖銳的長嘯,坐下的青牛昂首“哞哞哞”幾聲嘶鳴,撒開四蹄沒命地絕塵而去。見牛不耕去得遠了,馬後跑一個縱身,姿勢曼妙飄忽地躍到馬匹身後,揚掌一拍,馬匹受痛,驚嘶着人立而起,如離弦之箭疾奔了出去,扯動馬後跑手中捆仙繩,馬後跑一個踉蹌,嗖的一聲如流星般飛逝,霎時間便只有塵埃四起,不見了人與馬的蹤影。

見了牛不耕和馬後跑這般駭人心神的行爲,龍門承俠老半天翹舌不下。直到羊伯老種種一拍他的肩頭時才反應過來,“老伯,他們都走遠了。我們該怎麼辦?”

羊伯老橫了一眼龍門承俠不耐煩地道,“還怎麼辦呢?若不是你這麼個拖累鬼,就憑我這頭山羊的腳力也絕對跑得過他們的青牛、飛馬。你還別不信,你若以爲我這是普通牧羊人豢養的山羊,那就大錯特錯了。想當年,我爲了收服這孽畜。大冷天的在長白山野人澗忍飢挨餓整整忙活了三個月才把它制服,性子烈得很。傳說西域的汗血寶馬性烈如火,可在我這山羊面前就溫和得像只兔子似的。只是這世間大凡性子火爆的動物,一旦被哪個收服,它就忠於哪一個人。當年完顏阿骨打這小子和我交情不錯,他一見這山羊便動了愛惜之心,向我討取。我也樂得做個人情,可是這山羊愣是不跟阿骨打走,燎蹶子便踢得阿骨打斷了三根肋骨。最終阿骨打只好戀戀不捨地放棄了這個念頭,我這山羊比獵狗還要忠誠。可耐寒,可耐熱,腳力非凡,奔跑如飛。”

龍門承俠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這道正中羊伯老下懷。他狐狸般狡黠地一笑,雙腿一夾羊腹,山羊也不嘶鳴,也不撂蹶子。龍門承俠只見山羊“刷”的一下,眼前一道白光飛過,再定睛一看。山羊馱着羊伯老已落在十丈開外,羊伯老轉頭一臉的笑意,心裡卻在琢磨着自己該怎樣教訓龍門承俠。

龍門承俠畢竟是年少無知,遂疾步奔上前去,好奇地撫摸着山羊的犄角,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有怎敢相信世間居然還有腳力比牛馬更飛快的山羊?歎服着笑道:“好一匹靈獸。”

羊伯老歪着腦袋,比手畫腳地道:“那當然。據我所知,世間僅此一匹。”他矮小的身子站在羊背上,愉快地笑着。

龍門承俠的語氣裡充滿了期待和企盼,對羊伯老說道:“能不能借我騎一下?”見羊伯老扭過頭去,根本不打理自己,暗中更下定決心,不論說什麼也要騎一下這世間罕見的靈獸。他哪裡知道,羊伯老扭過頭去一臉嘻嘻哈哈的壞笑。龍門承俠又一副可憐兮兮的語氣道:“就騎一下,就騎着走幾步路。這麼微小的願望都不滿足我,哼,我看你是在吹牛皮。”他本意是以一招激將法來達到目的。可他的心思早就被羊伯老看透,“別使什麼激將法了,不起作用。”

羊伯老見龍門承俠一臉失望,更覺心下無限歡喜。“我若再不滿足你的小小的、可憐的願望,那就顯得我是多麼的小氣和吝嗇,我可不是小氣和吝嗇的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不是,永遠都不是。”說着,跳下羊背。

龍門承俠見狀,大喜過望,兩手小心翼翼地抓住羊角,側身,翻身,跨在羊背上,一拍羊股,山羊吃痛,人立而起,兩條後腿不住地撂蹄子,就在原地打轉,不肯前走一步。若不是龍門承俠緊握住兩支犄角,早就被掀倒在地了。

羊伯老在一旁掩口大笑。

那山羊見掀不下龍門承俠,發狂了似的,繞着圈奔跑,企圖靠顛簸、衝擊使背上的陌生人知難而退。龍門承俠騎在羊背上,只覺得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目眩頭暈,叫苦不迭,心裡暗道自己上了羊伯老的鬼當。現在,他可真是騎羊容易下羊難。忽然眼前一花,山羊溫順地飛馳起來。原來羊伯老縱身站在山羊的兩支犄角上,山羊自然是聽它主人的話了。這還不是令龍門承俠驚奇的。

真正是龍門承俠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羊伯老站在羊角上的這份輕功。一個小小的羊頭能支撐起多重的力道,這就完全依靠羊伯老的輕功造詣了。他只借助羊角作爲落腳點,將自身的重量完全化去。山羊的速度如風馳電掣般迅捷,龍門承俠只看見身旁的枯草飛快地向後退,耳畔呼呼生風,一時間,氣血翻涌,只好收攝心神,凝息調氣。這時卻聽見羊伯老陰陽怪氣地道:“怎麼樣?我的坐騎腳力可還好?”由於耳邊風聲四起,龍門承俠一開口便嗆了口風,不由得打了個噴嚏,以最大的聲音說:“好,好,真的很好。”他認爲自己已經是最大的聲音,但風聲更大,話音一出口便被風聲掩蓋,就是他自己也絕難聽得到,只知道自己張口說了些什麼話,背對自己的羊伯老自然也就更不可能聽得見了。沒想到,羊伯老居然回話道:“知道就好。”

羊伯老的山羊的確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神駿,一溜煙的工夫,在龍門承俠的驚魂未定中止步在村落前的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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