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天天窩在一個膳房裡工作的四人經過一段時期磨合,慢慢的也對彼此有了些瞭解。
“劍修都是悶騷。”庚大蹲在地上一邊操控兩隻銅鼎,一邊恨聲道。
衛子海臉皮抽了抽,沒理他。
張翔瞅了瞅把配菜精華部分往庚二嘴裡填的萬人絕,再瞅瞅某個滿心妒嫉的老爹還是老哥,只覺未來黑暗無光。這倆傢伙餵養孩子連一點顧忌都沒有,他們就不怕給蟲族察覺?
坐在石案上抱着瓜果啃的庚二幸福得直打嗝。這叫萬人絕的劍修別看樣子冷,心腸絕對熱乎。近一個月來,比羅怪物招呼他都周到。至少羅怪物不敢把所有能吃的配料精華都給他,而這個劍修他就敢。
“大家記住,一定不能露出破綻。其他魔修我們以蠶食爲主,如果不是十分穩妥的,千萬不要主動聯繫。”最爲沉穩的衛子海交代道。
“可是光靠庚大一個人去一個個解決,那要到多久才能形成對抗高等蟲族的勢力?”張翔皺眉。
“沒有辦法,除了靠自身精神力去壓制和控制歸心蟲,目前只有庚大有辦法安全且不驚動蟲族的控制住歸心蟲。”衛子海回答。
“那法子很特殊嗎?其他人不能掌控?”張翔試探地問。
庚大擡頭,很直接地道:“前輩,這問題你想問很久了吧?在下可一直在等你們開口。憋了一個月,真不容易。”
表面看起來二十後半,實際已經六百半的張翔發出乾笑聲,“呵呵,不敢當。庚兄弟既然稱呼衛前輩爲衛兄,張某又怎麼敢說是庚兄弟的前輩?呵呵!庚兄弟費心爲我等去除威脅,我等還沒有……”
“張前輩!張大哥!小弟拜託您老別說得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好不好?你以爲我喜歡藏着那方法?我有那時間幹嘛不去修煉?又不能通過這個控制你們,更換不來你們感激。小弟吃飽了撐的找這個麻煩?”
張翔擠出笑容,“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也想讓你輕鬆點嘛。”
“那行。你們都是吃鹽比我吃飯多的老前輩,只要你們想出方法怎麼把捨身腐土送進那些魔修體內困住歸心蟲,我負責提供捨身腐土。也別說什麼好處,我們家小娃也給你們添麻煩了,平時多照顧他一些就行。”
捨身腐土?張、衛兩人聞言一起皺起眉頭,他們沒有聽過捨身腐土之名,更不知道要如何方便且大面積地利用它。
萬人絕像是談論的事與他無關,只一心通過切割處理各種原料來揣摩自己的劍意,偶爾無聊就弄點東西喂喂坐在他旁邊的嫩娃娃。
聽到羅怪物的提問,庚二眼睛眨了眨。
“我們有兩百年時間,如果你們願意付出代價延長,甚至可以更長。慢慢想,不急。”庚大大概是四個人中最不着急的一個。他前面急,主要還是因爲不能正大光明地養育他家小庚二,如今這個問題順利解決,那種迫切感一下就消失了許多。
庚二忽然跳下石案,慢騰騰地走到庚大身邊。
庚大順手把他抱進懷裡。兩隻銅鼎裡的配料都是他焙制熟練的,不用耗費太大心神看管也沒問題。
“那個張翔不是好人。”
庚大腦中響起庚二的聲音。庚大笑,“我知道。比起衛大哥和萬人絕,這傢伙最自私也最狡猾。你以後儘量不要往他身邊湊。這些老傢伙都活了幾百上千年,一個個心機比我們深沉八百倍。”
“你明白就好,我還擔心你會被他們的恭維衝昏頭。”
“你當我跟你一樣傻?別人叫我兄弟,我就真以爲自己是他們兄弟?”
“你才傻!傻到把捨身腐土說出去!”
“那玩意兒很重要?”
“當然很重要。”庚二鄙視庚大。
“我看他們都不知道捨身腐土,我怎麼會知道?我腦中那些煉器、煉丹知識中也沒有提及。奇怪。而且我身體中怎麼會有那麼多捨身腐土,還有那麼多奇怪玩意兒?”
“那個……等你神魂修復完整,你就能全部想起來。”
“你不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庚大捏庚二。
庚二張嘴咬他,“自己想。這對你修煉精神力也有好處。對了,張翔會用毒。我看到他有偷偷藏起一些配置毒藥的原料。”
“暫時不管他,我想他要是沒有蠢到以爲一個人就能逃出蟲城,應該不會對我們下手。”
庚大冷笑,“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都當別人是傻瓜,姓張的花了一個月發現衛子海和萬人絕都不好籠絡,這纔想起有我這麼一個人。口口聲聲說是要有所表示,這個月他使用的水煉手法裡面卻藏了許多花招,還以爲我看不出來。如果我前面沒有仔細觀察過他的手法整整一年,也許真的會給他糊弄過去。”
“萬人絕心思簡單,一心向劍,這人可以深交。”庚二說出他的判斷。
庚大心下不爽,“給你吃的就是好人是不是?”
庚二不明白這人爲什麼每次提到萬人絕都有這麼大的酸味,“衛子海倒是看你很順眼的樣子,我覺得他對張翔似乎也不是很對味。”
“是,衛大哥教了我不少東西。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我受到實惠是真。”
庚二用手臂搗搗他,“你每天看這麼多好東西不動心?又有銅鼎、又有現成的材料,不正是你學習煉器的好機會?”
“動心啊,可是帶走也沒地方藏。”庚大雙手連連變動,打出減小火勢的火訣。
“你可以先煉製一個儲物工具。”
“我沒看到這裡的材料中有須彌石或者空間石。”
“笨!”庚二發現他越來越喜歡用這個字去罵這個人,小腳丫點點地面,“你沒有發現這整座蟲城都佈滿了擴展空間的須彌芥子陣?想要在一座城市裡佈置這種陣法,必須在地面和建築物中大量使用須彌石或空間石。你那些煉器常識都記到哪兒去了?”
沒人捨得用可以裝活物的空間石來拓展城市,那會成爲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就算是須彌石,如此大量,不談費用,能提供的商家就沒有多少。
庚大腦中靈光一閃,“蟲城有須彌石礦?”
“沒錯,而且就在蟲城下面。”
庚大聞言,口水都要流下來。須彌石礦啊,不管礦脈大小,誰有誰發財。儲物工具在修者界永遠都是最緊俏的法寶,而且並不是每個器修都會煉製。
有了須彌石這個主料,製作儲物工具的其他原材料並不難獲得,基本上在這間膳房裡他就可以慢慢收集齊全。不過他要怎麼不驚動其他人、去深入地下采取須彌石?
庚二對上庚大沒有五官的臉。
庚大笑了。他們家小庚二也不是隻會吃的嘛。
庚大在幫助衆魔修擺脫歸心蟲控制一事上起了很大作用,可他並沒有狂妄到以爲自己憑藉這點就可以成爲一幫分神期、合體期,最起碼也是出竅期高手的老大的地步。
相反,他不動聲色的、一點一點把衆人對他的注意力轉移了出去。在張翔和萬人絕眼裡,修爲在合體初期的魔廚衛子海纔是帶領大家衝出蟲城的領導者。庚大?那就是一個有點特殊本領、帶着孩子混血
魂海的古怪傢伙。而且此人修爲低得連做他們小弟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有必要,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
比起張翔逐漸明朗化的輕視和忽視,萬人絕態度一直如初,衛子海大約明白了什麼,對着庚大怪笑了兩聲,就接過了那根領導棒子。
衛子海和庚大就像伏擊者,耐心奇好無比。他們一天天地等待機會,看同住一個石屋的魔修誰會落單。
一旦有哪個魔修與他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兩人立刻就像餓狼撲羊一樣撲上去。一個伏擊,一個治療,配合默契。
庚大一旦完成自己的使命,立刻閃到一邊裝隱形人。
這時就由衛子海出面向被解救的魔修進行解釋和勸誘。
勸誘總是很成功。感謝歸心蟲在控制這幫魔修後還能保留他們的記憶,讓他們醒來也不至於忘了前面被蟲族當作奴隸呼喝打罵虐待的恥辱。
這些修爲基本上都在分神期以上的高手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的主兒?遭到這番折辱,只恨不得立刻把蟲族殺個淨光。
可出於蟲族數量太多,其中高階蟲族的修爲大多都不在分神期以下,尤其他們的蟲母據說已經有渡劫期的修爲,讓這些從控制中醒來的魔修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花了大約近一年時間,庚大和衛子海等人才把他們石屋中所有魔修搞定。這還是因爲清醒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讓他們同時控制的人也可以達到最多三個的地步。
爲什麼最多隻能三個?因爲留給庚大的時間只有半刻鐘,也就是三個字的時間。一個字的工夫救一個人,三個字三個人。
因爲這點,被救醒的魔修不得不一起開動腦筋,思考如何擴大救治效率的問題。
還別說,人多力量大,這些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妖怪們搗鼓搗鼓真的搗鼓出了一個方法。
他們把庚大從體內分解出的捨身腐土採用陣封的方式,封入魔刺魚皮熬膠製成的藥丸中。藥丸中還封了一個陣法,只要有人服下,魚皮膠質的外殼化開,裡面的捨身腐土會自動衝向此人腦袋尋找歸心蟲並困住它。
直到這個方法出世,老妖怪們層出不窮的各種想法和思路,讓庚大對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從中偷學了不少經驗。這些老妖怪的想法和手法,對他以後學習陣法、煉器、煉丹產生了很大影響。畢竟不是誰都有這種和一大堆高高手們長時間打交道的機會,這也讓庚大之後的煉器、煉丹等手*是讓人看不出出自哪個流派。
方法出來後,這些老妖怪怕驚動蟲族,只能在自己身上做試驗,經過不斷改善,一直到確定這個方法確實管用又過去了兩年。
其中因爲要請庚大分離身體中的捨身腐土,加上每次分離後,庚大總是一副虛弱的樣子,這些歲數比庚大大幾十倍的老妖怪們也不好意思那麼直白地佔一個小輩便宜,最後在衛子海的提議下,衆魔修商議決定:以後每救醒一人,就讓那魔修送給庚大五十年修爲或者某種珍稀材料。庚大虛弱地表示感謝。
他敢不感謝嗎?
庚二盯着庚大瞧個不停。
庚大第一次同時操縱三個銅鼎,有點緊張,揮手讓庚二一邊玩去。
“你的臉什麼時候能長出來?”庚二跟在庚大屁股後面問。
“不要隨便在我腦中說話,沒看我在忙嗎?”
“你在騙好處?”
“什麼叫騙?”庚大怒,“那些老傢伙一個個奸猾似成精的老狐狸。我救了他們那麼多人,連一個有點表示的都沒有,個個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兒!憑什麼?當我是那種只會付出、不求回報的傻瓜?就算我傻吧,救一次兩次也就算了,讓我救一萬個,當我是萬家生佛呢?老子可是魔修!”
被救醒的魔修們沒一個蠢蛋,也沒一個因爲他救醒他們而感激涕零。好吧,感激還是有的,但如果誰以爲有哪個魔修會感激到主動做他庚大的奴僕,撲在他腳下說要永生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或者把自己所學和修爲全部傳給他之類,那這個誰八成還停留在愛做夢的年紀。
對這些魔修來說,他庚大頂多就起到了一個郎中的作用。他們付出五十年修爲或者某種珍稀材料就是付了診金,還要先醫後付,更可拖欠十年。而且這些魔修自認爲他們的地位要比庚大債主高一大截,給予庚大診費也像恩賜一般。
想想看,你孫子救了你,你會把孫子當祖宗、當主人供嗎?你頂多給他點好處,平時更寵他一些而已。況且庚大還不是這些魔修的徒子徒孫,能願意給他好處就算不錯。
而他如果敢不開眼地明着跟這些人討要報酬,呵,那下場……絕不會比落在蟲族手裡好到哪兒,說不定哪天睡覺時就被人一棒子敲死。
可也不能不要,畢竟沒人會願意弄個祖宗供在自己頭上。不能當祖宗,更不能成爲永遠的欠賬。對這些魔修來說,與其留個欠賬天天等着自己還,不如直接弄死債主一了百了。
“所以你假裝虛弱、實力大減,費盡心神弄出一副辛苦無比的樣子,就是爲了讓他們主動給你好處?”
大概庚二看他的眼光中有一點崇拜的影子,庚大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如果他們有捨身腐土那自然不用說,他們這不是沒有嗎?我用混沌之氣滋養那一錢分離出來的捨身腐土也很費精神嘛。”
庚大感嘆道:“這捨身腐土果然是好東西。一錢的量,用混沌之氣滋養,到現在還是一錢,用多少長多少。”
庚二提醒他:“天下沒有用不盡的東西。記住不要一次用量超過一半,否則就算有混沌之氣滋養,它也沒有辦法生長出跟原來效果一樣的捨身腐土。”
“分離多少出來效果會明顯降低?”
“這個就要看你能給它多少混沌之氣滋養了,越多越好、越醇越好。當你發現它不再生長時,就表示它土中蘊含的養分已經耗盡。不過一錢的量,差不多夠你控制百萬只歸心蟲。”
庚大被這個巨大的數字驚到,“這捨身腐土這麼厲害?”
“那次你用來煉製身體的材料,有哪樣不厲害?如果沒有我,你那樣煉製自己早就死上幾百回。”庚二小聲嘀咕。
庚大覺得這嘀咕聽起來無比親切,多耳熟的嘮叨?
“總覺得你小子不像個普通的娃娃。喂,你是不是烏龜變的?”
庚二懷疑地看了他兩眼,“你受損的神魂恢復了?”
“啊?”庚大裝傻。
“壞蛋!”庚二踹了他一腳,“吧嗒吧嗒”跑到萬人絕那裡討食去了。
庚大臉色立馬黑了下來。心神一分,一股糊味冒出。
壞了!這鼎裡的配料要糟!庚大臉色由黑轉青。偏偏這道配料異常稀少,十天半月的纔能有一份。
當天,因爲沒有及時向甲字一號膳房送上該道配料,庚大被負責懲處的蟲族拖出去狠抽了一頓。還被剋扣了當月的月薪,一顆低品魔石。
逐步蠶食,形成聯合。
忍辱負重,暗地佈置。
一聲號令,衝出蟲城。
逃命第一,莫要戀戰。
這三十二個字就是衆魔修的全部計劃。他們計劃使用兩百年時間把蟲城內能解救的魔修全部救醒,人數越多越好,然後設法破壞蟲城守護大陣。
據幾位精通陣法
的魔修研究,蟲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獨立秘境,只有破壞守城大陣,他們才能打破秘境限制、衝出蟲城。而要破壞守城大陣必須許多人一起動手,只破壞一兩處沒有任何效果。
隨着計劃展開,被救醒的魔修越來越多。
表面看,蟲城裡的衆人奴還是老樣子,每天老老實實地幹活上工,任由蟲族欺凌打罵,硬是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一個勁說是自己的錯。
不過也有那忍無可忍的魔修,一時衝動打殺了他的主子,或者逃亡、或者被他主子殺死。
這些魔修因爲數量不多,並沒有引起蟲族注意。畢竟以前也有修爲較高、精神力較強的魔修成功脫離歸心蟲卵控制。那些脫離歸心蟲控制的魔修如今大多都死了,沒死的也想法設法藏蹤匿息躲在老鼠洞裡不敢出來。當然其中也有極個別運氣好的,摸到通往外界的大門,最終逃出蟲城。
繁忙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因爲捨身腐土,庚大手頭上逐漸累積了大量的煉器、煉丹材料。
想象一下吧,當上百、上千、甚至上萬個分神期以上魔修聯合起來,他們能做到什麼事情?
蟲族是很強大,可是人類更加狡猾。
因爲歸心蟲卵,蟲族對於使用人奴放心無比,從護衛到家僕、從工匠到礦工,幾乎蟲城的各行各業都有人奴涉足。
一個聯繫一個,救醒的人奴越多,通過衆人奴手手相傳到庚大手中的材料也就越多。
選擇給庚大傳功的魔修極少,至今纔有兩個,還是同住一個石屋的。其他被救醒的魔修都選擇送給庚大某種珍稀材料,其中就算有想傳功的,也因爲無法接近庚大隻能做罷。
不是沒有人想過要吞下經過己手的材料,可是爲防這種事情發生,一開始制定規則的魔修們早就想好對策。很簡單,被救醒的魔修都要發心魔誓,一個誓言是答應在十年內送給庚大一樣珍稀材料或傳他五十年功力;還有一個誓言就是發誓絕不貪墨其他魔修交由他經手傳給庚大的材料。
“製作儲物工具的材料都收集齊了?”庚二小聲問。
“你可以把須彌石弄來了。”庚大摸摸庚二,他煉器肯定無法瞞過同膳房的另外三人,不如索性公開。
“你等着!”庚二轉眼就沒入地面。須彌石他早就採集好,和其他被送來的材料一起,被他放入懷裡。不過爲了迷惑其他三人,庚二假裝把東西藏在了地下某處。他知道這些魔修神識強大,爲此他特地鑽得很深。
一個會鑽地的魔修孩子不稀奇,一個有着可以隱匿氣息的法寶的孩子也不是沒有,可一個有着無限空間儲物工具的孩子絕對會成爲被宰、被騙、被陰、被綁架的對象。可憐庚二被愛操心的庚爹逼得不得不小心翼翼。
庚大現在已經可以同時操控四個銅鼎,但在衛子海的關照下,蟲族以爲他還是隻能操縱三個,他負責焙制配料的份也按照三個來算。
很快,庚二抱着一堆材料回到地面。
張翔眼皮跳了一下,自庚二沒入地下,他就一直用神識盯着這小娃。可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那件能夠隱匿氣息的法寶太厲害,他竟然無法跟蹤庚二。
古怪的沒臉男,古怪的龜娃娃,一家子都不太正常。沒臉男看不出修爲,但根據他的日常表現也可以判斷出他的修爲,頂多在結丹初期的樣子。小娃娃更是還在練氣期徘徊。
還好這兩隻的修爲都很低,對他形不成威脅。否則……!張翔眼神陰狠。他肖想沒臉男身上的捨身腐土和小娃娃身上的龜形護甲已經很久。如果這兩樣東西能落在他手上,他能做的事情絕對比現在多得多。想想看,如果他能用捨身腐土反過來控制住那些魔修,他張翔……
萬人絕手一招,下一個配料擦着張翔右臉飛到他手上。
被打斷美夢的張翔對萬人絕怒目而視。
萬人絕的手指輕輕從切菜刀……不,是劍的鋒口上抹過。
衛子海擡眼看了兩人一眼。
沒有人說話。
庚大摸摸沒有五官的臉,嘴部突然咧開一個口子,形成一個古怪的笑臉。
小小的膳房,不過才五個人,還有着共同目的,這就開始勾心鬥角。庚大覺得自己放棄指揮大權一事絕對做得明智得不能再明智,和成百上千的老妖怪們玩心眼,他不被玩死就不錯。
哎呀,像他這樣修爲低下的小人物,有時間還是練練功、養養娃,韜光隱晦積累實力纔是真。
“二,過來,嚐嚐看這道豔陽蛋爆炒雷獸小腰肉好不好吃。”庚大招手喊住欲往萬人絕那裡跑的小庚二。
庚二一個轉身,丟下正準備招待小朋友的冷麪劍修,立馬奔回庚大身邊。
庚大嘿嘿笑,抱起小庚二,只感覺幸福無比。庚二很貼心地從懷裡掏出一塊黑乎乎的礦石碰碰庚大的臉。庚大的嘴部張開一個大口,轉眼就把那塊礦石吞了進去。
“好弟弟,你就是哥的寶貝疙瘩心頭肉。”察覺出礦石特殊之處的庚大抱着庚二拼命蹭。
庚二一邊端起玉盤撈肉吃,一邊使勁用小腳丫踹他。
庚二踹得越兇,庚大笑得越變態。
萬人絕沉默片刻,忽然一步跨到兩人身邊,一把拎起小庚二道:“你,做我兒子吧。”
“……”膳房裡一陣寂靜。
“決鬥吧!萬人前輩!”庚大憤怒地一把抓起身邊半人高的銅鼎。如果不是庚二還在對方懷裡,他早已把銅鼎砸到萬人絕腦袋上。
庚二默默擡起一隻小腳丫直接印在庚大沒有五官的臉上。
時光飛逝……
丙字三號膳房的日子是枯燥的、繁忙的,同時也是詭異的。
有着一個始終長不大的小娃娃,還有一個一直沒有長出臉的人形怪物。
人形怪物花了一百年時間煉器,又花了一百年時間煉丹。可是一直沒有煉製出什麼好東西。這讓偶爾會對他付出一點注意力的張翔更是看不起他。
不過也是,一名頂多結丹期修爲的魔修,一、兩百年時間能煉製出什麼好東西?而且又是煉器、又是煉丹,平時還要研究魔食,精力這樣分散下,當然幹什麼都幹不成。
沒有人知道沒臉怪物目前的真實修爲如何,只能靠猜測。
除了煉器、煉丹、研究魔食,還經常和某冷臉劍修打架搶兒子的沒臉怪物,當然也不會傻的把自己真實修爲報出去。悶聲發大財纔是他的人生宗旨。
一百九十八年過去,衛子海這幾天顯得特別沉默,平時還會指點指點庚大,這幾天他卻一句話都沒有和庚大說。
已經長到五歲大小的庚二十分利落地從地底鑽出,趴到庚大耳朵邊嘰嘰咕咕說了一番話。
張翔豎起耳朵,以他分神中期的修爲,竟然愣是沒聽清。作怪的死小鬼!
庚二是個十分現實的娃,誰對他好他就親近誰。張翔不喜歡他,他也不靠近張翔,這導致張翔更討厭他。
不過彼此相看相厭的共同生活終於要結束了。
按照魔修們的計劃,一舉衝出蟲城的時間就定在今夜子時。
今天是蟲族每年一度最重要節日的開始,也是蟲母最虛弱的時候。
今夜子時起,蟲母將按時進行一年一度的產卵,歷時整整三日。
“我也不說什麼了,大家就按照計劃來,到時候自己照顧自己,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其他的不要多管。”衛子海終於開口。
“另外,越到最後越不能亂,今天這膳房裡的材料誰也不準拿一分!看到蟲族都給我把頭低下,那些蟲族讓你跪你就跪,讓你死……你就給我死!”
張翔目中掠過嘲笑之色。他敢跟老天打賭,賭今晚肯定會有些腦子不清楚的魔修提前驚動蟲族,沒人願意在希望就要來到之前死掉不是?不過還好,該佈置的都佈置了,少量的破壞並不能影響大局,就算真有影響,那也沒辦法。
庚大點頭,他修爲低下,在整個計劃中,他只負責帶庚二往外衝。
萬人絕輕輕擦拭自己的劍。這是庚二給他尋來的四種金屬礦石,由庚大經過整整三十年煉製才完美地融合爲一體,庚大又花近二十年時間才把這把劍煉製成功。
劍名“長生”,劍身微微泛出一點精鋼的色澤,看起來就如同普通鋼劍,形狀也與普通的制式長劍差不多,只在劍柄處爲配合萬人絕修長的手指和掌型做了些變動。
仔細看,劍身和劍柄上還有些淡淡的花紋,乍一看就像拙劣的工匠進行粗燥鍛打後留下的痕跡。
這柄劍沒有引起膳房其他人注意,庚大煉製這把劍也是斷斷續續,就好像用些廢料末子隨手給萬人絕打了把較爲順手的切菜刀。
至於這把名爲“長生”的劍是否真像它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絲毫不起眼,這就只有庚大兄弟倆,還有他的主人萬人絕知道了。
“老萬大概準備護我們出城。”庚大至今還對他家庚二特地尋來四塊稀少金屬不是給他,而是讓他給萬人絕煉劍而滿心不是滋味。
“兩百年的部署,七千三百多人的智慧!”庚二說起也乍舌不已,“他們硬是找到了蟲城守護大陣的陣眼,還摸清了四個城門對外界聯繫的通道。只要守護大陣一破,蟲城對外的通道會全部打開,到時候只要能扛過高階蟲族的攻擊,就有逃出蟲城的希望。”
“奇怪,我以爲蟲母就是那黃猴子給我的任務標的,怎麼一直沒有反應?”
庚二聞言蹦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受損的神魂已經恢復。你這傢伙,爲什麼還維持這麼一副怪物的樣子?”
旁邊的人看庚二哇啦哇啦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兩人一直在用神識交流,這是最安全的方式。
“捨身腐土。”庚大有點後悔地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初沒有多想就說出來,不過瞞也瞞不過去。我能解除歸心蟲卵的控制,那麼多出竅期、分神期,甚至合體期高手卻不能。如果他們記住我的樣貌,等出去後被他們認出來,你認爲我會有好果子吃?”
庚二抓頭,他倒沒有想到這點。
“幸虧你一直沒長大,否則我一定會讓你把臉遮起來。”說到這裡,庚大忽然緊張地問了一句:“你不會一直都這樣吧?都兩百年了才長這麼點。這要我等到……”
“再有一、兩百年就行,這還是前面這兩百年你弄了不少好東西給我吃的緣故,我現在的肉身修爲已經進入凝氣期,很快就會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庚二很高興,誰也不想一直是個小孩子,“你後面那句說什麼?”
“沒什麼。你剛纔說我們這次不跟着衆魔修一起闖出蟲城?去哪裡?魂谷?”
庚二也沒在意,興奮道:“對,我們去魂谷。我發現那是個修煉混沌魔功的絕好地方,你還有兩百年時間,不能就這麼浪費。與其讓……那誰整我們,不如我們自己找地方修煉。那裡怨氣沖天,各種陰穢、負面之氣在那兒都能找到。那地方,哪怕已經化身成佛的高僧進去,只要佛心稍有不堅,也只有墮入魔道的份。”
“那老萬?”
“不帶他玩。”
庚大樂了,還沒笑出聲就聽庚二道:“那是個大好人,我不能讓他跟着你一起倒黴。”
“……我已經過了二十五!”
“什麼意思?”庚二不懂。
庚大怒氣衝衝地把庚二扔到一邊,找萬人絕談心去了。
這是個記載入蟲族歷史的日子,不是光輝,而是屈辱。
同時這件近萬名魔修集體反抗蟲族、衝出蟲城的事,也成爲了血魂海發生的大事件之一。
當天晚上子時!
就在所有蟲族大肆慶賀蟲母產卵、爲蟲族增加高階新生命時,就在蟲母履行着自己千萬年來的職責,痛苦掙扎時,“轟隆隆!”
蟲母所住的天宮一角突然發生劇烈爆炸。爆炸產生的氣浪甚至掀翻了周圍大量建築。
就在所有蟲族大吃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時,一連串不亞於剛纔的爆炸聲再度響起,而且一響起就再也沒有停下。
“你,還有你!跟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啊啊啊!你們……”一隻軟殼高階蟲族沒有把話說完,身體已經碎成粉末。
他的身邊是兩名眼睛早已憋得通紅的人類魔修。
“殺!殺盡這些卑劣的蟲子!”
“殺--!”
蟲城大亂。不停的有蟲族被殺死,不停的有人類魔修衝向城門。
到處都是殺戮,到處都是破壞。搶劫、虐殺、各種大面積地殺傷法術在蟲城中大肆發威。
人類魔修瘋狂了,仇恨讓很多人忘記最終目的,而臨時演變成一場對蟲族的大屠殺。
也有部分人類魔修並沒有對蟲族動手,聽到第一聲爆炸聲後就靜悄悄地離開了控制自己的蟲族,用最快的速度向四個城門方向衝去。
就算這樣,在第一聲爆炸響起的那一刻,至少有十萬只各類蟲族死於人奴之手。之後,蟲族死得更多,但隨着高階蟲族和蟲族軍隊參戰,或復仇、或奔逃的人類魔修也出現了不少傷亡。
大量的蟲族,還有大量的骷髏大軍包圍住他們。
庚大兩人一出天宮就與衛子海他們分散,張翔似乎有其他心思,卻被衛子海硬是拖走。庚大自是知道這是衛子海對他們最後的保護,暗中說了一聲謝謝,抱起庚二奔向相反方向。
“他們哪來那麼多骷髏大軍?”
庚大一巴掌把衝上來的蟲族打飛,一腳把地上露頭的蟲族踩爛。也許他們的目的地與衆魔修相反,追殺他們的蟲族修爲都不是很高。現在高階蟲族都在往四條通道口趕。
“死的人類魔修太多了唄。千萬年下來,湊也能湊出這麼多。”庚二一張又一張爆炸符往蟲子和骷髏堆裡扔。
“你小子跟着我礙事。到地底下乖乖躲着去!記住別讓地下二城、三城的蟲族發現。快!”
被鄙視的庚二氣得無話可說,他的符籙明明也很厲害好不好?
看庚二沒入地下,沒有顧忌的庚大放開了手腳。這兩百年他做了不少小玩意,正好一一拿出來嘗試威力。
就見這人手一晃,一支尖頭桃木棍憑空出現,反手就把一隻人形骷髏釘在牆上。
黑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各種各樣的光芒從這人手中射出。
這些都是一次性消耗法寶,最適合這種羣體性攻殺。
“哈哈!來吧!我看你們有多少蟲子讓我殺!”
一隻小小的、大約只有幼兒小拇指大小的精巧袖珍木桶掛在庚大腰間。只要庚大的手從這隻小木桶上拂過,立刻便有大量的一次性攻擊法寶出現在庚大手中。
這小木桶竟是一個大容量的儲物法寶!
越來越多的蟲族涌上街道,庚大頭頂上不時有人類魔修凌空飛過。沒有人招呼庚大,更沒有人下來幫他,每個經過的魔修都在努力逃命。他們知道這機會只有這一次,一旦蟲母從生產中脫身,或者讓大量的高階蟲族軍隊圍住他們,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逃出蟲城、逃出血魂海!
生死,讓人情變得更加冷漠。
“你當你的法寶可以無敵嗎?我看到青芝血蟲王七兄弟正向這裡趕來。”來人無聲無息的一劍揮出,大片的蟲族和骷髏軍隊倒下、崩潰。
庚大回頭,心下感動嘴上死不承認,“不是讓你不要跟着我們嗎?庚二是我的,誰敢打他的主意我要誰的命!”
“你的口氣像是有人要搶你的老婆,而不是兄弟。”萬人絕不緊不慢,看似揮劍速度不快,但只要他出手,就絕對沒有蟲族和骷髏軍能靠上來。
庚大深吸一口氣,無恥地道:“他就是我老婆!怎的?”
“……那我是你岳父?”
“滾!老萬你別讓我再看見你!你等着,再過兩百年我們看誰厲害!”
被一聲“岳父”雷得兩眼差點噴淚的庚大在心中大罵:冷麪劍修都是混蛋啊混蛋!
看前面有蟲子堵路,庚大甩手扔出一堆法寶炸出一條通道,拔腿就跑。
萬人絕仍舊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所有的魔修都在往打開的四條通道跑。來不及、跑不出去的就拼命砍殺蟲族,抱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到的念頭,殺得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記。
蟲族們憤怒又驚訝莫名。
這些人奴是怎麼逃過歸心蟲卵的控制?他們又是怎麼發現護城大陣的陣眼?爲了這一天,這些人奴準備了多久?
並不是所有人奴都有幸被解救,爲了以防萬一,蟲族們也開始大肆捕殺那些不敢反抗的聽話奴隸。
庚大沿途努力救了幾個,可就算身後有萬人絕在掩護,他也救不了多少。
“我聽到消息,蟲母強行停止生產,它就要出來了!快走!”庚二突然冒出地面,對着庚大和萬人絕大喊。
庚大一把抄起庚二,往腳下扔了一個飛天梭,展開渾身功力,駕起飛天梭死命狂竄。目標:魂谷!
萬人絕目光一閃,竟然跟着他們一起向魂谷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