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金老爺子氣的臉鐵青,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妯娌,伯侄居然廝打在一起。
這幾人中最狼狽的就數許氏,卻見她從容的整理好髮飾,將扯騙的衣物穿戴好。
半響,她跪在院中,卻一言不發,淚水晶瑩眼眶,微微仰頭不讓淚珠滴落。
和兩個嫂子相比,許氏顯得豐腴些,比在村子裡每日經過風吹雨曬操勞的她們年輕許多。
白澤的肌膚顯得眼睛更加嫣紅,滿臉的委屈卻抿着嘴一言不發。
對比一旁歇斯底里的舒氏,倒顯得她隱忍負重。
一直以來,舒氏在幾個妯娌之中是算得上最聰明的一個,她識時務、懂人臉色,也最爲沉默。
也許是多年的忍耐在這一刻爆發,心中的委屈遮擋住了她的雙眼,她忘記了一切,眼中只有穿金戴銀的許氏。
這麼多年的艱辛,兩個兒子六歲只知道在泥土裡打滾,相公欠下龐大的賭債,他們一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天。
可眼前的女人,居然還有閒錢來置辦首飾。
那麼粗的一根銀鐲,頂的全家不愁吃喝一年足以,頂的兩個兒子揹着書袋上學堂。
現在卻帶着手腕上,來刺瞎她的雙眼。
舒氏不憧憬別人家的好生活,哪怕是頭上戴滿金釵她也只會羨慕一下。許氏不同,金家沒有分家,所有人賺來的錢都是上交給金蔣氏,雖然會私下落下一些,也不會是很大的數目。
前些年,他們省吃省喝,累的兩腿發軟就爲了賺些銀子來供金啓雙讀書,直到金啓雙在鎮上有了活,才稍微輕鬆一些。
但即使這樣,每年也是會送上不小的一筆錢,害怕他們一家在鎮上不好討生活。
如今看許氏的樣,那是缺銀子花,卻這麼多年來,理所當然的收下他們的血汗錢。
“你們的良心簡直被狗吃了。”舒氏瞪大帶着血絲的眼睛,咬牙切齒道。
“二嫂簡直不知所謂,我不過就是勸了幾句,明明就是二哥犯下的錯,到怪起我來。”許氏堅挺背脊,毫不畏懼。
舒氏越過大嫂攔腰抱住的手,想要去抓那個可恨的人。
“金啓武是犯了錯,他罪該萬死,那你們了,我們這樣艱辛是誰害的?”
“啓全有今天的地步是大家的功勞,可那也不是爲了以後有更好的生活嗎?”許氏驚訝,她露出傷心的表情:“可啓全難道不辛苦嗎?十年苦讀,天還沒亮他就起牀讀書,一讀就是一整天。他知道家裡爲了他付出許多,這麼多年沒有一天是落下過。”
許氏掩面,終於泣不成聲:“他是沒考中秀才,辜負大家對他的期望。可這方圓十里又有幾個是童生?這也是他多年付出的結果啊。”
金蔣氏聽着她滿腹委屈的哭泣,不由感觸。她的三兒是她的驕傲,是她在村裡的談資。
即使過的再苦,卻從來沒有後悔過,她走過去,彎腰伸手扶起許氏,這是金蔣氏的態度。
舒氏微愕,在衆人有些指責的眼神中,她突然醒悟過來。
在她和許氏的戰爭中,她輸了,輸在金家對於金啓雙的重視,輸在金啓武的不作爲。
可看着許氏微低的臉上,那隱隱約約上浮的嘴角,彷彿有一塊重石壓在她的胸口喘不過氣。
她不服氣,她攀附在大嫂的手腕上,用最後的力氣叫喊出來:“那你手腕上的銀鐲呢?用我們的血用我們的汗,省吃儉用,活的像個亂民就爲了給你置辦首飾用的嗎?”
“銀鐲?”
“什麼銀鐲?”
如一滴水墜入熱油中,炸的特響。
許氏的衣袖不長,卻完全遮擋住兩手的手腕,金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雙手上,卻沒人上前去揭開。
“胡說八道!如今家中發生大難,不想想如何處理,卻先起了內訌,這家如何不散。”金啓雙刻板着一張臉,眼神卻有些慌亂,他一本正經的說道,手指摩擦衣襬想着該如何原過去。
“三兒說的是,你們在鎮上的情況我們也清楚,哪會有什麼銀鐲。”金蔣氏按耐住想一探究竟的手,眼神餘光卻是死死盯住許氏。
呂氏可不好忽悠,眼見爲實,如果許氏手上真有銀鐲,別說舒氏,就是她也會大鬧一場。
“就是,不如三弟妹你擡起手讓我們看看,叫人誤會了也不好。”
許氏擡起低垂的臉,她的眼中沒有慌亂,有的是一種讓舒氏暗叫不好的光芒。
之間她微微擡起手,袖擺垂落,兩手上光光如也,什麼也沒有。
她輕輕嘆氣:“我不知何爲二嫂今日要針對於我,可我問心無愧。”
舒氏苦笑一聲,她敗了,敗的一塌塗地。
從許氏和她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她就已經踏入了她的圈套,如今墜入深坑,沒有一絲辦法。
“二嫂如潑婦般針對許氏,怕是是對我不滿。”金啓雙雙手抱拳,對着金老爺鞠躬:“爹,二嫂對我等有這般大的怨氣,我們金家如何還上下一心,光耀金家之門。”
“我對二嫂說話是有不敬。”許氏繼續說道:“啓雙考秀才我們費了多大的精力纔打點好,好不容易有了期盼,如今二哥鬧出這等事,怕是連推舉去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夠了,這事休要再提,三位老師聯名推舉,又怎會有差錯。”金啓雙嚴厲打斷。
“不,我要說。”許氏堅定的說,她靠在大兒身上,哭的不能自己:“就算中考了又如何,只要被人舉報你有一個欠下天債的賭徒哥哥,多年辛苦考來的秀才還不是得作廢。”
“欠債和考秀才有什麼問題嗎?”呂氏本不想插嘴,可越聽越糊塗。
永嘉今年十歲,除了金啓雙就數他讀書讀的最多,免不了在金家面前有些驕傲,他擡頭說道:“賭徒本就是不恥之人,二叔還欠下那麼一大筆銀子,更是人品欠佳。爹和二叔還未分家,二叔一言一行代表的是金家,有這樣的家屬拖累如何做官,如何放心爹去做官。”
永華漲紅連,惡狠狠的說道:“你纔不恥,你才人品不佳。”
永嘉沒拿小毛頭當回事,繼續說道:“還好我爹現在不是官,二叔欠下這些銀子如果還上,別人還不知道如何說我爹貪墨,才得以還債。”
永嘉左一句官右一句官,繞的不少人暈頭轉向,卻唯獨知道,當官後的好處。
呂氏聽得心慌慌,連忙問道:“那怎是好?”
也許算計的太過順利,許氏一時得意忘形,張嘴就說出了她最想要的:“不如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