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正是完顏宗望在覺得居庸關幾乎剩下不了多少戰力的時候,讓郭藥師去消耗消耗,也可以減輕自家女真兒郎的損傷,至於那些被裹挾的奴隸牲口,還不是一文錢的事情。
你韓世忠真的以爲,自己是某的對手?你真的以爲能有回天之力?
完顏宗望猛地一甩披風,大步走下土堆,冷冷下令:“鳴金,讓郭藥師那個傢伙退下來,整頓兵馬,準備攻具,今日拿下居庸關,雞犬不留!此城子女,任某的兒郎處置!爲敢於作亂,反抗大金者戒!”
鋒鏑掠空之聲,如刀一般的捲過居庸關殘破的城牆,天色已經漸漸的黑暗下來,只有居庸關城下的被燒燬的攻具散放出熊熊的光芒,照出一地的屍骸。
誰也沒有想到,在女真軍試探着加入攻擊之後,居庸關守軍居然還支撐了下來!女真軍今日雖然摩拳擦掌地第一次加入了攻擊,可是他們是眼睜睜地看着郭藥師所部連同裹挾百姓,潮水一般地朝居庸關城牆反覆撲擊。
一開始他們還嘲笑郭藥師所部戰鬥力太差,等到他們一動手,就將剩下裹挾百姓青壯甚至老弱婦孺一起驅趕上陣,再加上幾十件匆匆打造的巨大攻具,千餘最爲健斗的騎兵轉職步卒,山呼海嘯一般的朝着居庸關涌去。
遼軍大隊,所剩下的不多羽箭,也拼命地朝着城關傾瀉,幾乎沒有一刻停歇的時候,不少兵將,一天射下來,射空了幾壺箭,手指都被弓弦拉得血肉模糊!
韓世忠的身影,一直挺立在城牆上,他似乎就跟沒事人一般,不要任何人的扶持,只是在城頭不住奔走呼號。羽箭追着他的身左身右,拼死掩護的韓世忠親兵損折慘重。韓世忠身披重甲之上,也掛了幾處箭鏃,可他連彎腰都不稍彎一下,舉盾在他身邊的親兵離得近了礙事。還被他紅着眼睛推開,只是大呼酣戰!
戰鬥打到這個地步,城中守軍,都知道無幸,攻城一方。但凡是不用長圍之法,打造密密麻麻的攻具,用火力把城牆砸垮打開,而是用蟻附挖城這種最爲殺傷士卒的攻城方式,就知道居庸關是對手多麼急於拿下,而他們這些韓世忠最後的嫡系部署,又是攻方多大的心頭之患!
城破之日,毫無疑問就是屠城,雖投降對手也不會接受,雙方都拼出了數千條性命。女真一邊,加上俘虜和填城的牲口幾乎就是萬人上下,就連居庸關城在大戰之後還能不能作爲一處治所城池存在,都難說得很。
這個時候,唯有死戰,與其引頸受刃,不如抱着萬一希望,死中求生,畢竟韓都虞候,一再向他們保證。楊畋留守已經調度了大部兵馬在組織百姓堅壁清野,且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現在帶着神策軍援軍,離居庸關城已經並不遠了!
而那個時候的神策軍將士。將足足有兩萬以上,出了留守燕京的一萬兵馬,神策軍在燕地的所有家當就要往居庸關送,或許不是在這個時候與女真兵馬決戰,但是俺們大宋就是要做一個姿態,犯我漢家者。雖遠必誅!
半個白天的攻防之戰,守城之神策軍,將最後一點血勇都拿了出來,最後的守城器械都全部用上,稍稍讓對方卻步之後,就揀選還能廝殺的不多戰士,墜城而下,拼命去焚燬對居庸關威脅最大的攻具。
幾番反擊廝殺過後,攻具焚燬了七七八八,可是戰士傷損,同樣是七七八八,完顏宗望和郭藥師麾下多的卻是人,幾次撲擊被殺退回來,攻具損折了,卻有更多的人山呼海嘯地涌上來!
不論是完顏宗望還是郭藥師,對耗在居庸關城下,已經都再也無法忍受了。完顏宗望更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不詳預感,這才讓他做出不再坐山觀虎鬥,以麾下女真人主力加入攻戰的決斷。
爲大將者,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再藏着掖着,效庸將之所爲,義無反顧,進行到底,直到達成目標而後已。
哪怕女真人子弟的性命,對這個時候大金寶貴到了何種程度,完顏宗望在半個白天當中,只是毫不憐憫地驅使着他們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在堅城下不可避免地大量消耗着女真族子弟。
居庸關城防,終於在慘烈的消耗當中動搖,守城三千士卒,數千強行徵的民壯,戰死者三分之一,帶傷者近半。
神策軍這三千人的基層軍官,中堅骨幹,幾乎一掃而空,守方都傷亡若此,攻方到底損折了多少條性命,完全就可想見!
消耗到了如此地步,在臨近入夜的時候,最後一次攻勢,終於逼城成功,將城牆一段牆基完全挖空,那個時候,彷彿居庸關城在這幾日不斷的血戰當中,也耗盡了全部的血氣,只是近乎無聲地坍塌崩潰,完全沒有山崩地陷的感覺。
城上城下,都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切,半晌之後,城下百戰餘生的士卒,纔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呼!
破關了!
郭藥師一直頂在第一線,這個時候,他一手持盾,一手持長大的兩面開鋒的直刀,帶頭撲上,可居庸關守軍,在城牆地基已經被掏得差不多的地方,後面都預防性地豎起了木頭柵欄,戰死的百姓士卒屍無處收埋,也成了障礙物堆疊起來。
依託這些木頭柵欄,薛永幾乎是從城頭上跳下來,帶着幾十名拼湊的士卒拼死抵抗,韓世忠在上頭,更是將能抽出的不多戰兵不斷地投過來,這道單薄的木柵一旦被突破,此處三千神策軍已經再無巷戰苦鬥的能力,只有滅亡!
到了最後,就連在附近有氣無力待死的傷卒,都掙扎着爬起來,衝殺不成,可是倚靠在木柵後頭,用長矛拼命的朝前刺,還是能夠做到。
郭藥師頂在前面,只是死戰不退,用盾牌頂開如林一般攢刺的長矛,長刀只是隔着木柵亂砍亂剁,他身邊親兵同樣上前,死死頂住對方的長矛,讓後面持重兵刃的人馬上前,拼命地試圖砍開這道木柵防線,雙方攻守焦點,幾乎完全集中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