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數百餘里的秦嶺山脈,一直綿延至黃河河畔。數百里間奇峰陡起,偏又在此處生就一道峽谷。這便是潼關,其東南有禁谷,谷南又有12連城;北有渭、洛二川會黃河抱關而下,西近華嶽。周圍山連山,峰連峰,谷深崖絕,山高路狹,中通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往來僅容一車一馬。過去人們常以“細路險與猿猴爭”、“人間路止潼關險”來比擬這裡形勢的隆要。峽谷兩邊山坡峻峭,彷彿造化爲方便下界芸芸衆生,讓他們有個南北通道,而用神工鬼斧劈開似的。兩邊山坡都是堅硬的岩石。石縫裡頑強地生長着各種樹木,有低矮密集的灌木叢,也有高聳雲霄的樟楠松柏。
作爲西北通往中原最重要的隘口,多年來這裡一直都是商旅的必經之道,而現在受戰亂影響,以至於這裡行人稀少,讓這修於隘口處的潼關顯得格外的安靜幽深。剛過午後不久,太陽便看不見了,一切都罩上一層灰黑的色彩。岩石是灰黑的,樹木是灰黑的,古長城是灰黑的,附近星星點點的民居是灰黑的。關內關外,充塞着一股濃厚的肅穆氣氛。
潼關確實是一座拱衛西北的險要關隘。
太平軍用火藥炸垮了潼關的部分城牆,但潼關的大多數城牆基本上保存完好。而那不見天的金陡關通道,給這處千年古隘壓上了沉重的歷史重荷,也給它增添了動態的生機和情趣。在金陡關通道盡頭的潼關城那古老的關樓依然雄峙着,顯得分外的威嚴勁挺。
在只勉強過一輛車的金陡關通道,隨着車伕的吆喝聲一輛輛滿載着糧草的驢車、騾車朝着潼關城走去,相比於潼關老城被太平軍用數千斤火藥的炸開,這金陡關通道幾乎是被太平軍兵不血刃的奪下——數十名化妝成商販太平軍,用短槍奪下了這潼關前的第一道關口,進而爲大軍攻克潼關鋪平了道路。
“關憑腰牌……”
不等守關的太平軍把話說完,騎在馬上的人衝着其便抽了一鞭子,然後那人口中道出的是對北方人來說等於天書的客家話。
“腰牌,爺我還需要腰牌!”
這般罵咧着,趙子玉的手卻沒有留情,那鞭馬的皮鞭更是一個勁的落在守衛金陡關的長毛身上,儘管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囂張至極,可實際上她的內心卻緊張萬分。
這是她向朱宜鋒學的招術,在太平軍只有那些從兩廣出來的“老弟兄”,還說客家話、廣東話,班就是這個身份也不是太平軍中的北方人所能相比的。
這一通皮鞭抽上去,只抽的那人不住的哀聲討饒,哪裡還敢還手。生怕對方一個不樂意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了,在這軍中,但凡說這鳥語的,哪怕就是個小卒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得起的,誰知道這位爺和王爺之間有沒有沾着親,帶着故。
在他的討饒中,趙子玉用生硬的帶着廣東口音的河南話恨恨的罵到。
“現在知道討饒了,剛纔幹什麼去了?”
說着她又衝着一旁停下來的車伕大聲罵道。
“你們這些沒有眼力的東西,怎麼還在這站着,還不快把糧草送去城,若是晚上半個時辰,到時候王爺追究下來,老子非砍了你們的腦袋像王爺交差……”
在他的罵聲中那些車伕連忙趕着車繼續朝着潼關城趕去,從金陡關到潼關城不過只有半里多地,不過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這由數千人護送的數百輛滿載着糧草的大車便進了潼關城,相比於金陡關那邊的守軍還詢問一聲,這邊甚至連問都沒問。對於他們來說,早就習慣了這些從河南送糧草的大車。和往日相比並沒有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車隊從東關門入城,直接穿街過巷的朝着西關門駛去,現在西征大軍已經越過潼關,朝着關中平原殺去,這些糧草自然是要送給西征大軍。
混入關城後,騎在馬上的趙子玉打量着眼前的潼關城,相比於過去,現在的潼關城比往日更爲冷清了,這城中隨處可以看到焚燬的房層,在那石板路上還能看到片片血污,不知是何人留下來的。
奪回潼關!
這是張子鵬定下的計謀,只要重新把潼關奪到手,那麼就等於斷下了太平軍的退路,即便是關中有數萬太平軍,恐怕也會軍心混亂,與西安的守軍裡應外合之下,這幾萬後路被斷的太平軍便是死路一條。
一開始,趙子玉還懷疑張子鵬的這個計策能否成功,但是現在,她卻不再懷疑了——這潼關城內的太平軍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從河南那邊過來混進這座關城。實際上又有誰能想到會有人在太平軍奪城之後,再一次混入城中。
沒有人能想得到!
即便是作爲豫王的曾立昌也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混入城中,而且會是幾千人。幾乎就在他離開臨時晉商會館準備出城的時候,意外的遭遇了剛剛混入城中的趙子玉一行。
在鑼聲傳來的時候,看着那高舉的“迴避!”牌,趙子玉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對身邊的長順使了個眼色。
得到少爺吩咐的長順連忙朝着其它人使着眼色。趕着驢車的團勇無不是摸着糧袋間的刀槍,隨時準備投入搏殺之中,他們中的很多人顯得有些緊張,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實際上在陝西的時候,他們也曾清剿過匪亂。
“等奪下了西安,差不多也就能和那邊分開了……”
曾立昌在心底唸叨着,人是有野心的,而他的野心膨脹於河南,可以說正是在樑佐山的推動一下,一點點的膨脹起來,於河南身爲土皇帝的事實,讓他心傾於權力,而到了西安,到時候就再也不需要顧及太平天國了。
權利就像春藥,會讓每一個人爲之瘋狂,就像曾立昌爲了鞏固自身的權力甚至不惜引入洋人傳教士,用洋教代替拜上帝教,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在樑佐山的唆使下進行的。
“樑佐山……”
想到這兩年,樑佐山爲自己立下的功勞,曾立昌的眉頭便是一皺,這個當年的落魄書生,現在不單是自己的頭號幕僚,他在軍中也頗有威望,若是他有了異心……
想到這兒,曾立昌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兩年多以來的樑佐山的謹慎小心,這時反倒成爲其心機極深的證明。
“要想個辦法啊……”
不過這辦法要等到打下西安再說。
只有打下了西安,打下了陝西,到時候才能慢慢的解決這個問題。
就在曾立昌的你做出決定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傳入他的耳中,詫異的功夫身邊又傳了一陣槍聲。
在那有數百兵丁護送的隊伍從身邊經過的時候,抽出轉輪槍的趙子玉沒有絲毫猶豫便扣動了扳機,他身邊的護兵也是紛紛抽出轉輪槍朝着街上的太平軍開槍。
二十幾只購自武昌的轉輪槍,在這個時候形成了密集的彈雨,那些壓根就沒有意識到在城中會有危險的太平軍,瞬間就被打蒙了。幾乎是膛目結舌的看着身邊那些車伕拿着刀槍朝他們身上砍過來。
儘管這些王府的衛兵小一半都配有武昌製造的轉輪槍,可倉促之下他們幾乎沒有機會抽出槍來,而是愣愣的任由路邊的車伕用刀槍砍殺,這一切不過只是兩三秒,儘管時間極爲短暫,但也就足夠了。
大刀砍去的時候,這些倉促的想要抽槍的太平軍,根本就沒有機會拔槍,幾乎是在他們把錢的瞬間,刀身便砍在他們的身上,一時間狹窄的街道上盡是血肉橫飛。
“保護王爺!保護王爺!”
騎在馬上的護兵大聲喊叫着,一邊喊一邊試圖開槍阻擋。
他們不喊還不當緊,在他們的喊聲中發現自己抓住條大魚的趙子玉又豈會放棄,他立即衝着長順大聲喊道。
“去,殺了長毛僞王,殺了長毛僞王!”
只要殺了長毛僞王自然可以令長毛軍心大亂,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趙子玉還是懂得的。康復之間,他甚至忘記了掩飾自己的話聲,不過在這個時候那尖利的嗓音,卻沒有人會注意。
已經殺紅眼的長順,一聽到少爺的吩咐,立即一手提刀,一手提槍朝着轎子衝過去,就在他通到轎邊的時候,曾立昌已經從轎子裡衝了出來,衝出轎子的他,拿着手槍衝着身邊的敵人,連開數槍,然後揮刀便砍。
“殺了這些反賊!”
儘管不知道這些人是誰的隊伍,但曾立昌還是急忙大聲叫喊着,在他看來這些人是居心叵測反賊。這些反賊中既有穿着太平軍號衣,也有苦力打扮。
難道是樑佐山?
軍中那麼多河南人,若是他樑佐山造反的話……但這會容不得曾立昌細想,他只是拼命的揮刀砍殺着靠近的反賊,好不容易指揮個身邊的親兵侍衛擊退附近的反賊,曾立昌的臉上不見絲毫喜色。
此時整個潼關城內,到處都是一片喊殺聲,即便是身處窄街之中,他也能看遠處的焚火,立即意識到不妙的他連忙吩咐道。
“快,快去通知胡將軍……”
就在曾立昌對身邊的侍衛吩咐時,忽然他看到數個黑影扔到他的腳下,不等他反應過來,劇烈的爆炸便將他附近的侍衛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