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莫離來得突然,今日宴飲,本來就沒有多少人於府門防務,真正的精銳死士都是在暗中埋伏,未得信號也不敢貿然殺出,所以蕭莫離來此,也算是一個變數。
當下不少常勝軍的軍將都是暗自直起身板,他們雖然沒有明刀明槍的帶着兵器,可是內中又有哪個不是穿了甲冑,袖袍小腿之上,又何嘗不是綁上了短兵器以貢應變。
今日之事,即便是身爲局外之人,也是從其中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就在衆人的緩緩注視之下,蕭莫離未嘗有半分耽擱,徑直來到了蕭餘慶的耳邊低語幾句,隨後便是大步流星的轉身出了府門之外。
這一去一來,正是搞得在場許多的人都是有些摸不着頭腦,郭藥師舉起酒杯,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可是右手仍然是極其的穩健,未曾亂了分寸,“蕭監軍,麾下部屬匆忙趕來,可是除了甚要緊的變故?”
蕭餘慶哈哈一笑,也未曾多說,只是右手一揮,便是隨同一起赴宴的甲士緊緊的護在其身前,“今日宴請,難得郭都管美意,某在這裡卻是爲都管準備一份厚禮!”
言語說到此處,蕭餘慶便是往府門退去,正在此時,蕭莫離去而復返,隨同前來的還有不下四百的奚人兵馬,饒是郭藥師神態自若,這個時候如何讓不曉得大事有變,當下便是豁然起身,在宴席之上的常勝軍軍將們也是相繼站起身來,往郭藥師的身邊靠去,隱隱抱成一團。
郭藥師虎目之中盡是凝重,“蕭監軍此言何意?”
蕭餘慶這個時候只是站在府門口,大聲喝道,“郭都管果然是雄才,若不是當年蕭大王早就堤防於你,某家今日恐怕便是真的着了道兒。”
說完之後,蕭餘慶便是重重的一擺手,動作之後,奚人兵馬人羣當中,便是出來一排甲士,長槍林立,其上盡是挑着鮮血淋漓的人頭,這羣甲士一言不發,只是將長槍猛地擲了出去,槍尖之上的人頭便是咕嚕嚕的滾了出去。
一員常勝軍將領便是撿起其中的一個人頭,隨即臉上盡是憤然之色,“陳五!”
蕭餘慶這個時候已經有麾下兒郎將其甲冑穿戴完整,只是抱着雙臂冷冷的看着郭藥師的反應,“郭都管一心向南,某豈能不稍加成全,常勝軍俱是敢戰肝膽之輩,某今日在此,便將其首級還於都管,異日南歸投宋,還能尋個好墳頭。”
郭藥師臉色閃過一絲陰沉,“這大遼待俺們常勝軍從來就是未曾有多大正視,俺麾下吃穿都是不能全額,歷來作戰都是頂在最前頭,沒甚好說的,你我且做過一場,鹿死誰手,殺過便知。”
郭藥師說完之後便是將酒杯恨恨地往地上一擲,從裡間廂房之內,頓時便是涌出了數百常勝軍甲士,這便是傳說中的摔杯爲號了,酒席宴上,拿酒杯最方便,聲音也大,摔酒杯自然成爲發出行動信號的首選方法。
古人對此舉甚爲熱衷,從西楚霸王鴻門宴開始,喝酒,吃肉,殺人就成爲一項難得的傳統節目,大家似乎對摔杯那一瞬間的姿勢,動作,以及酒杯落地喀嚓的聲響已經掌握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瀟灑,霸氣,一氣呵成……
兩撥人馬便是如此沒有一絲一毫預兆的撞在了一起,短兵相接,喊聲震天!
……
涿州城外的宋軍大營,這個時候也早已經是準備得萬分妥當,楊凌的心中,要說沒有忐忑不安那是假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郭藥師這廝要是真投降還好,怕就怕此中有詐,最後的結果便是突然葬送兒郎的性命。
“直娘賊的,事已至此,老子就豁出去了,大不了早死早超生!”楊凌低聲怒罵了一句,便是從湯懷的手中接過馬鞭,便是走出了賬外。
翻身上馬之後,自然有麾下兒郎在前開道。
今夜之事,知曉其中真相的人數不多,無非也就是羅延慶,雷遠文,湯懷,岳飛幾個親信的將領。
楊可世知曉其中的利害,楊凌所能成功,自家也能從其中分潤一點功績,老種相公也可以籍此扳倒童宣帥。
而楊凌更需要這涿易二州的全功將整個燕地形式徹底扭轉過來,屆時要做的便是與遼人會兵高梁河,打最後一場國戰。
楊凌心中所想的是,也不需要整個北伐大軍能打出多麼出彩的地方。
整個統帥階層都是有些暮氣沉沉,即便這樣老成持重行事,結寨連營,最後也能憑藉雄厚的國力,將大遼最後一點家當拼得乾乾淨淨。
麾下兒郎即便是不知道,可是這個時候,行進的方向還是估摸得到的。
“這所去方向莫不是涿州?怎地楊大人卻是想出了這般招數,莫不是要強攻涿州城?”行軍過程之中是不能相互喧鬧交談的,這個時候也就是馬上騎兵還能相互湊到一起,稍稍低語兩句。
身邊的甲士以前便是老種相公的親衛,這個時候便是道,“如何不是,俺雖然說未曾讀書識字,可這燕地幽雲十六州的方位也是背得指哪兒是哪兒,依俺看來,一準是楊大人已經爲常勝軍磨去了爲數不多的耐心,這個時候纔是手底上見真章的功夫。”
“俺想起前番被直娘賊的郭藥師算計了一場便是心中有氣,莫不是憑藉着霧氣,俺們也不敢深追,還能讓郭藥師那賊廝鳥全須全尾的回去?恐怕這涿州早已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
整個軍心士氣便是如此,即便是前番涿州城下小挫,在楊凌麾下,漢家兒郎膽氣永遠都是如此,無非就是楊凌指哪兒打哪兒,跟着這般統帥,總無非就是死力向前,比不得西軍各方軍門將門盤根錯節。
楊凌這裡執行力度直接簡單,所謂軍職,除開關鍵性的那幾個位置,還不都是憑藉自家功績搶奪,到時候,且看誰的腰間頭顱掛得最多,便就是到了涿州城頭做東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