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師旗艦上,賀懷仁的面容堅定的有如花崗石岩層。雖然旗艦在狂風驟雨之中飄搖不定,但是他的身子卻是紋絲不動。而其他戰艦上的水師將士也是如此。長期在江河湖海上混跡的他們,在就養成了一身水上的好本領。渡口的風浪雖大,但是再大也大不過海上的風浪吧。
“不歸,你有什麼想法?”看着身邊蠢蠢欲動的兒子,賀懷仁淡淡地問道。
“爹。”賀不歸什麼都沒說,不過賀懷仁已經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崔樂,傳本帥命令,水師一萬將士全部棄船登陸,在渡口集合!”一陣沉默之後,賀懷仁突然張口說道。
賀不歸的臉上一喜,而崔樂則是猶豫了一下說道:“軍團長,我們水師就只有這一萬將士。現在渡口東岸是多達數十萬人的廝殺,我們就算全部投入戰鬥,恐怕也於事無補。”
“本帥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對面就是數百萬父老鄉親,若是渡口失守,那他們必死無疑。身爲軍人,就應該有戰死沙場的覺悟。養兵千日,正當用在此時!”賀懷仁面無表情地說道:“況且,本帥總有一種預感,昊天,他必定會衝出重圍,而且就在眼前。只要我們能夠守住渡口,那勝利就在眼前。”
“軍團長,可是我們的任務只是協助作戰。如果損失慘重的話,那輔政王和安永昌必定會落井下石。”崔樂還是有些遲疑。
賀不歸重重的一哼:“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國安民。如果任由神州百姓在我們的面前被異族屠戮,那要我們何用?”轉過頭來,他這纔對着賀懷仁說道:“爹,孩兒願意親率士兵征戰沙場,以昭顯我神州將士之威武!”
“好!不愧爲我賀懷仁的兒子。我賀家世代忠烈,你爺爺和大伯當年爲了剿除倭寇,雙雙戰死在了東海之上。你的兩位叔父和大哥也是戰死沙場。今天,就看你自己了!”賀懷仁雙目有些溼潤地說道。
“爹,就算戰死沙場又有何妨?只要能夠爲我神州子民殺出一條血路,那孩兒又何惜一命?”賀不歸昂着頭說道。
“不錯!戰死沙場又有何妨,有子如此,當不負我賀家威名!”賀懷仁狠狠地拍了拍賀不歸的肩膀說道:“去吧!爲父就在這裡爲你們擂鼓助威!”
而一邊的崔樂見狀,雖然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看着賀懷仁父子那堅定的表情,最終還是閉上了嘴。握緊了手中的分水峨眉刺,跟在賀不歸的神州走下了戰艦。
一萬蛟龍軍團的將士很快就在賀懷仁的調度下集合了起來,然後迅速投入到了戰場之上。這些水師將士乃是水師作戰的真正主力。水戰的時候,他們負責的是接舷戰和甲板廝殺。而在登陸戰中,他們負責的往往是突襲登陸肅清岸上的敵軍,爲大軍的前進開闢道路。由於這些原因,他們在訓練的時候更加側重於自身技巧的提升。而在配合作戰上,比起正規的陸軍將士便是有所不如。然而正是因爲他們自身的特性,雖然只有一萬士兵,但是他們的投入確實是穩定了邊重行已經搖搖欲墜的防線。
看見賀懷仁的水師將士上岸之後,邊重行的心中總算是鬆了口氣。他現在手上的兵力完全是捉襟見肘,雖然他一直在努力的收縮防線,但是爲了保證身後的四座浮橋,他始終保持着長達一里半,寬達一里的防禦陣地。東北三國士兵的戰鬥力向來強悍,公平地說,他們的戰鬥力即使是和帝國最精銳的軍團相比也不遑多讓。可是邊重行能夠依靠的就是他手中的這寥寥數萬士兵,在這毫無地利可言的壺口東岸,硬是狙擊了東北三國十萬大軍整整一天的進攻。在外人看起來,他也算是值得驕傲了。可是邊重行自己卻沒有半點的高興,因爲他還沒有完成任務。
他現在需要的也是時間。昊天突破重圍需要時間,赫基木兒的騎兵要想突破渡口之上的防禦陣地也需要時間。對昊天來說,時間拖得越久越是不利,而對赫基木兒來說時間拖得越久,對他的騎兵也越是不利。因爲河岸之上本來就是泥沙,大雨沖刷之下,更是泥濘難行。所以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切斷昊天大軍的退路。好在蛟龍水師的及時投入,這才阻止住了他的攻勢。
就在這時,邊重行總算聽見了信刻那熟悉的喊殺聲。擡眼望去,雖然前面還是一片雨幕,但是前面東北三國士兵的陣形明顯有些混亂。伴隨着第一個衝出重圍的血殺的身影,無數的士兵也從敵人的後背殺了出來。兩隻大軍,終於實現了會師。
“血殺將軍,主公的情況怎麼樣了?”邊重行迎了上去,對着一生血污的血殺三人說道。
“不是很好。敵軍太多了,我們的隊伍又太臃腫了一點。如果不能夠及時衝出重圍,那後果不堪設想。邊將軍,我們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幫上你?”血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說道。
“我手下士兵嚴重缺乏,但是你們都是騎兵……”
“那好辦。這樣的天氣,騎兵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還不如讓他們全部下馬,暫時充作步兵。”奉敬很痛快地說道。
血殺等人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主兒,一旦敲定,就不在猶豫。當下剩下的數萬騎兵全部下馬,分別由血殺三人帶領着衝向三道防線。而他們胯下的戰馬,則是在崔樂的提議下,由兩艘大船護航,直接將它們趕入水中,讓它們自行遊回壺口西岸。有了血殺等數萬士兵的支援,邊重行的防線登時得到了鞏固。爲了接應昊天的大軍以及身後的數百萬百姓,他們甚至還朝着晉州的方向發動了一次反擊,將陣地的縱深由最開始的一里擴展到了兩裡。當信刻正提着雙刃戰斧準備繼續突擊的時候,他終於聽見了河套士兵那熟悉的叫罵聲。獨孤宇明一馬當先,終於順着血殺等人打開的通道,衝到了渡口東岸。
在邊重行的調度之下,位於陣地前沿的士兵們全部朝着兩側散開,獨孤宇明的士兵也跟着充實到了側翼防線。在十餘盞昏暗的孔明燈的照耀之下,無數的孩童緩緩從缺口處走了出來。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密密麻麻的婦孺老人。而在最後面肩負着斷後任務的,則是昊天親自率領着的殿後部隊。
彷彿一臺運行良好的機械,當昊天的殿後大軍也退入了邊重行佈置的環形防禦工事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運行着。無數的士兵開始在邊重行的調度之下充實到了各條戰線,所有的戰士也都開始了短暫的輪換休息。已經戰鬥了一整天的他們總算得到了一個難得的休整時間。而三百多萬父老鄉親則是在昊天的指揮下通過四座浮橋和數百隻大小船隻運往西岸。
最先踏上歸途的,自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畢竟每一個民族,在他們的生死關頭,都希望能夠將生的希望留給這些孩子們。雖然大河之上依舊是波濤洶涌,但是操舟的無一不是在這條水道上混跡了半輩子的老手,一船一船的孩子就在他們那熟悉的動作中被運往了大河西岸。
雖然浮橋上黑漆漆的似乎一眼望不到頭,但是沒有孩子恐懼,因爲在浮橋的兩邊,無數的士兵手挽着手形成了兩道堅實的護欄。而浮橋的另一邊,河套百姓們早已經爲他們準備好了禦寒的衣物和溫熱的飯菜。
在鞏固了渡口東岸的防禦陣地之後,昊天這纔開始整理自己的損失來。血殺等人的十二萬騎兵,現在只剩下八萬不到。由於所有的戰馬都已經被趕到了西岸,因此他們暫時被編入了步兵使用。邊重行的五萬留守士兵,在經過了一天一夜的奮戰之後,即使是加上崔樂的一萬水師將士,也只有三萬多一點點。好在基本的建制還在,還沒有被敵軍打殘。獨孤宇明的四萬五千開道的士兵,現在只剩下了兩萬左右,而且還個個帶傷。在大部隊的兩側掩護百姓們的展書堂和春劍賞部,加起來也就只剩下兩萬左右。而昊天的殿後部隊,由於承受的壓力最大,現在只剩下一萬兩千多人。想到渡河之時的二十九萬大軍加上崔樂的一萬水師共計三十萬大軍,現在居然損失了一半。即使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昊天的心中還是很不好受。雖然他們給東北三國聯軍造成的傷害也同樣巨大。
當得知十萬騎兵破壞浮橋的計劃落空的消息後,卡辛巴斯幾乎憤怒地想要將領兵的赫基木兒斬首示衆。十萬養精蓄銳的騎兵,居然被一萬從來沒有經歷過騎戰的水師將士和一羣疲憊不堪的殘兵所擋住,這簡直就是東北三國的恥辱。不過他終究還是征戰沙場六十年的塞外名帥,雖然憤怒異常,但是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而他身邊的耶律滄海二人的臉色同樣也不好看。只是礙於赫基木兒畢竟是拜京王弟,而且還是卡辛巴斯的得意門生,也不好在說什麼。
“我們需要援軍!”最先冷靜下來的乃是耶律滄海。經過這一天的征戰,他們手中的五十餘萬大軍已經減少到了不足四十萬。而河套方至少還有十五萬可戰之兵,雖然兵力倍於對方,但是河套大軍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固的半環形防禦工事。而且邊重行確實不是浪得虛名,他們的背後就是河套安州,後勤補給方便。如今大雨傾盆,要想擊敗對方,並非是一件易事。
金眉流搖了搖頭:“我們現在不可能有援軍,我們最快的援軍,至少要明天早晨才能夠到達。可是因爲這一場暴雨,恐怕會延緩他們的速度。”
“耶相,你估計一下,他們四座浮橋加上所有的船隻在一個小時之內能夠橫渡多少人?”卡辛巴斯沒有理會二人的爭論,而是冷冷地說道。
“黑夜之中方向不明,而且又是大雨傾盆。本相認爲他們在夜裡的通行速度絕對不會超過一小時十八萬。但是如果等到田亮或是大雨停歇,速度可能會加倍。”耶律滄海沉思了一下說道:“所以本相認爲,他們要想全部度過大河,那至少要等到明天下午。”
“耶相估計的不錯。也就是說,在天明之後,我們也還有大約十個小時的時間。”卡辛巴斯點了點頭說道。
金眉流微微一陣錯愕:“卡帥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暫緩進攻。等到明天援軍到來之後這纔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金相說正確了一半。”卡辛巴斯微微一笑:“本帥是在等待援軍。但是今天晚上也絕對不能讓他們輕鬆。所有的騎兵就地休息,其他士兵則是輪番進攻。我們在兵力上佔據了優勢,他們爲了保證百姓安全過河,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進行狙擊。讓將士們用心一點,本帥要榨乾他們的所有精力。”
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停了下來,天空中也開始閃爍着點點星光。雙方的火把也全部點了起來,將大河東岸照的一片通紅。不過東北三國聯軍並沒有籍此機會大規模進攻。他們的大隊人馬都在養精蓄銳,靜靜地等待着太陽的升起。而昊天則是在看穿了卡辛巴斯的計謀之後,也有限度的讓手下的士兵們輪番休息。明天,真正的決戰還是在天明之後。
大河之上,數百隻大小船隻絡繹不絕。彷彿流水一般不停地在大河兩岸往返。每往返一次,就是一船百姓被運回了西岸。而四座浮橋之上也是絡繹不絕。然而人數雖多,但是他們的隊伍卻沒有任何的慌亂。即使現在渡河的,只是無數的孩童。在他們的身後,則站着上百萬的婦孺和無數的老人。他們的眼睛裡有過希望,有過激動,但就是沒有慌亂和恐懼。他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很安靜地等待着邊重行的安排。沒有任何人插隊,也沒有任何人不滿。他們只是靜靜地站着,因爲他們相信,只要有河套大軍在,他們就絕對安全,他們就絕對能夠回到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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