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未有新消息傳來,海師正和他們的船隊接洽中。城裡目前平穩,主要是漢人居多,蒙古人被殺太狠。
張將軍和海軍在清理西中島的建奴殘敵,寧錦那裡……”
隨着馮厚敦的彙報,秦浩明心裡漸漸有底。
還是要抓緊時間,拿下瓦房店,不給各方之敵可乘之機……
瓦房店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東與普蘭店區毗鄰,西瀕渤海,南與金州區隔海相望,北與蓋州市接壤。
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這個時候,秦浩明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就象人攀爬大山,開始時體力充足,力量充沛,不懼任何天險和人力的搗亂。
但等到了最高處,只差一腳就能攀上最高峰的時候,此時體力下降,注意力分散,最容易發生失誤。
如果在最高處一腳踩滑,那就是摔倒下峰,粉身碎骨的下場。
歷來創業不怕開始時的挫跌,但最害怕臨近成功時的失敗。
比如黃巢入長安就是崩潰的開始,比如李自成,堅持了十餘年時間,結果一片石敗後,一敗再敗,原本的堅韌強大一掃而空。
被人從山海關外一路追到陝西,再退到河北,幾十萬大軍護持左右毫無用處,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九宮山。
秦浩明認爲,這種雪崩式的失敗,就是登臨一腳時的踩空,比起事業初創時的挫折,更加危險。
現在總督府也算是到了登頂前夕,只要拿下瓦房店,整個遼東半島龐大的地盤盡落手中,金州城爲核心。
旅順口、皮島、西中島等一大片海域盡在掌握,到那時就是真正立下了根基,再不懼等閒的雨打風吹。
秦浩明在地圖上用力一拍,終於命令:“傳令,據夜不收報,瓦房店外只有少數建奴遊騎,並未發現大隊於外埋伏。
現決定大軍由三路向瓦房店推進,前軍由桃花村向前推進,任中路,指揮閻應元。張雲率領由白廟子向瓦房店推進,爲前路。
本督和總督府所部,爲後路。各部距離瓦房店最遠六十三裡,最近四十七裡,決定自命令下時起。
全軍修整一天,明日申時初刻前,必須抵達瓦房店外三里路會合。
第二,夜不收與騎兵隊由金州城分左右翼,分向南北方向進軍,亦於申時前抵達瓦房店外圍,達成主力佈防。
第三,輜兵各大隊,按既定的配合方案,配合主力戰兵前進,各部均依軍令向前,不準有誤。
第四,軍紀,攻佔瓦房店之戰不得擅殺,不得放火,抓捕俘虜後交輜兵帶離戰場,不準擅殺,擅用俘虜。
聯絡方面,各部每隔一個時辰由夜不收匯報進程和最新的戰場情形,接受總督府指令。軍需、軍械方面,轉軍令、軍政、軍需各司,與各部協調配合,此令。”
“是,軍令寫就,大人要過目一遍嗎?”在秦浩明下令時,馮厚敦手中的硬筆一直不停的書寫,等說完完,長篇的命令也就寫成了。
秦浩明揮手道:“立刻去頒令,派雙人一組夜不收去傳令。”
這時黃宗羲和王夫之諸人都來了,陳明遇和各司人員也進來了不少。
總督府越來越家大業大,這一場戰事又關係到將來的發展,軍司人員幾乎來了過百人,每天各司都在配合軍隊處理各種突發的事件。
由於經過錘鍊,又幾乎都是文化人出身,各個軍司處理事情的特色就是快捷高效。象今天早晨這樣,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看秦浩明發布軍令的情形,也是難得一見。
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感覺到一種特別的氣氛和壓力。
天空已經電閃雷鳴,黑雲壓,而人們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所有人都站在花圃之前,並沒有人站到廊檐下避雨,而是十分專注的看着秦浩明。
待馮厚敦離開後,黃宗羲才低聲道:“今日始知國朝派兵出戰,所謂的方略和贊畫,完全是笑話。”
陳明遇笑笑說道:“秦督手中,隨時標註着各部最新的駐紮,行軍的路線用箭頭標識,沿途的水文地理也有標識。
大致的距離,根據步兵、騎兵、炮兵的日常拉練測算很容易,下達的軍令是根據實際的情形來,絕不會胡亂指揮。
夜不收和塘馬每天都把敵人的最新情報送回來,所以秦督下令,也是有的放矢。”
王夫之由衷的道:“這纔是所謂的知已知彼。”
衆人一時不再話,都看着秦浩明。
所有人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雷電交加的早晨非比尋常,甚至是一個歷史的轉折。
象黃宗羲和王夫之等文人對這事特別敏感,他們都隱隱想到一,或許千百年後,史書上就如通鑑那樣,記錄下此時各人的一言一行。
這時院外傳來塘馬牽馬而行的嘈雜聲響,雙人塘馬按軍令立刻出發,沒有人敢延誤片刻,人們聽着馬匹咴咴的鳴叫聲,還有塘馬奉命出行的應諾聲,開關門的響動,將士們的大聲笑和鼓勵聲……
恍惚間,果真是有一種身處重要節和重要場合的驕傲和自豪夾雜的感覺。
王夫之低聲道:“明晚之前,大軍必能拿下瓦房店。”
“滑賊落入網中,猶如獸入陷坑,飛鳥入網。”黃宗羲十分興奮的道:“此役可定遼東乾坤!
秦督的赫赫武功,已經足夠名垂青史了!”
王夫之頷首同意:“這倒是事實!”
眼看着總督府的實力越來越強,四處都在擴招兵馬,錢財方面聽說也是蒸蒸日上。
就連輜重兵也已經要編軍了,而且是上萬人的超大編制,戚綱一直總領輜兵,現在輜兵最少要編三四個軍。
這對很多被門檻擋着路的下級軍官來說,轉到輜兵去幹上一陣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個團體,真的如朝陽一般,旭日東昇,朝氣蓬勃。
“等着進瓦房店吧。”王夫之意氣風發,氣概豪邁,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起去吧,這等事,千古難遇。”陳明遇看到黃宗羲有些猶豫,這意味着日後很難再獨善其身。
黃宗羲到目前爲止,只是算是邁進總督府一隻腳,還有半隻腳留在門外,他的猶豫顯然來自於對日後之事的衡量考慮。
“太沖!”王夫之有些嗔怪的道:“你我之輩也算飽讀之士了,你想想,我太祖高皇帝被稱爲自古以爲得國最正,而秦督就算將來有什麼舉措,這一塊地盤他當家作主,自立門戶,一句以正道得國,算不算吹噓?”
“不算。”陳明遇是武人,爲人處事向來公允,他態度堅決的道:“秦督這一國與大明無關,完全是自己一手一腳打下來的。”
“那不就是了。”王夫之道:“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秦督將來有什麼舉動,定然也是儘量與大明友好共處,不會出現你想象的那般情形。”
陳明遇也微笑道:“秦督對當今皇帝還是很忠誠的,私下裡提起來,說皇帝是秉性仁厚勤奮的天子。”
“誅心之言,慎之!”黃宗羲擺擺手,低聲瞧瞧四周,見衆人都三五成羣興奮談論着什麼,不由搖頭。
文人的心思永遠比武人複雜,心機也深沉,想的事情也多。
應該說,秦浩明的種種做法,跟大明朝廷可謂截然不同,甚至連官職武器名稱。
武職還是遵循朝廷體制,這文職,可以說是面目全非。
當然,這些只有這個團體中人才知曉,對外的說法一律是幕僚或者贊畫之類。
好友顧炎武和王夫之倒是不管不顧一門心思投入總督府,他倒是覺得要觀望觀望,因爲他覺得秦督殺氣太重,恐非好事。
秦浩明自然不知下面的談論,他現在正和李想交代着大戰之前的事情。
戰爭,說到底,一切,還是實力至上!
ps:感謝書友吃清屎的叫獸延蟲年打賞打賞,銘感盛情,故土難離敬上!