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的聲望,雖然不能說在大宋的每一個領域裡都是讓人如雷貫耳,可是至少在軍隊之中是除了老種相公以外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之前在燕地的時候,還興許只有自家兒郎和少數軍中將士曉得他的名號,但這也僅僅是對於北伐軍中的中上級人員和一些對兵事敏感到了一定程度的老兵油條子。可是即便是他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那就是楊凌興許會在未來的戰事當中爬起來,可是誰都沒有料到,一路行來,楊凌一場場戰事打得如此讓人瞠目結舌,如此讓人振奮人心。
如果說楊凌起步的那幾場小仗是逐步的出現在了楊可世的視線當中,所以楊可世對他的知遇之恩是沒得說的,也正是因爲如此,楊可世在楊凌所在的兵馬當中掉入精兵強將,以至於到了最後,楊凌這纔剛好行險一搏的資本。
注意這裡的用辭,是剛好具備行險一搏的資格,那時候楊凌也是爲自己捏了一把老大的汗水,那時候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對歷史走向的預判和一些運氣成分。
在北伐戰局躊躇頹唐,萎靡不振之際,楊凌收復了涿易二州,這一仗纔是真正意義上的讓北伐西軍甚至遼人都記住了他。
可是到了後來,歷史的面貌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就再也沒有預判一說,每一仗都是楊凌和麾下兒郎用命去打殺出來的。
擊潰蕭幹,燕地打退完顏宗弼的女真兵馬,這一次以後纔是楊凌真正名聲大噪,到達頂峰的時候,也是站在風口浪尖的時候。
對於戰力顯得盡是疲態的大宋軍馬來說無異於事一針強心劑。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否認楊凌一手創建的神策軍的戰鬥力。
即便是沒什麼戰力禁軍廂軍,都是對楊凌有些崇拜的意思了。
原因無他,楊凌的打仗歷史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和熱血沸騰了。
楊凌分情況有一些複雜,在到了河東之後,有官員掣肘。有朝廷中樞的猜忌。
其實顯示情況比這個還要嚴峻,那就是有一個西軍問題。
對於楊凌來說,起家的時候確實仰仗了西軍不少,最起碼楊可世。老種相公是給了他不少明裡暗裡的支持的。縱然是底層的西軍廝殺漢對於楊凌的感官大多數還覺得不錯,可是在西軍的上層,對楊凌是絕對恨不得立刻吞了晉陽軍和神策軍。
原因無他,西軍輝煌了這麼多年,別的不說。近幾年已經是把那西夏打得連橫山都不敢輕易的越過一步,就是勞師遠征,之下,也順帶平了一個方臘。
可偏偏就是在北伐大戰之後,西軍一敗再敗,在全國人民的面前丟臉丟得個精光。
西軍氣勢不再,可是楊凌幾乎就是踩着西軍的臉起來的,西軍打不過的兵馬他打下了,西軍打不下的城池他也打下來臉。
所以說,也有些惱羞成怒的成分在內。一些西軍當中的少壯派中上層將官直到現在爲止,嘴裡戀戀不忘的依舊是,“楊凌那廝,運道實在是逆天,不過想必也是蹦噠不了幾天了。”
更不用說楊凌現在直領的晉陽軍軍馬,骨架也是由前環慶軍組成的。
二貨一點的西軍將官都會忍不住長嘆一聲,“直娘賊,這廝簡直就是西軍的超級殺手,完美剋星,碰上這麼個妖孽級別的人物。俺們西軍上下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能讓這麼多人惦記着這本身也算得上是楊凌的一種本事了,西軍實在是太大,所以想法各異,底層的軍漢只覺得這樣的統帥還算是可以。打仗是極爲厲害的,另外對待下屬還闊以,基本上還是不錯的。
另外一類就是方纔說的對楊凌有一些牴觸的少壯派,第三類人就有些可怕了,這類人掌握了西軍上下很大一部分的話語權,那就是類似於小種相公。熙河軍姚古等人,他們的資歷夠老,官也差不多到了武臣一輩的金字塔塔尖了。
要不是老種相公一力在爲楊凌用委婉的手段幫襯,恐怕西軍早就是配合何灌之流將兵馬開到了河東了。
所以說到了現在,老種相公已然是重病纏身,半截黃土都是埋到老人胸口的人了,平日裡對西軍的大小事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過老種相公的威望畢竟擺在那裡不曾動過的,以前還有一個童貫頂在上頭,現在還找不到第二人,至於大家平時嘴邊經常掛着的趙宋官家,你叫官家來關中打我啊?
鞭長莫及,天高皇帝遠,尾大不掉說的就是這麼一個情況,所以朝廷對西軍特事故忌憚頗深。
對於楊凌之事這邊雖然有老種相公壓着,雖說一時還惹不出來西軍與晉陽軍火拼的事情出來,不過說兩句難聽的,老種相公又還能身心疲憊的堅持多久呢?
畢竟這位老人已經是百病纏身了,待到楊凌這裡好不容易和王黼達成了一致,眼前的困難總算是得到了解決,可是楊凌所要面臨的又是銀可術的女真大軍。
要說區區一個大足縣是決計抵不住這般大軍的,盧俊義和黃文勁也是戰不得的,和前面的遊騎幹了兩仗之後便是帶着百姓往後撤退了。
到了朔州大營,所要面臨的問題就是新整練的河東禁軍廂軍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訓練出來,也恰恰是因爲這個原因,到了楊凌這裡,便是親自趕到了朔州坐鎮,更是不惜代價將自己的一部分黑雲都甲士了出來,並混編晉陽軍士卒,這才堪堪使得整體戰鬥力沒有下滑得太厲害。
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有些複雜,銀可術繞過岳飛兩萬駐守於應州的兵馬,直撲朔州而來,短短時日已經破了好幾個縣城。
雖然一時之間女真韃子還沒有攻打朔州州城的想法,不過女真人的戰略目的已經是達到了。
銀可術不愧是這個時代頂尖的一流武將,女真兵馬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捅進了晉陽軍的要害之上,並且橫在了朔應二州之間,使得晉陽軍首尾不得兼顧,最要命的是,應州所在有兩萬晉陽軍甲士,已經被銀可術切斷了往南的通路。這個時侯,就只得是望而興嘆,畢竟應州歸附不久,百廢待興。絕對沒有供應兩萬大軍長期作戰的資本,往南的補給線又被切斷,這種情況已經算得上極端的惡劣了。
難道將這兩萬大軍拉出去尋找銀可術的主力野戰一決生死?
女真人絕對不會怵於一戰,況且晉陽軍多爲步卒,野外沒有依託就是等死而已。更何況兩萬大軍人吃馬嚼,還有輔軍民夫等等,算起來就不是一筆小仗。
有人會問,那麼女真人就這般橫在兩支晉陽軍的中間不也是同樣的沒有補給,沒有糧草線路的支撐嗎?
這裡就要提到一個問題,自古以來漢家兵馬作戰,尤其是大軍作戰,莫不是靠着強大的經濟基礎實力,後勤運轉跟上去的。
而少數民族就不一樣了,他們大多數以遊牧爲主。騎兵居多,長驅而下,飄忽來去就佔據了戰場之上的主動權,強大的大漢帝國因爲漢武帝北伐攻打匈奴,雖然一血先祖城下之盟的恥辱,男兒封狼居胥雖然讓人熱血沸騰,只不過我們需要看清的事實是打垮匈奴之後,也是將文景垂拱之治積累下來的國力耗得一乾二淨,大漢從此進入由盛轉衰的時期。
更何況女真人戰力也是剽悍要是人口再多一點恐怕就是另外一個蒙古帝國。
女真人和宋軍不一樣,到了一地作戰是不需要補給線的。他們僅僅只需要打破幾座小城就足以供應大軍的數月之需,即便不打城池,劫掠村莊也是一樣,機動性高
。破壞力強,成本低纔是他們最大的特點。
所以說到了眼前這般境地,情況確實有些複雜,特別是對於楊凌來說,自家所領的晉陽軍,只有7000左右的將士是晉陽軍原來的老軍。剩下的人多半都是從禁軍和廂軍之中挑選出來的甲士,要知道這些人確實是魚龍混雜,可謂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好不容易雙方達成了一致,整備好好生生
整頓河東的兵事,到了現在總算是剔除了其中的糟粕部分。
剩下的好歹也總是有萬人的規模,這些人要說體魄是有的,只不過軍隊紀律和吃苦能力,還有各方面的戰鬥素質都是比起楊凌軍中甲士差了一籌不止,所以說這些人混編到了晉陽軍中,從表面上來看,人數確確實實是擴張了數倍不止,可是要是從根本上來考慮的話,楊凌所在這接近兩萬的兵馬,整體實力還不如之前的七八千人。
因爲到了真正的戰場之上,興許就是因爲這些新編的人馬之中的一部分人,先行亂了陣腳,最後引得整個團體的崩潰。
幸好楊凌所在,整個軍隊的模式早已形成了一種模版,尤其是在練兵方面,更有獨到的心得,和嚴格的紀律。
這些時日下來,已經基本上有了一些強軍的模樣,起碼來說,比起之前提升的檔次不止是一點而已,並且在這些時間裡,楊凌還不斷的把這些新人放出去,放到與女真兵馬接觸的戰場區域進行小規模的戰鬥!
對他們來說,雖然是殘酷的戰鬥,但是,也達到了在對最短時間內提高了他們的戰鬥力的目的,戰場永遠是磨鍊提高人最好的最快的地方。
因爲每一分的經驗都是用許許多多的鮮血和生命累積起來的。
銀可術在此,最開始對這些宋軍是不屑一顧的,雙方在哨探上的戰鬥也每每是以宋軍付出數倍的傷亡告終。
不過在有楊凌坐鎮的情況下,士氣也一點一點的提升了起來,起碼不會再是歷史上在河東聞風而潰或者是一觸即潰的窩囊兵馬,在真正的歷史上,女真人的西路大軍由完顏宗翰領導,從北面一直攻城略地,破了無數的關卡,一直殺到了太原城下,幾乎沒有遇到什麼真正相應的抵抗。
最後也只有到了太原城下,才找到了王稟的誓死守城,實在是讓人有些唏噓不已。
可是在這些河東禁軍廂軍的心目當中,他們每個人的信心慢慢起來了。
起碼在他們的概念之中,女真人不再是不可戰勝的了,他們也是有血有肉,受了刀槍也會陣亡的狗韃子。
今日楊凌到了這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欣喜若狂,沒有其他的理由,就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服。
只要有小楊將主在的地方,這場仗就一定會打贏,堅持到最後的也一定是他們,楊凌一路殺到今天這個權勢地位,不知道有多少個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在一次又一次的絕境中翻盤重生。
而現在只是他們建功立業的時候,楊凌在一衆軍漢之中談笑風生,一舉一動雖然平易近人,但就是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小楊將主,俺們啥時候才能放開膽子和女真人一戰?”
楊凌微微笑道,“老子都不慌,你慌個俅,莫要以爲只有你們才需要韃子的頭顱升官發財,老子也要啊!”
楊凌說完之後,頓時就引來了一陣鬨然大笑,隨即又正色道,“不要以爲打了幾個小仗就真的可以和女真兵馬一戰,這些韃子的可怕之處你們還沒有見到過,若是成建制的規模,恐怕要十倍才能勝之,當初護步達崗一戰,遼人七十萬大軍還不是被女真兩萬人打得丟盔卸甲。”
“不過我估計七十萬是吹的,二十萬怎麼也跑不了,女真韃子可以在戰陣之中,往返衝殺二十餘個來回,你們之中的一些人,包括某在內,都只是堪堪學會御馬而已,晉陽軍,神策軍之中的老卒子也不過才能衝殺十二三回,所以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和女真人作戰,就是要一開始就下死手,絕不能抱着僥倖心理,越是到後面,他們會活活的拖垮對手。”
衆人聽到這裡也是情不自禁的面面相覷,楊凌這個時候微微一笑道,“不過也不要太緊張,我們要在戰事上藐視對手,戰略中重視對手,這樣纔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