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天,六七天…”就在黃胤說到六七天的時候,陳氏忽然喃喃自語起來,聲音很低。
柴芯聽到了母親的聲音,覺得奇怪,不由得湊了上去:“娘,你在嘀咕些什麼呢?”
“哦,沒什麼,沒什麼…聽他們繼續說下去。”陳氏醒悟過來,便恢復了常態。
怪了,怎麼覺着,今天所有的人,都像是有些問題呢?柴芯心裡嘮叨着,也沒有追問下去。
“將時間推前,就從臘月初一開始算,一直到臘月十三日,這段時間黃城內出生的嬰兒,我記錄下來的,共有七十四人,孤兒四人。如果不出意外,明王你應該就是這四人之中的一個了。這四個人,直到現在爲止,都還沒有找到過親人的記錄。第一人出生在臘月初一,後來被一位商人收養了,此人自然就被排除了。第二人和第三人都出生在臘月初六,也就是黃城血案的前一天,出生的當天晚上,兩個嬰孩兒都神秘地失蹤了。這兩個嬰孩兒,如若能夠找到,就可以確認身份,因爲他們一個是平民百姓的孩子,可惜孩子的父母卻死於了那一年冬天的饑荒之中;另一個卻是達官貴人的兒子,只是這是個秘密,如果不能確認,我不會說。至於最後的一個孩子,方纔我已經說過了,如此也就同樣被直接排除了。”旬老就事論事。
“這麼說來,本王就是這第二個和第三個其中的一個了,只是本王也很好奇,難道就沒有沒有記錄在冊的孤兒出生嗎?”黃胤忽然想到這個可能性,便順道就直接問了出來。
對於這一點,旬老有着絕對的把握,他堅定地搖頭了:“別的年份,或是別的月份,或許會有明王說的情況發生,一三零零年的臘月卻絕對不可能。那一年,因爲黃展起兵一事,費笑言下達了死命令,絕對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黃家的人,所以在封鎖了黃城之後,又特別派出了三萬軍隊,在整個黃城境內,仔細地記錄了所有的嬰孩兒,沒有一人漏掉。這支軍隊,當時就是柴城主統帥的,所以如果有明王你所說的情況發生,那就證明城主當時辦事不力了。”
當年的內幕,一點點浮現出來之後,衆人終於認識到了滅門慘案的殘酷,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柴瑞的身上,等待着他就此事作出正面的回覆。
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柴瑞無奈地點了點頭:“當年的事情,費笑言做的實在太過了,非但殺盡了黃展一家及其外之的親朋,更是枉殺了不少的不相干之人。作爲整件事情的參與者,我終究有那麼一絲憐憫之心,也或許是爲了防止一個世外高人的抱負吧,我曾經偷偷地收留了那六號出生的兩個孤兒之中的一個,那個孩子,正是黃展不爲人知的私生子,是誰生的,我並不清楚,不過在我收留那孩子的第二天,那孩子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找着了,所以在之前我們自己的推測之中,我纔會做出明王可能是黃展的兒子的推斷。”
“是啊,我所說的那個出身富貴的孩子,正是我當年的摯友,黃展的兒子,可惜他流落在外,已經二十年杳無音信了。這些年來,我明察暗訪,卻一直沒有找到。”旬老說着說着,忽然就老淚縱橫,從這一點來看,他和黃展的關係,還真是非同一般了。
在那樣一個不分黑白的年代,在費笑言的統治之下,此人還敢查詢黃展遺子的蹤跡,不可謂不膽大,當然,也正是因爲他的威望極高,又沒有找着,費笑言才故作不知,沒對他下手。
“看來,我這個當年被丟棄在城主府外面的孤兒,有一半的機率,會是黃展的兒子,另外一半的機率,則是那對已故夫婦的兒子了。雖然不能完全確定我的身份,可能夠得到這樣的訊息,我也算不虛此行了。”黃胤明白,到這樣的情況下,沒有確鑿的證據,真不能證明身份。
“不,明王,你等會兒,讓我想想,我好像有些印象了。”旬老忽然又有些激動起來。
莫非,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不成?黃胤靜下來等待,心裡暗自嘀咕起來。
旬老一個人努力地想着,似乎一時又想不起來,諸人也不好打攪,都各自喝茶,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陳氏的眉頭,同樣是緊鎖着的,而她的嘴脣,時不時會張合一下。
她好像想要表達什麼,卻又有着什麼難言的苦衷,以致於沒有最終都沒有張嘴說出來。
就在她痛苦煎熬的時間之中,旬老終於想出來要說的事情了:“有一點,我想,一定可以證明明王你的身份。只是這個,恐怕有些不大方便,畢竟需要明王你脫下衣服才行。”
“唔,難道說,黃展的後人,身上應該有什麼不一樣的印記不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本王就是那對平民夫婦的孩子了,本王的身體,自己清楚,本王身上,沒有任何的胎記。”
黃胤頓時明白過來,也就略微解釋了一下,沒有必要,作爲一個王者,不會大庭廣衆脫衣服。
“既然如此,明王的身份,也就確認下來了,是那對平民夫婦的孩子。不過那對平民夫婦,男性也姓黃,所以明王不必爲更改姓氏的事情煩惱了。”旬老也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有些失望,沒能找着摯友的遺子,可他也很開心,畢竟在他的幫助下,一位縱橫天下的王者,得以查明瞭自己的身世。
而這種情況下,同樣心情放鬆下來的,還有陳氏,她心裡正在念叨着:“原來,他不是那人。”
“唔,既然查明瞭身世,旬老,本王想知道,本王的父母,都葬在了什麼地方,目前戰局緊張,本王不能久留,但日後有了機會,還是要親自去拜祭的。”黃胤的語氣很誠懇。
“這個…”旬老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卻還是嘆息着說了出來:“唉,明王,我不說,你應該也能想象得到,在當年那一場戰役之後,那一年的冬天過後,第二年的春天,因爲費笑言強行將黃城的賦稅提高了十倍,導致民衆有不少都凍死或者餓死街頭,拋棄妻子和孩子的人,大有人在,活都活不了了,哪裡有人去收屍啊。也正因爲費笑言的那道政策,整個黃城六層以上的黃姓之人,都流離失所了。你看看,現在的黃城,真正姓黃的人,哪裡能有一層以上?”
“費笑言實在太殘忍了,他怎麼能這樣對待他的子民呢,我真的想不通,像他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爲何還會有那麼多的人誓死追隨。”秦瑤有些忿忿不平,說話間望了望柴瑞。
柴瑞的臉色,有些難看,一邊的展飛同樣如此,他們兩個,昔年可都是費笑言的大忠臣。
黃胤咳嗽一聲,喝了一口水,道:“諸位,既然本王的身世已經查明,本王心憂北方的局勢,就不多留了,儘管是黑夜,可對於本王這種習武之人來講,猶如白日,本王這就告辭了。”
“明王,你等等,你能不能多留一個晚上,我有些事情,想要私下裡和你談談。”
開口留黃胤的人,不是柴瑞,不是柴芯,而是陳氏,這讓黃胤有些意外,可忽然地,他就想起來還在外面的時候,他曾經注意到陳氏有些異常,一時間,他也有些猶豫不定了。
陳氏的反應,衆人都意外,柴瑞更是最爲意外,他不由得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柴芯則湊了上去,小聲地問道:“娘,光明王百事纏身,你有什麼事情,要耽誤他的時間啊?”
陳氏沒有向柴芯解釋原因,她給了柴瑞一個沒事的眼神,之後便靜靜地凝望着黃胤。
“好,本王就留下來一個晚上,也好考驗凡真的能力,希望能夠作出及時的反應。”想了好一會兒,黃胤又望了望秦瑤,見得她不好拿主意的模樣,心中一思量,乾脆就答應了。
不管怎麼說,自己剛來的時候,陳氏的反應,給黃胤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他很想弄清楚,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自己會給陳氏帶來那樣的反應。
另一方面,黃胤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他覺得陳氏應該認識自己的親人,可這又太過離譜了。
“好,既然光明王願意在黃城逗留一個晚上,那麼,這就是整個黃城的榮幸。夫人,你和明王談話完了之後,一定要安排好明王夫婦的食宿,可不能日後讓世人笑話我們黃城小氣。”
柴瑞大聲地說着話,不時地打着哈哈,好像一副很是開心的樣子,其實卻是有些鬱悶的。
“唔,儘管如此,本王還是心憂北方戰局,爲免真的出現意外,本王需要找來幾位親隨,略作安排一下。”黃胤起身,向衆人說了這番話,接着便拉着秦瑤先出去了。
找來了一位親信衛兵,黃胤吩咐他連夜全速趕往亥城凡真的中軍大營,傳達自己猜測的情況,其實他並不抱多大的希望,可他必須這麼做,畢竟現在時間還早,孔祥子和胡庸達歷來不和,是否已經出兵,都還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