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伯老一聽龍門承俠十拿九穩的口氣,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三步並作兩步,繞過馬後跑來到窗口前。由於身子過小,只好艱難地踮起腳尖向外看出去。口中恨聲說道:“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你看那院子裡的一層地面上。”
龍門承俠望出去只見地面上像是被鋪撒了一層黝黑色的粉末似的,厚薄極爲均勻,在陽光的映照下還泛起一種妖異的光彩。再看四周的圍牆,牆壁上也同樣塗抹了這樣一層黝黑的粉末。儘管心下吃驚不小,但還是一副鎮定自若的口吻,穩羊伯老道,“這是什麼毒物?”
羊伯老想也不想隨口就道:“自然是唐門的七星毒砂了,沾衣即毀,觸體即潰,而且奇癢難熬。最爲卑劣的一點是在布有七星毒砂的地面上任何武學高手都無法施展輕功,所以任你武功再高也終將困死在七星毒砂裡。”
龍門承俠嘆道:“好毒的藥。”
羊伯老譏笑着教訓龍門承俠道,“你怕了,早叫你不要趟這趟渾水,你偏不聽,這下後悔了吧。”
龍門承俠平心靜氣地道:“誰說我怕,我看是你在怕吧。毒藥再毒,終究是死物,人才是活的。”
看了龍門承俠這般平淡如水的額表情,羊伯老斷定龍門承俠一定想到了對應了辦法,當下便順着龍門承俠的意思往下說。“不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對吧?”
龍門承俠“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看着滿面着急之色的羊伯老。
羊伯老一時間抓耳撓腮,心想,“既然話都說出去了,能不能想到辦法另當別論,在這後生小子面前總得留些顏面。絞盡腦汁苦思冥想的樣子還是有必要做一做的。”不是轉眼偷瞧一眼龍門承俠,只見他還是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態,似乎胸中有早計策,卻又偏偏不肯說出來,這不是打定主意要看羊伯老的窘態不成?羊伯老心中大罵龍門承俠這小子真不是東西。
等羊伯老在心中不知咒罵了幾千百變龍門承俠之後,龍門承俠才平淡地道:“如果我們不施展輕功,用別的方法來代替走路,唐大先生布下的毒陣不久破解了嗎?”他彷彿怕羊伯老不能理解這番話的意思,又解釋接着解釋。“也就是說我們不用走路這種方式離開這裡。”
羊伯老拍着腦門,“哈,我明白了。可是還有什麼方式可以代替走路,我卻不知道。”這句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毫不留情地狠狠甩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這不是當着龍門承俠的的面承認自己見識淺薄、不聰明、不智慧嗎?
龍門承俠也沒想到羊伯老在這種生死關頭還計較如此無足輕重的細節,不僅啞然失笑。
見龍門承俠沒有說話,羊伯老又道:“只是我百毒不侵的山羊被我塞住了雙耳,什麼也聽不到,要不然的話,這區區一個毒陣怎麼難得了我?”
龍門承俠道:“大可不必勞動山羊大駕。”
羊伯老不解地道:“那……”
龍門承俠淡淡一笑,忽然問了一個令羊伯老感到奇怪的問題。“從正殿屋檐到門外有多遠的距離?”
羊伯老疑惑的目光掃視了了一下這兩處地方,“八丈。”而後又補充了一句,“絕不會超過九丈。”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白龍門承俠的用意。
龍門承俠別有用意地指着正殿的供桌,一臉笑意。
羊伯老瞬間明白了,他剛要開口,見龍門承俠的手指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說道:“說不定唐大先生還埋伏在這裡,這些年來他從未失過手難免心高氣傲,你要大聲的顧左右而言其他。”
羊伯老樂得聽從龍門承俠的安排,他當然明白“顧左右而言其他”是什麼意思。雙手撐在窗口,於是放聲大罵道:“唐小子你給老子乖乖滾出來,把這地上的毒砂掃乾淨,別在這裡大煞風景……”他是越罵越得意,越罵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感到更生氣,言辭間也就更加肆無忌憚,把天南地北凡是聽到過的污言穢語都一股腦兒的發泄出來。
龍門承俠則在羊伯老的罵聲裡,悄悄將供桌上的香爐、香燭、幔布收拾乾淨,擡到屋檐下。又返身回到偏殿解下馬後跑的捆仙繩和牛不耕的耙,見羊伯老正罵得解氣,拍了他一下,示意“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羊伯老還不忘了最後交代一下“遺言”,“老子被你這毒傷得癢死了,你這該死的、該天殺的、該下十八層地獄的唐小人,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龍門承俠掩口輕笑,將捆仙繩一端牢牢系在耙隙間,中間一端塞到羊伯老手中,捆仙繩本來就很長,還剩下好長一段。羊伯老由衷讚歎道:“你還不錯,沒有忘記我的山羊。”原來這剩下的一段是用來栓山羊的。
龍門承俠也不忘適時調侃一句,“你還很聰明。”
一句話又說得羊伯老受用極了。“怎麼個用法?”
二人站在正殿門口的的一側,龍門承俠指了指圍牆外的那一排房子。
羊伯老心下會意,含笑點頭。走到供桌後,一手託着耙,一手扯着繩子,氣沉丹田,一聲悶哼,右手一甩,百十斤重的耙自他手中如一根筷子似地飛了出去。勢若流星,隱隱攜着風雷涌動之聲。二人跳上供桌時,耙已經穩穩地釘在了對面的房屋的牆面上。由於此地土壤極爲堅硬,當地人起屋造房用的都是石塊。耙一釘入石塊,愈顯得牢固,羊伯老繃緊了手中繩子,腳下一用力,桌子帶着二人離地而起,飛向院外,自七星毒砂上越過。身在半空時又拋出捆仙繩的另一端,準確無誤地套在山羊脖子間。山羊受羊伯老外力的牽扯,不由自主地奔出院落。羊伯老一手牽羊,一手快速地收緊繩子。
眨眼之間,桌子便以平穩地落在了院外。
“哈哈。多虧了了老馬和老牛的貼身兵刃,今日救了你我一命。”羊伯老腳跟還未站穩,口便已經開了。
龍門承俠心事重重地道:“走吧。一把火燒了這裡,免得這些毒砂留着害人。”
羊伯老道:“也好,只是難爲了老馬和老牛。不過我會替他他們報仇的。”掏出衣囊裡的火摺子拋入正殿。
跳上羊背,解開蒙住山羊眼睛的布條,羊伯老一拍山羊,山羊如懂人心似的拔足衝出深巷。龍門承俠回望一眼,只見身後濃煙滾滾,藉着風勢,愈演愈烈。忽然大呼道:“不好,只怕要遭。”
羊伯老正在得意時,笑道:“什麼事不好?我們都脫離了險境,還有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