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里!
七十里未免也太近了!
走了一天兩夜,才走這麼點遠,真是如同沒走一樣。想到那隨時都有可能殺過來的漢軍,奕訢心底頓時緊張起來,要是漢軍殺過來。能不能保住命,那可就是兩說了。
憂心的自己的性命看着這一支懶懶散散的隊伍,奕訢決定繼續行走。
“國安,告訴前頭,我們現在繼續走!”
奕訢暗帶哭腔道。
若是可以的話,他寧可在這裡休息,上幾個鐘頭?可問題是漢軍壓根兒就沒有給他這個時間。舒服一時,沒準兒小命難保。
“皇上!走?”
李國安沉吟道,雖然他明白皇上的意思是什麼,無非是怕漢軍追上來嗎?確實,七十里對於漢來說也就是半天多的事兒,但現在人困馬乏,怎麼走哇?
李國安靠近皇上車子旁,掀開簾子,把頭往裡探了探,小聲說道。
“皇上,現在人馬都癱了,而且接下來就要走山路?到時候還行,沒有地方休息。那可還是兩可啊!”
“有什麼不能走的?”
奕訢態度很堅決,若是現在不走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
“走了一天,才走七十多裡,簡直如同沒有走一樣。若是漢軍殺了上來,到時候。又該怎麼辦?難道讓我就這麼被漢軍關到大牢裡,然後。讓他們砍掉腦袋?到時候讓我怎麼去見列祖列宗……”
奕訢說到這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不禁痛哭起來。
作爲皇上到這份兒上,也確實爲難他了。一方面他想和,一方面還要顧及着身爲皇上的尊嚴,即便是現在,痛哭失聲,已經徹底沒有了皇上的尊嚴。但是他,試圖維持那麼一些尊嚴,比如不被漢軍俘虜。
而現在他之所以會哭的這麼厲害,更主要的是哭這大清國的江山是在他的手中丟的死老鼠後,他怎麼去見列祖列宗。
衆人一看皇上哭了,頓時間全傻眼了。
說走,這接下來可就要在山溝中走,怎麼個走法啊!何況大家和馬都有一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實在是太困了。不走,要是漢兵真的追來,誰來負這個責任,大家拿不定主意,全都將目光集中在李國安身上。
李國安深知以目前的情況,絕對不能再往前走了,所以他打定主意,決不走,任憑皇上怎麼樣都不能這麼繼續走下去。
“將來我拿什麼去見列祖列宗啊……”
終於奕訢哭夠了,慢慢的平靜下來,看見李國安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知道他是爲自己的安危作想,但是形勢逼人,不走又怎麼辦呢?
“國安,咱們還是走吧?”
他的語氣裡帶着商量,表情顯得有些可憐,皇上,做到他這份上確實挺可憐的。
“皇上,不是奴才不願走,實在是人困馬乏,不能再往前走了,而且前面道路很難走,聽說全是山崖,奴才可不敢在這樣的貿然前行。皇上,今天就先在這兒歇息歇息吧!等到中午的時候再走,也好,讓大傢伙好好的休息休息。養足了精神才能杆下面的路不是。”
奕訢看着一個個極度疲倦的面容,甚至有兩個兵丁已經睡着了,他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李國安的安排。於是一行人就地坐下,李國安給奕訢找了一處大戶人家的宅子暫時住了下來。
在這休息了半天之後。大家精神終於養足了,擔心的那些漢軍也並沒有追來,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找到了一些糧食。這是當地百姓沒有來得及帶走的糧食。
有了這些糧食大家夥兒又能撐上幾天。大家這才套上騾子、騎上馬直奔喜峰口而去,幾個小時之後,喜峰口已經近在眼前,時間也不早了,李國安決定在天黑前通過喜峰口。於是從車伕到兵卒,全都鼓起勇氣,在天黑前通過了這個關口。
過了喜峰口,天就黑了下來。由於這一段路極是難走,加上又是山路,考慮到之前,漢軍沒有追過來。奕訢決定就在此處再宿一夜,養養精神,以便再行。由於大家現在不再擔心有漢軍來,自是歡喜地接受了奕訢的安排,在就近地方住了下來喜峰口外的一座破廟,圍牆四面露風,正殿大有將傾之勢,整個寺院空空如也;正殿後面有一排供僧人居住的低房,由於兵荒馬亂,其中僧人盡數出逃,使寺院內顯得死氣沉沉,到了夜裡,則更是陰森可怕。但今天晚上卻似乎與往日情形不同,從房中傳出了人的聲息。中間一間較大的屋子裡,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嘆息聲和陰陽怪氣的勸慰聲;東邊的另一間屋子裡,則傳來一陣陣甜美的鼾聲……
眼看着天色已晚,遠處佛傳來了幾聲槍響,疲憊的人們卻尚未找到吃飯和過夜的地方,真有“叫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的感受,想起往日宮裡的生活,這時奕訢心中好不難受。
人一旦安定下來,什麼情緒都立即涌上心頭,之前他還覺得餓,但是現在想到丟在自己手中的江山,反倒不再覺得餓了。
這一路上所遭遇的磨難。更是讓他內心充滿了悔恨,爲什麼會這樣?
大清國的江山怎麼就在自己的手裡丟了?
諸如此類的問題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瀰漫着。
李國安看到奕訢心中不快,就想方設法想讓他開心點,怎奈一天多時間了,人們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
雖說之前找到了一些糧食。可大家都不敢敞開肚皮吃,誰知道下一頓在什麼地方?大家也就只是喝了一碗稀粥。
趕了半天的路,那碗稀粥自然也就消耗個差不多了,這會腹中空空,個個餓得發慌,想高興一些,哪裡能有這種情緒?
當夜,疲憊的逃亡者們和他們的騾馬一起,暫歇於喜峰口外的這個破廟裡,畢竟關外不比關內,現在能有一個破廟已經實屬老天爺保佑了。
李國安出逃時受了點傷,此刻他忍着傷痛,安頓好了皇上,便出了寺廟,巡視了一番。向值夜的清兵叮囑了一番。拖着受傷的身體,哼哼唧唧地往廟裡走,準備回去睡覺,趕明兒還要早點起牀。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道上傳來了馬蹄聲,在夜裡更顯得那麼清脆。他迴轉的身子又轉了回來,這僅僅一天多時間裡的經歷使他膽小起來,忙叫幾名清兵攔在大道之上,自己卻連連後退。
但李國安畢竟是大內總管,竟在往後退的同時對着遠處的飛騎用他那公鴨嗓子大聲喝道:“哪裡的狂徒,竟敢在此亂闖?”
其聲音中,卻聽不出來半點怯意。其實這會兒害怕已經沒有什麼用了。畢竟誰都知道,就平他們這些人又怎麼能夠擋得住他們。若當真是那些漢軍殺了過來。就憑誰架的這些人又怎麼可能擋住他們。
而李國安之所以會這麼大膽,是因爲那馬是從關外的方向跑來的,他更願意相信現在,漢軍還沒有打到關外。
“爺們可是內廷跟隨皇上的老爺?”
從遠處奔來的兩匹馬不時到了跟前,馬上之人下馬恭敬地問道。
李國安聽出對方語氣中有恭敬的味道,立時傲氣十足起來,說:
“有什麼事,爺等便是隨駕太監,聖駕在此,你是何人,既知聖駕在此,深夜驚駕,你有幾個腦袋?”
“盛京將軍玉明率部前來迎駕。派小的前來通稟,爺們既是隨駕太監,快勞奏明皇上,小的也好回去交差。”
對方急忙答道。
聽是盛京將軍派來的人。李國安聞言一喜,忙問:
“玉大人帶了多少人馬?”
山谷中營造一個挨着一個,那一堆堆的篝火似乎要把整個山谷都照亮。
“娘,山下咋那麼多人?”
不過只有三歲多的小孩兒拉着孃的手,有些好奇的看着山下的那些篝火,對於他來說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
“那些人是保護皇上的,”
穿着一身粗布衣的少婦。看着山谷中的營地,表情顯得複雜,她那被山風吹得有些發紅的臉上,甚至劃過了一道淚痕。
“皇上?你要?你是說皇上在那裡嗎?皇上怎麼不在你說的那個圓明園裡啊?”
兒子的話讓少婦一陣沉默,要是那圓明園能夠待下去的話。皇上又豈會來到這裡?
就像當年一樣,那不也是呆不下去了,才猖狂,逃出京城嗎。若不是如此,自己又怎麼會成爲那粗漢的女人,像奴才似的伺候着他,每天爲他洗衣做飯,還要爲他生兒育女。
當年自己也曾是……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誰還記得當年先皇寵愛的那個蘭貴人呢。沒有誰能記得了,就是現在他走過去說自己是先皇的蘭貴人,那些人又怎麼能相信自己哪,現在的自己和普通的村婦又有什麼區別?
“娘,你咋了?”
小孩兒感覺到孃親拉着自己的手,視乎在顫抖着。於是便開口問道。
“是不是爹打你了?等俺長大了,絕不讓爹打你!”
“你小子懂個屁!”
在身後傳來一聲粗暴的罵聲時,少婦緊張的渾身顫抖着,即便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對,身後的這個男人的恐懼,誠然沒有減少半分。
“娘們兒娘們兒要是不打的話能聽話嗎?老子要不是打了她,你小子估計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黑蛋走過來,走到媳婦兒的身邊,拉着她的手,
“咋啦?蘭兒,看到這兒,又想起過去啦。”
看着山谷中的那些人,黑蛋冷笑道。
“就是帶再多的人嗎,又有什麼用?都是亡國之君了還扯什麼排場。即便是逃到了盛京又能怎麼樣?那,漢軍若是抓住了他們還能輕饒了他們?”
說着他轉臉兒看着這個當年撿回來的女人,當初他可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是皇帝的女人,不過即便是知道他是皇帝的女人,那又怎麼樣呢。
想到自己這輩子不但睡了,皇帝的女人,還讓皇帝的女人給自己生了一個兒子。現在這肚子裡又懷着一個,黑蛋的心裡頓時一陣得意。
“蘭兒,你看看,你跟着我多好。要不然?你不定就會落到亂兵的手裡,到時候,你咋辦?”
曾經心比天高的蘭兒,現在聽着身邊這個男人的話語,也只是默默地看着遠方,甚至連句話都不敢說。
這幾年,她沒少被身邊的這個男人打,做飯做的不好會捱打,應聲慢了同樣會捱打,甚至就連在牀上也會被這個男人打。
雖然男人經常打她,但是,這個男人,卻也非常疼她。每次打着獵物,總會緊着她吃。總是把最好的肉都挑給她,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生活,有時候甚至想着就這麼過下去,那也是一輩子。
可是現在,看着這山谷中的大隊人馬,那按道理來說應該消停下來的心思。這會兒反倒是浮躁了起來。
“他爹,你看這童兒越來越大了,咱們不能老待在這山裡頭,你說是不是。我尋思着……”
扭頭看着身邊的男人,雖說他很粗野,可確實是個撐起家來的漢子。
“既然這京城被漢軍給奪了下來,看來這江山,肯定就是中華朝的了,現在京城裡頭,不知有多少人逃了出去,那些旗人肯定不敢再回去了,京城裡頭肯定有不少空房子。那些空房子都是沒人要的,要不然咱們就就搬到京城裡,到時候再弄個小買賣,供着兒子唸書……”
緊張的看着身邊的男人,見他半響不說話,蘭兒不由得有些擔心,擔心男人以爲自己是在動着其他的念頭。
“哎,”
黑蛋看着眼前的女人,長嘆了口氣。
“你這個娘們兒,總是不甘心再做山溝裡待着,算了算了,你也是爲了咱兒子。你說咋弄就咋弄吧!”
男人的話讓蘭兒一喜,她連忙說道。
“黑蛋,你放心,俺肯定不走,俺現在只想和你,和童兒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又一次望着山谷中的那篝火,不由得長嘆口氣。
“從第一天把你抱上牀,你這娘們兒……”
那蒲扇大的手掌在蘭兒的屁股上用力的掐了一下,黑蛋咧開大嘴笑道。
“這輩子都離不開俺,回家俺再好好的收拾你……”
男人的話,讓蘭兒的臉一熱,想到他那拼命的樣子,身子一軟。
“現在可不行,等孩子生下了,在好好的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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