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滿板車的粗布真的很沉重,許三本就不是幹粗活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將板車給推動。
乞討的日子說白了就是懶,可這個懶也不是他們願意的,就算是他們想出去找個活,哪怕是個又苦又累的活計,管事的只要看他們穿戴的一身,就是搖頭拒絕。
唯獨只能以討爲生。
粗布厚厚的堆在前方,許三一邊推還得一邊仰着頭去望前方的路,絆絆磕磕的好不容易。
路並不平,甚至有些坑坑窪窪,他累的是渾身是汗,可也不過才走了一條街。
他不免有些哭笑,這麼下去,恐怕到了晚上都走不到他想去的地方。
“許哥。”
板車的輪子陷入坑中,許三這時候正埋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卻無法撼動一些,正當這時候,他聽到這聲,轉頭望去,有些驚訝:“金芸姑娘,你怎麼一人在這?”
來的人正是金芸,金芸這些天都會先落下鐵鋪,待了沒多久有會往深巷這邊來,接連幾日,整日的霸佔着魏師傅的爐房,魏師傅還當她又準備鍛打兵器的時,她是連爐子都沒生火,只是一日接着一日在摸索着爐房內的工具。
而每次來這,她都會現在豆腐坊買上一碗。
這時候也是,她端着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擡頭的時候正好瞧着不知如何是好的許三。
見到人,她自然得上前打個招呼。
她道:“魏師傅的鋪子在這邊。”
許三點點頭,他也不好這般離開,更沒辦法離開。
當時金叔的兩個兒子不見,他也是知道的,如今金芸姑娘獨自一人,他雖然不會送她回宅子,可送她去魏師傅那肯定是要的,不然一個女孩子家的獨自在外,他沒瞧見不說,但瞧見了怎麼可能不管。
可金芸卻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將碗放在一邊的木欄上,雙手撐着板車的兩根木杆,用力一下,輕鬆的將板車輪子從陷進去的坑窪中推了出來。
許三見到這一幕也不是很驚訝,他可是在金叔那聽到過一些,當時金叔滿是得意的表情,可說的那些,他和張三胖並不是很相信,沒想到這些親眼見到,金家姑娘力氣可真不小。
金芸望着一堆的粗布,她問道:“許哥收這些粗布做什麼?”
“給我那些老夥計們送過去。”許三說道,板車上的也不知道從哪裡濺了些渾泥上去,弄到了一些布匹上,他想也沒想,扯着袖擺就擦了擦,完全不顧髒的是自己的衣服。
老夥計?金芸歪頭一想,也知道他口中的老夥計是誰,她道:“我幫你送過去。”
說着,她推着板車向前走了兩步,頓了頓,回頭去望,道:“走啊。”
許三嘴角張合,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向着前面領着路。
他們的目標,正是當時許三與金啓武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那是一片廢墟,一般都是了無生煙,只有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在這邊遊蕩,雖然都是廢墟,可到底還是能有個能落腳的地方。
許三就是從這裡走出去的人,這裡除了他,可是還有很多的人。
“許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從裡面跑出來一個小娃娃,她縮着肩膀,顯得有些顫抖。
光是聽到聲音,金芸就能知道這是一個小姑娘,哪怕她的臉上帶着些灰色,一頭蓬亂的髮絲,很是嬌小。
小女娃抱着胳膊,擡着頭眼巴巴的望着許三,想要撲過去,又怕弄髒他的衣裳。
許三可沒這個顧忌,他一把將小女娃抱了起來,並對金芸道:“這是小玲兒,是我們這最小的小傢伙。”
這裡的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家寡人,小玲兒也是如此,小小的年紀便被家人丟在草叢中,如果不是被這裡的一乞丐撿到,只怕連人都沒了。
是幸也是不幸吧,雖然活的如此,可到底還是留的一條小命在。
“黎叔呢?他可是出去了?”許三問道。
“爹爹去弄吃的了,讓玲兒在家等着。”小玲兒年紀小小,卻不嬌氣,雖然屋子漏風漏雨,可她一人在那裡待的很安靜,也不哭不鬧的,一個人就能在那玩一天。
有個年紀小小的孩子,出去乞討更是容易一些,可黎叔不願意讓小小的玲兒如此,只能狠下心將她一人放在廢墟。
玲兒將身子縮在許三的懷裡,這樣才能感覺更暖一些。
她道:“許哥哥,你去哪了?爹爹說過,你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誰說的,我現在不就回來了。”許三點了點她髒兮兮的鼻樑,問道:“黃叔在不在?”
小玲兒點頭,她說:“在的,黃爺爺生病了,他趟在屋裡呢,不起來陪玲兒玩。”
小玲兒口中的屋裡,其實不過就是一間塌了半個牆壁的房間,裡面擺着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木板當做牀,鋪着厚厚一層乾草,就着乾草睡躺在那。
許三因爲擔心黃叔,快步上前過去,留下小玲兒爲金芸帶路。
金芸覺得她在這裡生活這麼長的時間,心是越來越軟,特別是對這些小傢伙們。
敲着小玲兒小短腿一腳一步的走在不平的道路上。
她動了動心思,雙手插着她的胳膊下,將她擡起放在了高高的粗布上。
小玲兒也不怕生,咧着嘴就笑了起來,坐的高高,也不怕冷了揮着雙手笑得極爲燦爛。
就着鈴聲脆耳的笑聲,金芸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她看着滿滿一車的粗布,不用想就直到許三拿來是做何用。
廢墟一片,除了小玲兒,一路上她也是見到不少人,穿的薄衣,餓的面黃寡瘦,有的眼裡伸直是黯淡無光,沒有一絲的色彩。
在別人眼中也許會覺得觸目心驚,可金芸瞧着卻感覺不到任何,唯一能入心的,是在這一片像是沒有了希望的地方,有道玲脆帶着稚嫩的笑聲。
小玲兒感覺到身下軟軟的,她不由挪了挪,試探的將身子緩緩的靠了下去,等着身子也陷入軟塌中,她舒了口氣,舒適極了,比在一堆的乾草中又舒服又暖和,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右邊,說道:“姐姐,咱們往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