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一番問話,那遼人遠攔子只是仰頭大叫:“林牙,當面宋人有點份量,但是還不夠瞧!咱們這次衝殺,宋人銳氣已經不多了!再衝殺幾次,這些南人就得崩潰!”
耶律大石大笑:“你還能衝殺幾次?俺們可是一路從蒙山口追到了這裡!”
那遼人捶胸厲喝:“林牙,就是再衝殺十次,俺也都在前頭!涿易二州,不過就是讓宋人鑽了空子罷了,我要讓他們知道俺們遼國好漢子的厲害!”
耶律大石笑着擺手:“那好,整理一下兒郎們,再衝殺他們一次!俺們再度殺過去,南人那時候,只怕氣還沒喘勻呢下一次,就要讓他們抱頭鼠竄,俺們追着他們屁股狠狠的打!”
“林牙放心,管教南人死傷慘重!”
耶律大石一笑:“雖然如此,可是這支南人軍馬,只怕沒有那麼易於的,一切還是以小心穩重爲上!”
丘陵之下,數百步之外,宋軍陣中,號角金鼓之聲,緩緩響動。
丘陵之上,遼國軍馬的目光都投了過去,就看見宋軍緩緩的張開了陣列,軍官在前,士卒在後,排成了整齊的陣型。
一隊隊的騎軍也從陣列當中抽了出來,在後面結成了方陣,做爲援應,遼國軍馬在哪裡起衝擊,這些抽調出來做爲援應的人馬就會向哪裡迎上去,將他們打回去!
失了馬的宋軍士卒,放在最中間的地方,兩翼用輕騎夾着他們,這些宋軍士卒,紛紛持矛在手,坐在地上,百餘支長矛對着天空,此時日光正當天中,照得矛尖一片映日閃動的光芒,直反射到丘陵之上遼國軍陣當中。
這正是一個最爲標準的迎敵陣型,這些宋軍,根本就沒有此刻就退的打算!
那南人統帥大旗,也緩緩移到了前面,在遼國軍馬的注視當中,楊凌已經躍馬來到了陣前,在他身邊,就是渾身傷痕累累的湯懷,他那杆紅纓長槍,又抄在了手中,楊凌在湯懷的護衛之下,耀武揚威的就在軍陣之前來回奔馳幾趟,最後立於陣前,拔劍指天,又狠狠下劈。
立馬丘陵之上,耶律大石感受到這南人楊姓年輕統帥逼人的目光,剎那之間,只是涌現出驚容,只不過數月之間,此人便是有了如此際遇!
耶律大石勒馬而前,遼人軍列之中,只是爆發出一陣吶喊之聲,“林牙,林牙……”
楊凌灼灼的目光與之相交,口中不斷的喃喃的道,“林牙,林牙……”
耶律大石策馬而出,“楊兄弟,兩軍當面,可否上前答話?”
楊凌亦自上前,目光變得有些陰晴不定起來,“你識得我?”
當日耶律大石南下出使,不僅僅是改變了名字,就連面容也是變化了不知道多少,故而此刻卻是未曾認將出來,“不知閣下何人?”
耶律大石只是笑道,“某家乃是大遼南京道都統制,耶律大石,不知道楊兄弟可還記得當日出使雄州的副使耶律海東?”
“是你?”楊凌瞳孔猛地一收縮,不管是在這個時空還是在自己以前的那個時空,耶律大石之名,在歷史上都是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楊凌嘆了一口氣,“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如何?不知楊兄弟,與某相戰,可有勝算?”耶律大石道。
“有何畏之,楊某奪涿破易,又豈是貪生怕死男兒,今日至此,你我要戰便戰,何必多說!”
在楊凌身後宋軍的軍陣當中,爆出震天的歡呼之聲:“神策軍!萬勝!神策軍,萬勝!”。
楊凌擺了擺手道,“事已至此,何必多說,戰場之上,各自珍重!”
耶律大石沒曾想到,一連將蕭幹在涿易二州留下的棋子盡數掃空,燕京前線再無屏障所在的,正是楊凌,當日出使,二人惺惺相惜,今日相見,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男兒大丈夫,卻是隻是在一瞬間就從震驚之中醒轉過來,耶律大石這個時候也是回身,猛的大喝一聲:“這次俺帶軍馬衝殺,怎麼也要將南人的大旗扯下來!”
耶律大石的聲音極大,語氣冰冷,身後蠢蠢欲動的大遼將士都一下子住了馬。
耶律大石卻不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楊凌身影,還有宋軍的大陣,喃喃自語:“前番白溝河慘白,宋人本該一蹶不振,卻爲楊凌所翻盤,某面前的這些南人,也許真的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對付的對手。”
他猛的擺手,策馬迴轉自己大旗之下,大聲傳令,他的大旗頓時舞動,號角之聲同樣在宋國軍陣當中響起,大隊大隊的宋軍甲士都翻身上馬,有的馬力已盡的甲士,乾脆操着兵刃準備步戰。
耶律大石目光如電:“好,就看你們這些南人,是否有那般佔住燕地的本事?”
是非恩怨,便是要在此戰,盡數做一個了斷。
高粱河南岸,大宋西軍前鋒諸營,幾乎是盡數逼近了高粱河前沿,老種相公已經決斷,儘快全師北上,並且得到童貫的許可之後。龐大的西軍陣營,展現了其強大的運營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行動起來。
老種相公所在作爲第一路大軍,已經抵達了高梁河南岸,擺出了好大陣勢,而小種相公則是在後翼駐紮,一座座大營,就在短短的數日之內,拔地而起。
各路宋軍的輕騎哨探,甚至都渡過了高梁河,前出十餘里哨探,得到的軍情回報就是蕭幹所部已經拔營而去,似乎不敢和西軍堂皇陣容在高粱河左近硬撼,而是企圖在燕京背城做最後的決戰。
軍情傳來,做爲這次主力進擊的熙河,秦鳳軍上下都士氣大振,各種各樣的準備工作,都在加緊進行,蕭幹這廝,也不知道是真的膽怯了還是故意示之以弱,竟然就突然撤退了,不管軍心如何振奮,兵家大忌就是兵家大忌,背河而戰,是萬萬行不通的,以老種相公的行事,都是慎重到極點,豈會犯這樣的錯誤。
這場戰事,對於大宋來說,能拖下去,自然就是最好的結果,打一場經濟仗,不戰而屈人之兵,來說兵家上策,老種相公所想,大宋諸公所想,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