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秦公子走遠了呢?”
丫鬟柔兒是柳如是身邊最親近的人,看見柳如是依舊癡癡望着遠去的人,忍不住打趣。
“唉!”柳如是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從而說起,唯有自憐自嘆!
人生如茶,浮浮沉沉。愛情如酒,苦苦甜甜。
流年易逝,芳華短暫。愛意悱惻,獨吟離殤。
一轉眼,自己已是雙十年華。
沐浴着十里香豔、六朝金粉,自己一個弱女子博得了一個秦淮八豔的名聲。
可是表面的風光之下,是多少狂蜂浪子的騷擾。
如果不是復社士子的庇護關照,早就不知身處何地。
這些年,自己強顏歡笑尋尋覓覓,不就是想找一個有"qingren"託付終生嗎?
卻是不知這位才情學識都不差的秦秀才,能否成爲自己的良配?
西水關是內秦淮河的出水口,與長江相連,設有碼頭,算得上是南京進出口的咽喉,也是南京城最繁忙的物資集散中心。
除了貨物外,外地人如果想走水路進入南京城,也必須從西水關下船,然後經水西門進城。
碼頭上設有關卡,想要下船上岸的人必須得出示憑證,纔可以進城。
崇禎十、十一、十二年亦即戊寅、己卯、庚辰三年,爲明朝百毒俱發,勢在必亡之時,而南京的繁華,卻更勝往昔。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江面上巍巍商船桅杆聳立,遮天蔽日,一副繁華太平的景象。
秦浩明也正行走在西水關的道路上,他是應邀前來李驚蟄家裡赴宴。
有復社鉅子張溥和楊廷樞的肯定,秦浩明現在也算名聲初顯。
這應天府的士子最近也都知道臨浦有才,幾首詩詞廣爲傳頌,讀者無不傾慕其才學,紛紛爭相邀請認識。
特別是之後柳大家彈唱的《梁祝》更是讓人驚豔,不意此子詩詞歌賦俱佳。
李府門口擺放着兩個石獅子,煞是威武。
認真說起來,按照石獅的大小和個頭,這要是洪武年間肯定諭制,惹怒朱先生後果相當嚴重。
可惜他老人家早已入土爲安,後世子孫又不肖,正在爲保護朱氏江山而努力奮鬥,暫時無暇顧及遍佈全國的諭制問題。
“肩吾,你這豪宅挺有特色啊!”
經過多次的交往,二人已經相當熟絡,初步建立友誼關係。
因此,秦浩明講話也就隨意許多。
“不瞞你說,這房子和後園可是張南垣的作品之一。
你看這26根圓柱上龍鳳浮雕栩栩如生,根根圓柱同62根橫樑巧妙扣合,木質結構渾然天成。
使樓的內部骨架形成一個完善的整體,即使拆去四壁,樓堂仍可安然無恙,此等建築技巧真是令人拍案叫絕啊!”
李驚蟄的房子莊重典雅,古色古香。
五脊之上形態別緻、姿勢各異的奇獸獨具風采。
樓里門窗和格扇的鏤花剔線精緻。奇妙的設計和精巧的技藝令無數能工巧匠折服。
看得出來他對房子非常滿意,一路上向秦浩明邊介紹邊讚不絕口。
“恐怕價值也是不菲?”
秦浩明臉上似笑非笑,心裡卻在想,江南這些商人尼瑪的,有錢,太有錢了。
跟英國商人擁有幾萬英鎊已經算是鉅富的時候,明朝民間商人動用幾百萬兩的銀子進行貿易和生產已經非常尋常。
鄭芝龍海上貿易集團的經濟實力更是達到每年收入幾千萬兩白銀,當時荷蘭的東印度公司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衡。
“還好祖上有些積蓄,但也殊爲不易。”
李驚蟄顯然深諳中國的中庸之道,雖然知道秦浩明是在調侃,可依舊不慍不火慢慢說道。
“石橋亭塔、一檻一欄,巧奪天工,果然不愧爲大師之作。”
坐在李府前廳寬大的太師椅上,秦浩明猶自回味李驚蟄後花園的美景。
後者面有得色,任誰遊覽了李府後花園,俱是驚訝讚歎不已,令他甚有面子。
同時這座府邸還有其他功能,那就是它既是朋友間詩酒流連、尋歡作樂的場所,也是復社政治活動的重要據點之一。
這也是明末的一大特色,商人和復社、東林黨人相結合,雙方各取所需,相互利用,達成彼此目的。
“老爺,酒席已經準備好。”
纔剛坐下不久,李府下人過來通稟可以享用晚宴。
“浩明,請!”
說完自己帶路,穿過前廳的走廊,步入後院,竟然是以家宴款待秦浩明。
酒是上等應天府自產的成年花雕,菜更是最正宗的金陵菜,光看刀工便知是名廚親自掌勺。
“肩吾客氣,浩明愧不敢當!”
一桌十幾個菜,據是美味佳餚,沒有其他人,李驚蟄親自作陪,這個規格有點高哇。
禮下於人,必定有所求。
可是秦浩明不知道李驚蟄有什麼可以求到自己,若說生意,也不需如此啊!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在說了許多雨裡霧裡的話語後,李驚蟄感覺時機已經成熟。
他低頭稍微沉思一會,接着開誠佈公的對秦浩明說道;
“浩明,我想跟你們合作,代理應天府以北的肥皂業務。”
秦浩明心裡咯噔一聲,立馬明白事情泄露了。
這個代理制度的術語,在這個時代,只有他和張雲知曉。
定是張雲那邊出現狀況,被李驚蟄獲悉一些秘密,只是不知道他了解多少。
“此事從何談起?”
事到臨頭,着急也用。
秦浩明面無表情,夾了一塊鮮嫩的松江鱸魚放在碗裡,不緊不慢地問道。
“說來慚愧,昨日到同樂客棧送請帖,跟令弟張雲小聊了一番。
原本是想諮詢一些關於肥皂的事情,令弟便說了什麼代理商制度的問題。
當然,有些事情也是我事後推斷出來,怪不了令弟。”
李驚蟄講得很坦誠也很直白,並未做絲毫隱瞞。
古人不可小覷啊!
話講到這裡,秦浩明基本明白,定是張雲少年心性,看見這麼多貨壓在手裡,沉不住氣。
加之二人原本認識,故沒有防備李驚蟄,見他有意便道出部分實情。
另一個可能或許是李驚蟄向張雲套話,一個未出茅廬的小夥,如何是李驚蟄這個老江湖的對手。
“肩吾能否說說自己的想法,浩明洗耳恭聽。”
在商言商,合作不是不可以,關鍵還是條件。
至於有些事情只有事後求證和補救,倒不必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