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羊城,縱使是冬季,也以水一般的柔美,溫婉和寧靜洗滌着城市的繁華和..lā與北地的蕭條、淒涼形成鮮明的對比。
張雲和親衛步入廣州內城,車馬盈市,羅綺滿街,並不亞於京城的繁華。
親衛問明巡撫衙門的具體位置,一行人縱馬慢慢前行。
廣州巡撫衙門內院的書房中,一盆燒得通紅的炭火擺放在書案旁,廣州巡撫樑明理正坐在書房裡奮筆疾書:
“臣謹奏:接潮汕府奏報,前日辰時發生超級颱風,災情涉及面積一府六縣,房屋損毀一千七百戶,民衆受災達一萬餘人。
已第一時間上報福建總督府,尋求解決之道。
現災民正朝廣州府涌來,亂民愈發多亦,官府無力救濟,稍有不甚即將激起民變……”
良久,樑明理才放下手裡的狼毫,仔細的檢查這篇上呈朝廷的奏章,有無錯別字和語句,逐字推敲半個時辰後,方纔舒了口氣放下了手裡奏章。
此時,一道靚麗的倩影悄悄走進,伸出兩隻小拳頭輕輕敲打着樑明理的背部,輕重緩急井然有序,顯然對這套動作已經很熟練。
樑明理眯着眼睛露出享受之色,過了一會才滿意的動了動肩膀,微笑着感慨道:
“還是生女兒好啊,知道怎麼疼人,你看你兩個兄長,個個都是白眼狼,哪裡比得上我們家懿兒。”
樑明理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如玉珠落銀盤般清脆的聲音,“每此都瞞不過您,也不知道讓讓女兒。
只是父親不要操勞太甚,畢竟歲月不饒人!”
悄悄進來的這位就是樑明理視若珍寶的千金樑懿,也是廣州外城拿出玉鐲給災民買米麪的女子。
樑明理呵呵笑道:“懿兒你幫父親捶背的那兩下子都用了這麼多年了,父親要是還不知道那豈不是成老糊塗了?
不過你幫父親捶背恐也時日無多,時間真快,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是要趕緊找個婆家,不然日後你該埋怨父親了。”
“女兒纔不嫁人呢,女兒要陪父親一輩子。”一聽這話,樑懿的粉臉立刻緋紅。
“女兒家總是要要嫁人的,晚嫁不如早嫁,否則父親百年之後,哪有臉面去見你死去的孃親?”
說到這裡,樑明理眼眶微紅。
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對這個寶貝女兒極爲寵愛,今年都已經十七歲還沒有定下婆家。
偏偏這個寶貝閨女眼界還挺高,一般人看不上,這也成了樑明理近年的一塊心病。
聽到父親提起死去的親孃,樑懿輕嘆了口氣不說話,爲了掩飾心中的些許傷心,她拿起放在桌案前的奏章看了起來。
樑明理看着女兒入神的模樣,不禁笑着問道:“怎麼樣,我們家的小才女,父親的這份奏章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奏章是高級官員給朝廷的“工作報告”、請示和建議,稍稍重要之事,臣屬都要向朝廷彙報請示。
然而,天子每日要披閱大量奏摺,所以奏摺不能太長,或者說要儘可能短。
但所奏之事又多數都是國家、地方的政治、軍事、經濟大事,其中不少又與上折者個人利益甚至身家性命息息相關,如何以最少的文字陳明原委、說透道理,委實不易。
可以說,奏摺中的每一個字都十分珍貴,都不能浪費,端的是一字千金。
如何寫奏摺、廣而言之下級如何向上級“打報告”,確實是一門大學問。
而樑懿從小就幫父親整理書房,閱讀治下送來的報告,對這些程序都及其熟悉,故此樑明理方纔有此一問。
從小受寵的樑懿可不會和他父親客氣,仔細的看了奏章後微皺黛眉道:
“父親的這份奏章大致上是沒有問題,可女兒認爲您現在把奏章呈送皇上御覽卻沒有什麼用處。
現今國庫空虛,遼東、陝西、河南等地皆需用兵,您現在提出要朝廷撥發賑災款項,別說皇上,恐怕到了戶部就得給您打回來。”
樑明理長嘆一口氣,“這些爲父又豈會不知?
可是現在廣州城裡涌來的災民越來越多,今天差役來報,城裡聚集的災民已達幾千人,且有日益增多之勢,這麼多饑民聚在一起,稍有不慎就會釀成暴亂啊!
到時候爲父恐怕難辭其咎,唉……”
樑明理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一旦廣州發生災民暴動,朝廷的板子肯定是第一個打到巡撫身上。
樑懿沉吟了一會才說道:“父親,今天女兒在城外,見到福建總督府的將士,在一位將軍的領導下,已經用軍糧賑災。”
“哦,不是那位殺神吧!”聽到這個情況,樑明理手指敲打着桌案,若有所思。
半個月來,總督府派出幾千軍將,以剿滅私鹽販子的藉口,沿着漳州、潮州、惠州等沿海地區,氣勢洶洶一路殺來。
州、府、縣多有報道,看來他們現在又到了廣州。
只是,用軍糧賑災,大明朝聞所未聞。再說,僅靠隨軍的那點口糧,又能支持多久?
那麼,軍糧吃完後呢,還不是要地方政府解決。只是現在,又哪裡有餘糧?
樑懿櫻桃小嘴輕輕一泯,笑着說道:“殺神?殺神能用軍糧救濟受災百姓,大明朝有些年沒有這樣的事情了。”
樑明理沒好氣的瞪了自家寶貝閨女一眼,“你知道什麼,他們不知道在廣州境內殺了多少人?
此次帶兵的是秦浩明的表弟張雲,二人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出來,只知道威逼利誘和殺戮,不是殺神是什麼?”
樑懿狡獪的一笑,搖着樑明理的手臂說道:“他們好像是清除私鹽販子吧,或許藉機安插自己的利益也是有的,不會是和父親有什麼衝突吧?
女兒遠遠觀察,他們軍紀嚴明,對災民和善,父親似乎有所誤解。
女兒還看見那個叫張雲的將領,把自己的錢財給一個老人,若是殺神,定不會有此之舉。”
樑懿作爲大家族的子女,這些爾虞我詐,官場上的一些爭鬥手段多少有見識,倒不會和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樣,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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