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廝殺甚爲慘烈,到了劉延慶所在,這個時候中軍所剩之人不到萬人,已經不是當初那槍矛如林的景象,在側翼營寨之中還有陸續不斷的軍馬援應王德所在,王德那堅毅的身軀猶如戰神一般,至死至終都是不曾倒下,周邊拱衛營寨也是拼了老命的直往這劉延慶之前的最後一道防線而來。
不管之前對自家劉太尉有多少怨言,到了這個時候,這些廝殺漢還是一如既往的爲了此處,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死戰不休。
劉延慶雙手有些顫抖,王德所在,遼人已經衝到了攔在中軍營寨之前的最後防線,就剩下最後的數百兒郎,戰場之上,死屍遍地,這個時候已經是看得有些麻木,王德渾身浴血,身後不遠之處,仍然是有不少環慶軍兒郎馳援而來。
劉延慶之士大聲的道,“扶某下樓!傳令下去,死守中軍營寨,某就在大營之中,絕不會退後一步!”
步騎之間打得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章法,蕭幹就是這般親自領着軍馬直往此處而來,王德已經不知道自家廝殺了多久,身上的傷口也是不知道有多少條,終於到了某一刻,一個遼人手中重劍直往王德後背劈殺而去,重劍無鋒,王德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道透過盔甲反震到胸口,一口鮮血直噴而出,到了這個時候,王德一直秉持着的最後一口氣便是瀉掉了,但是王德轉身,手中大刀一揮,一顆頭顱沖天而起。
一旁兩名遼人趁此機會,兩柄長矛向着王德刺來,都是使老了氣力的。兩柄長矛直刺而來的時候,王德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稍稍一扭,王德順手一夾便是將一根長矛夾在了肋骨之下,另外一柄長矛卻是怎麼也躲不開了,長矛破甲而入,王德身上的皮甲頓時破開。長矛直刺入小腹當中。
王德天神神力,本來身上穿戴個數十斤的鐵甲是不成問題的,偏生王正將是個衝鋒在前之士,早就是將身上的重甲卸去,這等廝殺,若是穿戴重甲,恐怕不到一個時辰就會力竭,可是王德卻是在這個戰場之上,一直屹立了十個時辰以上。
王德渾身已經是提不起一絲氣力。轉頭望了一眼劉延慶所在中軍大營之中,劉延慶的中軍營寨最爲紮實,可以說防禦能力是此處的數倍以上,更況且,即便是調遣了這麼多兵馬出去,太尉軍中依舊是有八九千敢戰之士。
而遼人已經力竭,甚至四軍大王蕭幹都是親自提着橫刀而前,縱然是不用蕭乾親自廝殺。可想而知戰事到了何等慘烈的地步,只見中軍之中劉延慶的帥旗依舊迎風烈烈而響。
王德那堅毅的身軀。終於是在這一刻倒下了,王德眼神無光,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只是在默唸,“太尉啊,太尉。遼人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只要死守,蕭幹萬萬沒有攻陷中軍大營的可能,此戰,王德死而無憾。”
英雄末路。壯士死節,夫復何求!
這是王德最後的念頭,倒在地上卻是再也沒有動彈,一旁的遼人見到此人倒下,也是鬆了口氣,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補上一刀,無數遼人帶甲之士目光灼灼的看向劉延慶所在中軍營寨之中,宛如一羣餓狼,蕭幹就親自站在剛剛攻破的王德營寨之中,“劉延慶就要敗了,給某破掉此處。”
……
劉延慶戰戰兢兢的坐在大營之中,這個時候卻是連茶杯也端不穩當了。
“太尉,快走吧,趁現在環慶軍兒郎還未曾發覺,俺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旁的謀士幕僚只是在苦苦哀勸,這個時候他們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戰場之上死亡的威脅,已經不再去想什麼功勳堪磨,保住萬全纔是上策。
劉延慶下首,自家劉姓子侄已經跪倒了一片,劉延慶若是出逃,必然是要帶上他們的,雖然說打仗是靠不上他們,可是出逃定然要有人遮護,這個時候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家人了。
下面的劉家子孫也就是圖一個功名,不少人都已經被嚇得流了馬尿只是一個勁的磕頭哭勸,劉延慶某一時刻,終於是站起身來,“走罷,走罷!”
不久之後,中軍營寨之中,傳出了一陣雜亂的哀嚎之聲,“直娘賊的,劉延慶那狗賊逃了……”
楊凌所在已經遠遠的能夠看到劉延慶的中軍大營,沿途之上,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楊凌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不遠之處,靜靜的佇立着凌亂的塢堡,裡間都是燕地豪強的自守之地。
裡間居住着當地人,基本上是以家族爲單位,多的有數百人,少的只有數十人,裡間囤積了一些糧草,甚而還有馬匹兵械,在周圍也種植了一些糧食,這樣的塢堡在燕地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大遼末世,基本上有一些家底的人都是如此觀望局勢,只等戰爭結束,便是出來投靠勝利一方。
照理來說,對於宋人,這些燕地之人感覺還好,畢竟他們之中十之八九也是漢人,可怕的是女真韃子,他們比起大宋軍馬要作踐地方十倍,每攻破一地,便是燒殺搶奪,這個野蠻的民族帶來的只有毀滅,掠奪。
雖然如此,楊凌大軍過處,總歸是引起了這些塢堡主人的警惕,族中精壯操持起各色各樣的傢伙,枕戈待旦,女子也懷裡揣着刀子剪子,一旦有不敢置信的事情發生,那就拼了性命。
燕地地方民風素悍,雖然有組織的抵抗難以做到,但是不讓那些軍隊輕易作踐,不過就是牙一咬的事情!
可是到了現在,這些宋軍到了燕地卻是安安靜靜,雖然不斷有兵馬來來往往,繁忙萬分,卻是將這些塢堡都忘記了也似的,他們心下稍稍放鬆,就開始有些好奇,也敢在塢堡頭上探頭探腦了。
不過還是卻無一個哪怕最寒微之輩,願意主動去宋人處投效,去獻什麼掃平燕地之策,去借着這大宋勢力,先在這塢堡當中當幾日的土皇帝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