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汽笛聲打破了長江的寧靜,一隻艦隊正浩浩蕩蕩的在江霧中航行着,至於那汽笛,則是提醒着的江上的舟船,以勉強發生撞擊,現在對於長江中的漁家、船伕以至於太平軍或者清軍水師來說,他們已經習慣並且適應了這江中的輪船。
沒有誰會冒險阻攔這些輪船,且不說其它,就是輪船上的大炮,就足以讓他們心生懼意。更爲重要的是,從武昌下來或者從崇明上去的軍艦,總會不時的出現長江上,那些洋式的軍艦纔是真正的壓力,對於他們而言,對這些“龐然大物”從來都是能躲則躲,那裡還敢去招惹。
對於這一切,軍艦上的官兵早就是心知肚明,每一次在長江航行時,他們從不擔心會遭到兩岸的攻擊,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在艦隊即將抵達鎮江一帶時,出於謹慎艦隊仍然通過旗語下達了戰備命令。艦上的官兵紛紛進入戰鬥崗位,操作着火炮,警惕的注視着江岸,注視着岸上太平軍的炮臺。艦上的官兵是警惕,而對於岸上的炮臺中的太平軍來說,他們卻是提心吊膽地注視着江中的艦隊,生怕對方一通炮火打來把炮臺炸了稀巴爛。
不過最終,兩者還是相安無事,誰都沒有首先開炮。
“林啓榮是不會開炮的!”
置身於豐海號裝甲巡洋艦上,沈明的語氣顯得很是平淡。
“林啓榮是楊秀清的人,其之前駐於揚州,若非是清軍大兵壓境,多次爲其擊退,這個什麼天國,還有用他的地方,恐怕早就作爲東王餘孽被殺了!現在其被調至鎮江,表面上是屏護南京,實際上不過只是想借刀殺人罷了……”
艦隊長官的話讓張迪的脣角一揚嘲諷道。
“身處四戰之地,勾心鬥角尚是如此,這個什麼天國,若是不亡那可就真沒天理了!”
身爲長江艦隊司令官的張迪,是這次海戰的副總指揮,除了南洋艦隊之外,長江艦隊也出動了多達十三艘內河炮艦,但是衆所周知,長江內有很多淺灘,如“豐海號”等海艦很容易擱淺,實際上這也是後來艦隊調往崇明、廣州的原因,現在的長江水師則是以“鎮北”、“鎮南”、“鎮東”和“鎮西”四艘內河炮船。
這種內河炮船的排水量爲430噸,艦長也一致,同爲38.1公尺,船寬爲9.14公尺,吃水2.41公尺,動力系統採用三脹式蒸汽機,航速10.5節。與海軍的新銳軍艦用鋼板建造不同,它則直接採用純木殼,只在部分重要部位敷設鐵皮裝甲,這樣可以避免鏽蝕,又可以節省工料節約經費,而且減輕船的噸位,使航行更爲快捷。
而它真正讓人覺得詭異之處,恐怕還是與其噸位不相等的火力——它的船頭裝備254公釐口徑後膛鋼炮一門,另外配備2門88公釐後膛副炮,全艦造價僅爲4.39萬銀元,其中還有一半爲武器造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可謂是物美價廉。
尤其是其強大的火力,更是可以摧毀任何海上的船隻。從其服役以來,一直被視爲江防利器,爲長江艦隊的主力。
不過儘管它的主炮與“豐海號”相當,但是因爲其是短身管火炮,射程相對較近,且炮彈較輕。可即便如此,這四艘“鎮字級”在長江上仍然是不可逾越的霸主。
但是現在,他們的風頭完全被“豐海號”這艘世界上第一艘全鋼甲巡洋艦所掩蓋,甚至就連作艦隊長官,也跳到了“豐海號”上。其實,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但太平天國被殲滅,長江水師很快就會失去其作用——這也是長江水師沒有建造鐵甲艦的原因,海軍對自己的未來早就有了清楚的規劃,未來海軍將會以北洋、南洋兩支艦隊爲主力,分別輔以太平洋分艦隊和西洋分艦隊,至於長江艦隊,它的使命很快就會結束。至於這四艘看似強大的內河炮艦,也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淘汰。
“正是因爲它不完,沒有天理,所以咱們纔來了。”
沈明笑着說道,從當初的那個洋船上的永遠不能成爲船長的水手,到船長,再到艦隊司令官,對於主公從來都是忠心不二。
“這次咱們只要配合陸軍打下了南京,到時候,主公就可入主南京,可於南京祭高祖在天之靈!”
在沈明作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主公入主南京後,會以什麼身份入主南京,還是大漢都督?或者說建文後人,或者……皇帝!
第一次,沈明發現自己的思緒似乎有些亂,因爲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以至於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把這些胡思亂想的東西甩出腦袋。
“到時候,我中華正統得復,想來高祖在天之靈亦可以瞑目了!”
正統!
這個正統看似沒有什麼,但是對於如張迪和很多義軍、督府中讀書人出身的軍官、官員來說,這個正統,卻意味着他們並非是“降賊”,在讀書人,看來“重歸正統”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於這個“正統”則有着各種各樣的解釋。
或許對於有些讀書人來說,入主中原兩百多年的滿清是“正統”,而對於一些讀書人來說,漢人的皇帝纔是“正統”,但是絕大多數讀書人來說,他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正統”的名義,而漢公的“建文之後”的身份,無疑就讓他們可以理直氣壯的投靠於其,而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其實,這也是如張迪等許多府中將領、官員們當初的想法。不過,現在隨着義軍對清軍對太平軍的壓倒性的優勢,使得他們更樂意將這一切歸於“正統”,尤其是對於高級官佐來說,更是如此,他們深信自己將來會載入史冊,自然希望讓自己當初的選擇更“體面”一些,也正因如此,纔會強調“正統”,尤其現在,更是如此。
不過,並不是讀書人的沈明,自然不清楚如張迪這樣讀書人出身的軍官們的想法,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對於置身於“鎮南號”內河炮艦上的溫子紹來說,他壓根沒有起過什麼是正統,他之所以加入義軍,完全是因爲愛好。
作爲廣東人的他自小便癡迷於各種西洋機械,一開始是自鳴鐘、然後又是蒸汽機,甚至他之所以考入黃埔海軍軍官學校,一個最關鍵的原因,就是衝着海軍的西洋蒸汽軍艦和艦上的去的,這甚至導致了他與父親的決裂——他的祖父爲嘉慶年間兵部侍郎溫汝適;父溫承悌曾官刑部主事,而當時他父親雖說已經致仕在鄉,但畢竟是“深受皇恩”,自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投身“反賊”。
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阻止溫子紹進入海軍,去年畢業之後,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他便成爲同期學員中第一個升任艦長的軍官——儘管只是內河炮艦的艦長,但也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不過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溫子紹有些“不務正業”,相比於作爲海軍指揮官,他更喜歡機器,在崇明島的時候,他的業餘時間幾乎全都泡在修船廠中,在那裡研究着各種機械以及槍炮,甚至後來知道在武昌有所工部學堂之後,他更是後悔的連腸子都惱青了,認爲自己入錯了行,他本意是同機器打交道,可誰曾料到卻走了歪路,成了一名海軍軍官。
不過儘管如此,他又給自己找了一條新路——研究軍艦,甚至就是在他的艦長室中,除了航圖之類,更多的是各種艦船設計理論書籍,如果說海軍軍官學校給他什麼,恐怕就是教會了他流利的英語,使得他能夠看懂那些西洋理論書籍。
不過愛好,終歸是愛好。作爲一名海軍軍官,他當然很清楚自己的職責。就像現在在軍艦隨着艦隊一同向着南京駛去時,更像名工程師的溫子紹便在那裡研究起了南京的城牆起來。
“南京,南京……”
看着地圖上的南京城牆,溫子紹非常清楚,南京的城牆極爲堅固,也很清楚城牆將是義軍進攻南京最大的障礙。
只要解決了城牆,那麼一切就會非常簡單。爲了解決這一問題,一個月前,他即設計了一種新型的爆炸穿甲彈,與彈頭裝有擊發引信的榴彈不同,其彈體更厚,延時引信裝於彈底,從而使其可以擊穿鋼板,並在擊穿鋼板後爆炸。
不過他設計的這種炮彈,並不是爲了擊毀鐵甲艦而準備的,而是爲了摧毀南京的城牆。崇明修船廠製造出了50枚的新型炮彈,這些炮彈分別由豐海和鎮字級軍艦攜帶,理論上這種炮彈會在打進城牆牆體後會發生劇烈爆炸,從而保證其能夠摧毀城牆。
但是,溫子紹並沒有把所有的一切都壓在炮彈上,他還在考慮着其它的可能。
“太平軍以城北儀風門作爲突破口,採用穴地攻城法,把地雷埋在下面炸破城牆。同時制雲梯數百分攻各門,假裝攻城來迷惑清軍。次日拂曉,炸塌儀風門附近城牆2丈餘……”
看着目前掌握的情報,溫子紹非常清楚,新築的城牆往往不夠堅實,這意味着儀風門一帶的城牆應該最爲脆弱。
“就是這了!”
用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溫子紹重聲說道。
“就選擇這裡作爲突破口!”
——————————————————————————————————————————————
鎮字級既是歷史上的“蚊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