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又是一側身,讓開這鐵骨朵,伸手在他胳膊上一帶,不管這女真甲騎襠勁再老,一帶之下,就已經跌落雪塵,後續戰馬告訴跟上,慘叫聲中,一時間也不知道被亂馬踩了多少記!在一瞬間,盧俊義作爲全軍矛頭,就已經深深撞入女真大隊甲騎之間!儘管一時已然是空手,可他的目標仍然只有一個,就是那杆獵獵舞動的黑色牙旗之下的銀可術!
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件兵刃向着盧俊義刺來劈來,盧俊義一點馬腹,胯下坐騎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戰馬,橫着排了一步,側撞上旁邊一名女真甲騎。
盧俊義劈手一扯,那名女真甲騎坐立不定,側倒下來,斜身遮擋在盧俊義面前,就成了一面肉盾!噗噗亂響,瞬間那倒黴的女真甲騎就着了兩記馬槊捱了三下鐵骨朵,哇的污血噴出,撒得盧俊義胸甲上淋淋滴滴,全是血痕,混戰之外,就聽見楊再興一聲大吼:“將主!用俺的大槍!”
這個時候,原來衝殺在南面最前的楊再興,在轉頭衝鋒之際,發瘋一般將坐騎馬腹刺得全是鮮血,硬生生的又超越到北面前頭,僅在盧俊義身後而已!
呼喊聲中,他已經向着盧俊義,脫手將手中大槍破空擲出,一名女真甲騎趁着他擲槍之際撞來,楊再興又狠踢馬腹,迎面撞上,側身讓過一槊,伸手就將那女真甲騎頸項夾在腋下,大吼一聲胳膊較勁,喀拉一聲,那女真甲騎頸項就被楊再興生生扭斷!
大槍如龍一般飛向盧俊義,盧俊義卻怒吼一聲:“自家留着使,俺不會自奪?”稍一偏頭,左手已經接住大槍,稍稍一蕩劃了半個圈,將撲來女真甲騎一阻的同時,反手就將大槍向着楊再興擲還了回去!
還藉着這扭身擲槍之勢,右手將腰間佩劍拔出,楊凌親自交代在大宋汴梁武庫中尋出,烏茲百鍊精鋼打造的佩劍已經藉着扭身盪開一道森森寒光,劍光所及,鮮血橫飛,衣甲平過,那一頭楊再興劈手接過空中來回飛舞的這杆大槍,擺盪戳刺,當面兩名女真甲騎頓時一個咽喉中槍,一個面門多了個血窟窿,翻身就從馬上栽倒。
在楊再興身後,大隊宋軍戰士終於跟上,狠狠和女真甲騎撞在一處,廝殺之聲,頓時烈過方纔十倍!長兵刃在空中交錯亂刺,兩馬或者錯身或者就乾脆撞在一處,長嘶聲倒在雪地之上,馬上騎士摔倒在地,猶自糾纏成一團互相死拼。
不斷有人落馬,鮮血飛濺橫溢,這一場騎戰,從一開始就達到了最頂峰,盧俊義頂在最前,已經搶下一柄馬槊,左槊右劍,縱橫決蕩,一步步的朝前硬頂,而在他身後大團混戰之中,楊再興血袍白馬大槍,連刺帶戳,連劈帶砸,馬前無一合之敵,魯達步下而戰,仗着身上兩層牛皮帳篷結實,挨刺挨砸,不過搖晃兩下,渾不當回事,隨手扯落一名名馬上女真甲士,就在戰陣當中到處亂扔!
其餘宋軍戰士,無不拼命狠戰,薛永也頂在了陣前,一把單刀盤旋飛舞,殺得酣暢淋漓,石勇就緊緊貼在她的身邊,並不如何廝殺,不過哪名女真甲騎要是威脅到薛永的安危,石勇手中那杆馬槊也陰損得很,神出鬼沒的已經捅翻了兩三個,而且不知道什麼,石勇坐騎已然在對撞中倒斃,石勇都已經在亂戰之中換了一匹馬!
而自己身上,還是半點傷勢都沒有!將是猛將,卒是精卒,如此漢家武力菁華,哪怕以女真甲騎之強,從一開始,就遮擋不住!就見以盧俊義爲矛頭的宋軍甲士,一層層殺透而入,眼見再過幾層,就要殺到銀可術面前!
咄魯渾身都是冷汗,他就遮擋在銀可術前面兩排,二十餘名女真甲騎牢牢列成人牆,死死的將銀可術圈護在最當中,兩軍對撞,咄魯就見這些縱橫遼地,摧敵滅國,號稱天下最強的女真兒郎,竟然一瞬間就被殺得人仰馬翻,宋軍甲士不顧生死,層層而進,就算中傷落馬,還強撐着砍馬腿,那幾名南人軍將,更是超乎了咄魯的想象,如此悍勇,哪裡還是人力可及?
盧俊義更是殺氣更過於那時,就看見他馬槊長劍飛舞,一層層的女真甲騎就被殺透,整個人似乎像是被血染了一層,到了後來,女真甲騎在他馬前,竟然有避道之勢,咄魯惶然回首,正撞上親衛重重護衛下的銀可術,銀可術神色陰狠,半點後退的意思都沒有,如電一般的目光,只是狠狠的落在咄魯身上。
咄魯渾身一震,就死在這裡罷,就算是死,也不能讓這些殺了太多女真兒郎的南人好過,咄魯猛的踩鞍起身,放眼望去,兩翼鐵騎捲起雪塵如牆一般向着這裡拼命涌動,可他們就是會合而來,只怕眼前南人猛士,已然殺到銀可術面前!
咄魯突然淒厲大吼一聲:“放箭!放箭!破甲重箭!俺們就和這些南人死在一處了!”一聲呼喊之後,咄魯已然挺槊直上,直撲盧俊義,襠勁已然下到最大,牢牢的黏在馬鞍上,他爲銀可術麾下碩果僅存的心腹軍將,斛律死了,涅海死了,那些一路拼殺出來的弟兄都死了,自家還活着做什麼?
就算被那南人大將一槊刺個透心涼,自家也能堅持不跌落馬下,怎麼樣也要在他身上也添個窟窿,轉瞬之間,咄魯已經撞開前面兩騎女真甲士,馬槊微微顫抖,就直指向盧俊義胸腹之間,這馬槊被他單手穩穩的夾在腋下,前七後三,保持重心完美平衡。
另一隻手卻死死扣住馬鞍鐵過樑,就算先被盧俊義刺中,咄魯也堅信自家絕不會倒下,怎麼樣也要將自己這一槊送出去,轉瞬之間,咄魯就已經撲近盧俊義身側,盧俊義剛一劍砍翻一名女真甲騎,就見一白貂帽女真軍將催馬急撞而來,手中馬槊,已經到攻擊範圍卻還未曾送出。
激戰之中,盧俊義哪裡知道所來銀可術親將咄魯已然下定的必死決心,他不先動手正好,隨手就是一槊送出,去勢如電。那女真軍將怎麼樣也要先捱上這一記要,咄魯嗔目大喝。發出這生命中最後一聲怒吼,身子反而前探,迎向槊鋒,等着一槊刺入。
咄魯纔會穩穩送出手中兵刃,這名銀可術最後心腹親衛重將,是完顏女真部與其他部族攻佔俘虜過來的奴隸出身,哪怕在半野蠻化的女真部族當中,也是地位低下之極,他一路從最底層拼殺上來。女真起兵以來,咄魯六次重傷,其中兩次讓人都以爲他差點熬不過去了。
如此拼命,仍被其他出身稍微高貴一些的女真貴人呼來喚去,仍然如使奴婢,直到銀可術發現了他的功績,才改換命運,一路爬到如此地位,今日此時,咄魯就將銀可術給的,一發都還給他,撲得一聲輕響,盧俊義手中馬槊,已然破胸而入,咄魯渾身一震,仍然死死的扣住鞍韉鐵過樑,身子反而前迎,槊鋒與胸骨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而咄魯面容扭曲,在最有把握的距離,一槊狠狠送出,咄魯身週數名女真甲騎,都瞪大眼睛看着他最後的死戰,而盧俊義也終於微微色變,兩人距離已經拉倒不能再近,咄魯垂死一槊,既穩且疾,哪裡還有閃避的空間?
間不容髮之際,盧俊義順着這一槊來勢,已然撒手側滾下鞍,臨撒手棄槊之際,仍狠狠一擰腕子,兩面開鋒的槊刃在咄魯胸口滾轉,頓時將傷口擴成了一個血窟窿,這最後一記,徹底斷絕了咄魯頑強的生命力。
這名女真軍將瞪大眼睛,還保持出槊直刺的姿態,馬槊微微顫動,已然探到盡出,可這最後一刺,仍然落在了空處,數名女真甲騎大呼:“咄魯!”
咄魯壯實的身子在馬上一晃,不知道從哪裡生出氣力,帶着穿透身體的馬槊,棄鞍向前撲出,用最後一點氣力,將盧俊義所騎的那匹鐵青色戰馬狠狠撲倒在地,戰馬慘烈長嘶聲中,殘存女真甲騎全都紅了眼睛,一個個全都發出淒厲獸吼一般的呼喊,不管馬上步下,就向着盧俊義滾鞍下馬處撲來!
楊再興和魯達此刻已經衝殺到了最前,離盧俊義不過七八步距離,狠狠廝殺間就見盧俊義突然不見了身影,而女真甲騎和發瘋一般向着他剛纔所在的地方涌去!
楊再興也同樣怒吼一聲:“將主!”大槍電閃一般抽出,面前女真甲騎如遭雷擊一般被掃落馬下,還在空中,步下跟進的魯達就一錘上擊,這名倒黴的女真甲騎又被掀起半天高,楊再興魯達馬上步下,一槍一錘,拼命朝着盧俊義所在的地方衝殺而去!
而就在咄魯做最後死戰之際,從兩翼涌來的女真甲騎,終於發現了銀可術處的危局,差不多同樣數量的兩支騎軍對衝,不到半刻功法,銀可術麾下最爲精銳部分,就被殺得人仰馬翻,一層層的被踏破,南人兵鋒,眼看就要殺到了銀可術牙旗之下,銀可術敗亡,他們這些直領親衛謀克軍將士卒,有一個算一個,都要斬之以殉。
而就算不是銀可術的直領親衛謀克,沒了銀可術這位貴人,分撥到其他貴人管領之下,小部出身,還指望能有什麼前景不成?咄魯最後大喊聲傳來,兩翼拼命趕來的女真甲士,全都紅着眼睛又操起弓矢,全用破甲重箭,再也不分敵我了,就是一排破甲重箭在四五十步開外的極近距離,飈射而出!
這樣的距離,哪怕是用騎弓,發射出帶破甲錐的重箭,身披兩層重甲,也同樣抵禦不住,石勇在雪地上就如一隻靈狐一般,電閃一般撲到面朝下倒在雪地中的薛永身邊,破甲重箭在他耳邊掠過,勁風擦得臉上生疼,石勇卻顧也不顧。更不多看那馬蹄翻飛,面目猙獰就要迫近眼前的女真甲騎一眼,只是去扯薛永,連聲疾呼:“姐夫,姐夫!”
薛永身子微微顫動一下,被石勇扯起,那支破甲重箭,從他肩背處射入,入肉極深,石勇看得兩眼通紅,卻動也不敢動,不要說這裡是不是起箭的地方,就是後方軍中,平穩所在,軍中傷科郎中見到入肉這麼深的羽箭都要頭疼,稍一不慎,起箭的功夫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差幸薛永被石勇扶起還有呼吸,只是張嘴呼吸就噴出血沫,想是這一箭至少也是擦傷了肺葉,軍中老卒,自然強韌之處遠過常人,剛纔中箭落馬,薛永一下給摔得閉過氣去,石勇扶起他的時候,已經稍稍緩了過來,才一起身,薛永就喘息着四顧,頓時反應過來是個什麼狀況,不顧創痛啪的就給了石勇一巴掌:“還不去遮護娘子,隨將主廝殺?”
石勇倔強的不撒手:“將主死不了,姐夫,俺們在一處!”薛永還想說什麼,剛纔那一巴掌,就痛得喘不過氣來,一時間罵也罵不出口,而在眼前,雪塵飛舞中,女真甲騎已經越衝越近!
箭雨猶自在破空呼嘯,宋軍將士紛紛落馬,不少人掙扎着從雪地爬起,摸着兵刃就持兵刃,沒有兵刃乾脆就捏着一雙精拳頭,面向兩翼如牆狂涌而進的女真甲騎,準備拼儘性命也要稍稍阻擋他們一下,讓盧將軍殺到銀可術面前!
就算是死,今日也要拖着這韃子重將一起!數十步的距離,女真甲騎轉瞬既至,這些女真韃子甲騎也全都紅了眼睛,從應州城塞死戰打到現在,他們在這支南人軍馬中死傷實在太多,不管這戰以後銀可術所部實力是不是元氣大傷,再也不能成爲女真西路軍中重要組成部分,今日說什麼也要將這支南人軍馬一個不留的埋葬此間!
一名女真蒲裡衍衝在最前,戰馬噴吐着白沫,馬腹鮮血淋漓,盡是被馬刺踩出的傷口,那蒲裡衍手中長矛前伸,就準備將正架着薛永的石勇兩人穿在一處,長矛帶着勁風迫近,石勇架着薛永就是猛的一讓,順勢還一矮身,將這長矛來勢不多不少讓得乾乾淨淨。
那女真蒲裡衍戳空就勢橫掃,石勇這一矮身就像是預知到了他後續行動一般,不僅讓這一矛掃空,石勇還爭到一點時間。單手摸出腰間須臾不離身的短刀,一下戳入馬腹之中,戰馬前奔。不用石勇用力,馬腹側頓時就開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青灰色的馬腸子冒着熱氣混着污血一起滑落下來,戰馬慘嘶一聲撲倒在地,帶動那蒲裡衍狠狠摔倒在雪地當中,石勇來不及追上去補一刀,後面女真甲騎又次第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